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緩緩靠坐在椅背上,眼淚撲簌而下。
這世間,再也沒有一塊相同的玉佩了,我怎麼可能認錯?
17
邺國在褚國的西北方,氣候風土遠不如褚國溫柔。
一到冬天,最常見到的不是漫天大雪,而是肆虐的風帶著塵沙,刮在人臉上就像利刃,一不小心就會被割傷。
我喬裝扮作男子,躲開府內丫鬟侍衛的監視,悄悄溜出大將軍府的那天,就是這樣一個大風天。
我出府可不是因為貪玩,姐姐的生辰就在七日後,她很喜歡那個玉佩,我一定要買來,給她做生辰禮物。
當我輾轉將玉佩買回府的時候,府裡已經炸開了鍋。
看門小廝看到我回來了,驚叫著去通報了管家孟叔。
「我的小祖宗!下次可不能這樣亂跑了,您要是出了什麼事,老奴我的命也別想要了!」
我擺擺手,示意他放寬心:「孟叔,我爹知道我偷跑出府了嗎?」
他將我拉到一邊,悄聲說:「替您瞞著吶!不過您先別急著去找老爺,他剛剛進宮回來就召了大小姐去書房,看面色不是很好,您就先回自己房裡,等無事了,老奴再去告訴您。」
我一臉無害地衝孟叔燦爛一笑,甜甜地應了一句:「好~」
可任沅沅是誰?大將軍府的混世小魔王啊!
聽話是不可能聽話的。
一襲單薄的身形輕悄悄地湊近書房,我屏著呼吸,側耳細細聽著房內二人的談話。
「爹,您就允了聖上吧。」
「盈盈,你還小,怎麼能看得明白?你嫁到那褚國……不是福……是禍啊!」
「那又怎麼樣,我喜歡畢濯!從前他在邺國做質子的時候,我就喜歡他了,我想嫁給他。爹,我不怕!」
「唉……」
我恍恍惚惚回到自己房中時,依然無法接受姐姐要離開我嫁人的事實,而且還是要嫁去別國。
當時年僅十歲的我,不知道什麼是政治聯姻,更不知道姐姐要面臨的是一條毫無希望的S路。
我隻知道,這個答應要一輩子陪在我身邊的姐姐,要說話不算數了。
所以我跟她大吵了一架,還摔了那塊玉佩。
不偏不倚,摔碎的就是我命那金鋪掌櫃新刻上的那一角,代表我的梅花枝的那一角。
「你要是敢嫁去褚國做什麼太子妃,我就不認你這個姐姐了!」
稚語或許不能準確地表達內心所想,可難聽的話卻能傷人於無形。
我無法想象,當時姐姐聽到這話,該有多難過。
可我再也不能親口問她,更無法向她表達自己的歉意和這麼多年的思念之情了。
18
回過神,我起身走向跪在地上的見溪,俯下身尋到她的手,將她扶了起來,伸手拭去了她臉上掛著的淚珠。
沒避諱自己的身份,我脫口而出:「我就是摔壞這玉佩之人。」
捕捉到她眼裡的那一絲驚異,我繼續溫柔地開口:「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和靈懷皇後的關系了嗎?」
她像是下了很大決心,眸光一沉:「奴婢,曾經是靈懷皇後宮裡的一介粗使宮婢。先皇後故去之時,近身侍奉的宮婢都被皇上賜S了,奴婢因為默默無聞而沒被帶走,後來就被分到織造局為娘娘們縫制宮裝了。」
「那這玉佩?」
「這玉佩是娘娘臨S之前,把奴婢叫到身前,叮囑奴婢務必保管好的。」
她顯然是沉浸在回憶裡,若有所思:「奴婢當時問娘娘,這玉佩需不需要轉交給什麼人。
「娘娘思忖了一會兒,垂著眼對奴婢說:
「不用了,這世上,已經沒有記掛我的人了。」
直到最後一刻,沒有一個人陪在她身邊。
她就那樣孤零零地,一個人S了。
S了還被人掛在崇陽城的城門口,被萬人指摘唾罵。
「所以,奴婢便一直貼身保存著這玉佩。沒想到,在這宮裡還能憑它尋到先皇後娘娘的妹妹。」
她抬頭迎上我的目光,四目相對的瞬間,甚至讓我有些想要躲閃開。
酸澀的情緒哽在喉嚨處,我噙著眼中的流光,緊緊握住她的手。
「見溪,多謝你。」
「娘娘,您千萬別這麼說,這都是奴婢該做的。當初,奴婢是先皇後從內廷司的惡毒嬤嬤們的手下救出來的。對先皇後來說,或許就隻是舉手之勞,她應該已經不記得了。可對奴婢來說,她是救了奴婢一生之人。」
碎玉走上前來,將我手中已經被揉得皺巴巴的絲帕接了過去,悄聲安慰道:「娘娘,別太難過了,先皇後在天有靈,知道您還活著,應該也能感到稍許安慰吧。」
碎玉的話提醒了我,緩了緩情緒,我猶豫著開口:「見溪,你知道姐姐她,葬在哪兒嗎?」
雖然不合宮規,但我還是想試試:「我想見見她。」
見溪聞言面露難色,但還是告訴了我:「奴婢隻聽人說,因為先皇後是戴罪之人,S狀又過於慘烈,所以,按照祖制是不能入皇陵的,眾大臣議論紛紛,最後定下將先皇後葬在京郊已經荒廢的皇家寺廟清淨寺裡了。」
清淨寺?
埋在清淨寺,就真的能清淨了嗎?
這宮裡,個個都是慣會自欺欺人的高手。
顧不得什麼宮規儀禮,我抬手胡亂抹去了臉上的淚痕,換了一副認真的神情,給碎玉遞了一個眼色。
「去取我昨日穿的那件宮袍。」
碎玉聞聲而動,將那件宮裝取了過來。
我轉頭看向見溪:「你願意為了姐姐,為了本宮,冒個險嗎?」
她眼裡沒有絲毫避諱:「奴婢願意。」
我點點頭,示意見溪湊近,一字一句叮囑道:
「年節過後,我會命人將這件衣服送去織造局改制。上元節燈宴那日,我會稱病不出。當日酉時二刻,你借這件衣服已經改制好之名,將它送回我宮裡,屆時我會帶你們二人出宮,由你帶路,我們去清淨寺。」
19
自畢濯解了我的禁足,琢元宮又恢復了往日的熱氣騰騰,日日登門造訪的宮嫔都快踏破了含元殿的門檻。
我向來不喜歡這些不懷好意的人情往來,可又沒辦法一並回絕,整個人就快長在那高榻之上了。
就這樣挨過了三四日,好不容易送走了兩位新封的答應,瞧著外面的天色已近晌午,天卻灰蒙蒙的,掩面打了個哈欠,我懶懶地抬手,碎玉就將手遞了過來。
垂下眼簾,任由她攙著往內殿走去。
「不用上膳了。」
「還真是言出必踐的犟脾氣。」
深沉而又冷冽的聲音在身後突兀地響起,還沒來得及轉過身看清來人,就被攔腰抱起。
松枝香氣瞬間彌漫開來,面前這人帶著微微的怒氣,不由分說地就抱著我繼續往前走。
我環著他的脖頸,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今日穿著一身赭色常服,外面罩著一襲赤白狐皮大氅。比平日少了一分威嚴,倒多了一絲輕逸俊朗。
平日經常見他穿黃袍,不知不覺就給人一種穩重老成之感。
可算起來,這人今年才二十八歲,走下九五之尊的寶座,他也是個舉世無雙的翩翩公子。
行至床榻前,輕輕從他懷中掙脫,我循例行禮。
「皇上這是從哪兒過來?怎的也沒讓人通報一聲?可用過午膳了?」
「你一句話裡問了朕三個問題,朕要先回答哪一個?」
我被他這話問得啞口無言,嘖嘖嘴巴,想要尋個由頭岔開話題。
卻聽見他喟嘆了一聲,下一秒便直接欺身上來。
一隻手攫住我的背脊,另一隻手摟住我的腰,他輕輕向前一拉,我整個人就被帶進了他的懷裡。
他的唇精準地覆上我的,片刻停留,復而輾轉深入。
我瞪大雙眼,咫尺之內,帝王那深邃而又精致的眉目,清清楚楚。
畢濯的吻永遠是霸道而不講道理的,一步一步,攻城略地,他從來不允許別人挑戰他的威儀,就連此刻都是。
殿內的宮人早都識趣退下了,我垂眼,隱去了一切情緒,背脊緩慢放松。
許久過後,他才松開了我,卻沒放松對我的掌控。他閉著眼抵著我的額頭,我能聽到他的鼻息凌亂而又沉重。
「今日是十二月二十七,你入宮的日子。」
還是姐姐被賜S的日子。
冥冥之中,有些事情都是注定的。
我聽見自己略帶鼻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皇上還記得。」
盡是藏不住的感動與深情,可我的內心卻升騰起巨大的悲戚。
我現在活得,就像是一隻流浪的貓兒,需要竭力靠獻媚爭寵討人歡心,才能擁有活下去的權利。
他大手一揮,薄紗帷帳簌簌落下,掩去了我們二人交纏在一起的身形。
被他逼進床榻深處,昏暗的光線下,他眼中的欲念毫不掩飾,我將手撐在他的胸膛上,細聲提醒:「皇上,現在是白天。」
「那又如何?」
很顯然,和天子對抗,沒有勝算。
我選擇束手就擒,任由他侵襲著我的一切。
薄霧籠罩的天空之下,寂靜無聲。
20
這一覺睡得格外長。我做了一個醒來還能記得的夢。
夢裡我回到了大將軍府,那時候姐姐還在,我還是個幼稚孩童。
姐姐給自己和我披上了披風,拉著我的手推開房門。
目光所及之處,盡是銀裝素裹的潔淨之色。
她發出一聲驚呼:「哇!你看這雪好大。走,姐姐帶你去看你最喜歡的梅花。」
「姐姐,你喜歡梅花嗎?」
「還行吧,我還是最喜歡桃花。」
「為什麼呀?」
「因為我出生在桃花盛開的季節呀。」
「那我是因為出生在冬天,所以最喜歡梅花嗎?」
姐姐俯身看向我,順手幫我拍走了披風上的落雪,她眼裡閃著明亮的光芒,唇紅齒白,眉目如畫,笑得像一朵盛開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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