第1章

老公是個熱心腸，為了送同事回家，把我晾下。

 

當天夜裡，我就出了事。

 

電話打過去，女同事卻讓老公教我獨立。

 

獨立？好啊。

 

於是我隻能帶著兩千多萬的婚前財產悄悄獨立了。

 

1

 

我去給婆婆送藥那晚，錢原借口加班，錯過了接我的時間。

 

他向來冷漠，聲音裡不夾帶一絲擔憂，我甚至能想象到電話那邊嫌棄的表情。

 

「我在忙，你自己打車。」

 

我一句「媽這邊晚上打不到車」還沒說出口，錢原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再打過去，就是無法接通。

 

我安慰自己，也行，先走一段路，等接近市區再打車就好。

 

可再見到錢原，已是物是人非。

 

我瘸了腿，亦S了心。

 

2

 

發現背後有人尾隨時，我第一時間想到了錢原。

 

電話打過去，被他再次拒接。

 

身後人愈跟愈近，好在，錢原終於回了電話。

 

「都說了我在忙。」錢原不給我留說話餘地。

 

未等我求救，電話那邊卻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阿原，你應該讓她學會獨立的，不要太寵，也是對她好。」

 

我感受到身後人越跟越近，我幾近絕望求救：「老公，你來接我，我在……」

 

一隻手扼住了我的喉嚨，在我失去意識前，隻聽見耳邊手機傳出了最後一句模糊撒嬌：

 

「阿原，太晚了，能不能順路坐你車回家。」

 

3

 

我瘸著腿，衣衫不整出現在市區那天，已經是三天後。

 

媒體的聚光燈閃得我睜不開眼睛。

 

「本市一起失蹤案告破，受害者已被發現在路邊。」

 

「請問在失蹤的這幾天，你經歷了什麼？」

 

警方將我攔在媒體的鏡頭後，把我帶去醫院。

 

但我的心已經掀不起一絲波瀾。

 

雙目無神地接受醫生的檢查。

 

錢原直到三個小時後，才來到醫院接我。

 

踏進病房的那刻，他眉頭緊鎖。

 

我從他眼睛裡看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好像這次出事，是因我的刁蠻任性才導致的一樣。

 

做完筆錄，他捂住鼻子隨手將我外套丟掉。

 

「怎麼這麼髒。」

 

是啊，這是一件骯髒的外套。

 

如果帶進他的車裡，他會不開心。

 

我怎麼會不記得，他最討厭別人在車裡吃零食和化妝。

 

更何況這樣一件染血的外套。

 

一路無話，冷風灌進車窗，我不自覺收緊自己的肩膀。

 

假裝看不到車裡一盒不屬於我的散粉。

 

我想起了那件被丟掉的外套，默默關上了車窗。

 

錢原不悅：「你身上……有味道。」

 

4

 

很快到家。

 

打開大門的那刻，玄關處赫然擺放了一雙女士高跟鞋。

 

還未等我思考，一道嬌媚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月月，你也太不懂事了，跟阿原吵架總歸家還是要回的呀。不然錢原哥一個大男人在家連口熱飯都沒有。」

 

抬起頭，張艾拉正穿著我曾經買的圍裙，上面還有赫然三個字「女主人」。

 

「既然回來了，你們就先吃飯吧。我就不打擾了。」

 

她神色泰然，體面放下圍裙，就要離開。

 

卻被錢原攔住：「吃完再走吧，這麼晚了，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錢原看了我一眼，終究還是解釋了一句：

 

「艾拉今天是來送文件，聽說我要去接你，就自告奮勇說準備晚飯。」

 

說完，錢原又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眼。

 

「你臭了，先洗澡吧。」

 

我不自覺躲開錢原向我伸過來的手，逃跑似的想要躲回臥室。

 

錢原一愣，似乎沒想到我會有這樣的反應。

 

一反常態，這次他將張艾拉晾在原地，一把抱住了我。

 

「德月月，你能不能不要小題大做？」

 

我冷笑一聲。

 

他竟然以為我小題大做，我也隻是嫌髒罷了。

 

5

 

我掙脫開錢原的桎梏，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你起開啊！」

 

錢原被我打得一愣。

 

他從未想過我會抗拒他的擁抱。

 

家門突然被打開，公公神色晦暗走了進來。

 

後面跟著我那體弱多病的婆婆。

 

艾拉震驚的臉瞬間融化，換上溫婉的表情挽住婆婆的胳膊。

 

「叔叔阿姨，你們來了。」

 

原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他們已經熟悉到這種地步。

 

這就是我曾經當作親生父母對待的公婆。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我隻想逃離。

 

我拖著瘸腿，在錢原、公公婆婆和艾拉面前一步一步走向玄關。

 

沒有人關心我的腿是怎麼受傷的，也沒有人關心我這幾天沒回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見到長輩，招呼都不打一聲？」

 

公公不悅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我從來不會反抗，那是因為我覺得我愛錢原，也應該包容他的家人。

 

所以，他們從來不會給我好臉色。

 

我腳步一頓，思索著該怎麼回答。

 

公公卻沒給我解釋的機會：「都是錢原太慣著你了，一分錢不掙還想擺臉給我們看？錢原你現在好好看看，女人該這麼管教！」

 

說著，公公衝上來給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聲，正好還上剛才我給錢原的那一掌。

 

婆婆故作心疼，護在我面前。

 

實際上卻是緊緊拉住我的手。

 

我知道，這是為了防止我還手。

 

「好了好了，孩子還年輕。很多規矩慢慢教就好了。」

 

我被打得頭眼昏花，錢原眸色一動，想要伸手攔一下。

 

卻還是忍住了。

 

我笑了出來。

 

悽異的笑聲讓氣氛變得混亂。

 

婆婆被我嚇了一跳，輕罵道：「你這孩子。」

 

「發什麼瘋……」

 

錢原眼底終究是露出心疼神色，想伸手阻攔，卻被張艾拉打斷：

 

「阿原，天色不早了……要不，你送我回家吧。」

 

錢原看了我一眼，猶豫半秒，開口說：「行了，別坐在地上裝瘋賣傻了。」

 

6

 

他們都離開後，我偷偷去了爸爸去世前給我買的小公寓。

 

打開公寓的門，塵封已久的家具散發著灰塵與霉菌味。

 

正打算進去，身後突然一隻手伸出將我拽住。

 

陳賜墨眸子深邃，將我堵在門口。

 

「你腿上還有傷，這裡非常不適合養病。」

 

我驚心未定，小心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映上昏黃的燈光，他滿眼憔悴，「我一直等在這兒，從小你不開心了，都會來這兒。」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臂，想要把我擁在懷裡。

 

可是，又好像怕我碎掉一樣，雙手不知放在哪裡。

 

許久，他開口：「跟我回家吧。」

 

我是已婚之人，對他的溫柔從來不敢留戀。

 

即使錢原不值得，我也不該觸碰自己的底線。

 

為了自己，也為了陳賜墨。

 

他不該成為我的備選項，他值得更好的。

 

我垂眉拒絕：「可這裡是我的家，我唯一的家了。」

 

陳賜墨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把要摸我腦袋的手放下。

 

他思量了片刻，進房間裡拿出一把小凳子，用袖子擦了擦放在門口。

 

「先坐一會兒，現在半夜估計不好叫家政服務，我先收拾一下你再進去。」

 

說著，他脫下外套披在了我身上。

 

外套帶著他身體的餘溫，將我包裹住。

 

家裡的燈被他打開，窗戶也通通開著。

 

他挽著袖子用現有的工具把我能活動的區域統統收拾了一遍。

 

我坐在門外，看他熟練又麻利的背影，心中終於有了些許安全感。

 

這是錢原從來都不曾給過我的安全感。

 

「謝謝你。」

 

我在心裡默默道謝。

 

我靜靜地盯著他拖地，看著他把臥室和客廳的窗簾都拆了下來抱進洗衣機裡。

 

沒一會兒，我的小屋終於有了家的樣子。

 

上一次，這裡還是爸爸陪我打掃的。

 

爸爸生前曾問過我，為了錢原放棄跳舞，你會後悔嗎？

 

那時的我自信滿滿。

 

不後悔。

 

可是，現在的我……一條做過手術的小腿，沒資格談舞蹈了。

 

我恨錢原嗎？也許我更恨我自己。

 

為什麼要強迫一個沒有心的人學會愛自己呢？

 

陳賜墨的聲音打破思緒：「好了，月月，我扶你起來。」

 

他把我領進臥室，臥室內還是我讀大學那會兒的布置。

 

他額上布滿汗水，後背也被汗水打湿了一部分，衣服緊貼在他的背肌上。

 

陳賜墨舒展眉頭：

 

「不介意我用一下你的衛生間洗澡吧。」

 

我輕輕點頭，從爸爸房間拿出一套新的睡衣，放在了浴室門口。

 

趁他去洗澡的工夫，我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咚咚——咚咚——」

 

「咚咚——開門，德月月，我知道你在。」

 

7

 

錢原的聲音夾帶著憤怒，敲門的動作氣勢洶洶。

 

我心髒像是被握住，突然喘不過氣，與此同時身體也控制不住抖了起來。

 

那天的記憶突然湧上心頭，我控制不住從床上滾下來，蹲在地上抱住了腦袋。

 

我甩開從後面抱住我的陳賜墨。

 

等到把自己藏在牆角後才發現，這裡是家。

 

「對，對不起。阿墨……」

 

陳賜墨眼圈微紅盯著我，頭發湿漉漉的，再次把我攬進了懷裡。

 

「不怕，有我在。」

 

陳賜墨沒有問我發生了什麼。我的抗拒，我小腿的傷。

 

也許隻要我不說，他永遠都不會問。

 

他把我用力摟住，迫使我的臉貼上他的胸口，一隻手緩緩撫慰我的後背。

 

「不開門，我不會開門的。」

 

敲門聲還在繼續，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靜了下來。

 

陳賜墨橫抱起我，輕輕放到床上。

 

「明天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