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常駐邊關燕鎮。當年我們兄妹幾個的騎射功夫都是他教的,大家都稱他一聲蕭大哥。他說我有靈氣,說五哥最認真了,將來必成大器。」
我把一顆葵花籽扔進嘴裡。
上下牙輕輕一碰。
飽滿的瓜子仁落下。
唇齒生香。
京城越來越熱鬧了。
正說著話,有人來找林娘子:
「外面來了個騎高頭大馬的男人,說找林墨煙,看著像你亡夫?」
林娘子驚愕一笑,將養了一年,已能看出她的美貌和英氣。
「別拿我尋開心。」
她回去了,一連幾天都沒來曬太陽。
我託人給她送去一包葵花籽,告訴她——遇到什麼難事都別怕,大家會幫你想辦法。
她送來一包幹荷花。
「夫君送我的荷花,一輩子也不會丟。」
她作了決定。
那高頭大馬的男人留下銀錢,再沒出現。
28
秋高氣爽時,雁南飛。
五皇子也策馬找到了南城。
蓬門荜戶,深柳讀書堂。
彼時我正在教孩子們念詩: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童音清脆。
一直等我下課,五皇子才慢慢走過來。
同一年前相比,他臉上少了稚氣、多了風霜,隻有陰鬱還堆在眉梢眼角,一如深宮歲月難挨。
我請他喝茶。
他沉默著站了一會,看四周童趣橫生,又是一副好光景。
齊嘉禾總能絕處逢生。
走到哪,就讓哪兒生機勃勃。
讓他嘗到權力滋味。
讓明月起S回生。
讓這群孩子有了希望。
他受到感染,笑了起來,然後躬身作揖:
「薛兆陽請嘉禾姑娘相助。」
「某願以國士之禮相待。」
「若違誓言,某天打雷劈、不得好S。」
他又補充:
「某離開刑部前,已將慶寧伯府抄斬日期定在今年十月十九,祭奠嘉禾姑娘之母。」
那是我母親一頭撞S在伯府門前的日子。
他有心了。
給出了足夠的尊重和重視。
隻是,這還不夠。
我在斟酌。
他臉上帶了急:
「某之前如此失禮,做兔S狗烹之事,某願給姑娘道歉,姑娘大人大量。」
「殿下誠意,嘉禾已經感受到了。」
「嘉禾還想討要一物。」
「我會竭盡全力為姑娘辦到。」
「王妃之位。」
我一說完,五皇子反倒松了口氣。
他一個無權無勢被君父呵斥的皇子,什麼都沒有,更無勳貴願意嫁女,小門小戶他又瞧不上。
「想問姑娘為何願意……」
「我心悅殿下。」
五皇子一怔,面露喜色,臉色紅了一片。
我清朗Ṫű̂₂一笑,抬頭看向天空。
天格外高遠。
我心悅的東西,也那麼高遠。
需要以王妃之位為跳板,一步一步躍上去。
29
明月認真問我:
「你當真心悅五哥麼?」
「他這個人隻可共患難,不可同享福。」
「嘉禾,你別被他騙了,就像當初驸馬騙我一樣。」
看著眼神幹淨如水的女孩子,一心為我著想,我心裡生暖。
明月真的走出來了。
我為她自救成功而驕傲。
世間女子所求甚少,一點點的愛就能支撐她們走出泥潭,掙扎著開出花來。
「明月,別擔心我,我不能一直以罪臣之女的奴婢身份活下去。五皇子有仁心,雖不多,但足以給我想要的東西。」
「我會和你一起,並肩走下去的。」
明月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幫你。」
30
明月進宮探望鄭貴妃,又是噓寒問暖,又是許諾去父皇面前為兩個哥哥求情。
鄭貴妃也漸漸消氣。
她以為女兒軟弱蠢笨,終歸還是得依靠他們。
根本想不到明月的成長。
「母妃,女兒想到一個懲罰五哥的好辦法。」
「他不是正想娶英國公之女嘛,英國公掌兵權,萬萬不可使之成為姻親。不如,把女兒跟前的玉奴嫁給他吧。」
「玉奴雖是罪臣之女,但父皇金口玉言,赦她無罪,隻是沒想好如何安置,才放到咱們碧華宮來。」
「您去跟父皇說和一下,一則表示對父皇服軟,幫他想了妥善之法,二則絕了五哥的狼子野心。三嘛,三哥四哥都沒成親呢,這婚事一起,父皇怎麼也得把他們放出來先成親。」
「三全其美。」
鄭貴妃十分意動。
隻要老三能出來。
她幹什麼都行。
在鄭貴妃、五皇子多方努力下,稀裡糊塗地,老皇帝允了這門親事。
空曠的大殿內,燭火跳動。
五皇子與我聯袂而來,跪拜在地,謝主隆恩。
老皇帝笑了。
他想起當年抱著桃花的虞貴妃:
「人面不知何處,桃花依舊笑春風。」
「老五,珍惜眼前人。」
龍椅之上,燭光昏暗,那張蒼老的臉上有一瞬的悲哀,很快被黑暗吞沒。
可是那張龍椅,它始終是灰暗處最耀眼的存在。
我深深記在心裡。
31
十裡紅妝。
滿街紅綢。
太監宮女們沿街撒銅錢和花生,討全城百姓的好口彩。
「早生貴子。」
「吉祥如意。」
「龍鳳齊鳴。」
明月親自為我梳妝,鳳冠霞帔上身,紅蓋頭覆了面。
我風風光光成為五皇子妃。
當晚,我還往天牢裡送了一份喜糖,專門送慶寧伯夫妻和嫡姐齊如意。
婢女說,他們三個跟鬼一樣,從黑暗裡伸出雞爪子,瘋搶一盒子糖,生怕吃不到。自己搶不到,就從別人嗓子眼裡摳出來……
「那個女人臉上擦了胭脂,吊著嗓子唱曲兒呢,滿嘴三爺、四爺、五爺,來回亂叫,獄卒說她瘋了。」
齊如意,真的瘋了麼。
斬草要除根。
瘋了,她也得上斷頭臺。
32
慶寧伯府抄斬那天,我去看了。
齊如意頭發亂糟糟,長的、短的,一茬接一茬,她嘴裡還在念叨。
一會柔媚婉轉:
「三爺,我等您。」
一會驕橫跋扈:
「你算是什麼東西?」
一會又鬼哭狼嚎:
「別打了……不想紋海棠,好疼啊……」
劊子手喝了一碗酒,摔碎大碗,碎瓷聲還有餘響,手起刀落間,三個人頭就像寒瓜一樣開了瓢。
鮮血汩汩而流。
劊子手腳底下那片草,鮮血澆灌,長得格外茂盛。
慶寧伯府與我的恩怨,就此落下帷幕。
眾人眼裡的卑微庶女,步步為營。
最終,我還是贏了。
我吩咐小廝:
「備三副棺材,給他們殓屍。」
五皇子說:
「嘉禾,你終究還是心軟。」
我沒有反駁。
我要驗驗這三具屍體,是否是他們本人,天牢裡移花接木的事不少,逃了哪一個,日後都會有隱患。
一番檢查,確信三人S得透透的。
「燒了,把骨灰撒到我娘墳頭,讓我娘在九泉之下也曉得,女兒給她報仇了。」
天光乍泄處,有一朵很大的雲。
像一個船娘在採蓮。
風一吹,她回眸一笑,也就慢慢散去了。
我流下兩行清淚。
「娘,保佑女兒能得償所願吧。」
33
去年,我曾向五皇子建議,要想奪嫡,一是削減鄭貴妃勢力,二是善養自己之勢。
他走錯了路。
他把養賢名錯當成養勢力。朝堂議政這一年,沽名釣譽的事做了不少,結黨營私的事一件都沒成。
沒有家世,諂臣瞧不上他。
沒有政績,幹臣瞧不上他。
沒有軍功,勳貴瞧不上他。
紫禁城裡Ṭű̂⁼待著,沒有好處,隻能招老皇帝嫌。
「殿下,去戍邊吧。燕鎮離京師不遠,一旦龍馭賓天,您可及時返京。」
「奪嫡關鍵,我若是走了……被其他皇子撿了便宜……」他猶豫不決。
我直接打斷:
「皇上相信二龍不能相見,誰留在京師,誰就最討人嫌。六七兩位皇子尚在襁褓,三四兩位皇țṻₖ子又被關了禁閉,獨留您一個,無賞無罰,沒有任何護身符……」
「燕鎮,好歹還有一位賞識您的威遠侯。」
穿堂風過,他後背發涼。
翌日,五皇子自請戍邊。
老皇帝賞了他一副甲胄:
「薛家男兒,隻有老五還有點血性。」
「父皇不老,能坐鎮京師,你去闖一闖吧。」
他的身子已不那麼硬朗。
一塊一塊棕黑的老年斑,從他血肉裡發芽,身上是龍涎香也蓋不住的腐臭味。
他在求長生之法。
五皇子自請戍邊,就像鬣狗主動離開病了的老雄獅。他是滿意的,特賜下一枚朱紅丹藥,渾濁的臉上是得意的笑。
「老五,此乃神力丸,可救你一命。」
謝恩。
離京。
又是一番新天地。
34
十月的燕鎮,已積雪遍地。
北邊草原上,更是雪野茫茫。
我們甫一到達,就有韃靼人攻城,搶奪糧草。
硝煙彌漫,到處都是人的慘叫聲。
韃靼人早有兇殘之名。
五皇子嚇得雙腿哆嗦,他不願下馬,胡亂拉起韁繩,馬蹄子踐踏了傷兵身體。
明明是會功夫的男人,卻膽小如鼠。
幹大事而惜身,怎配為人主?
我一把拽他下來,讓侍衛將他護送回府。
撿起地上的弓箭,披了甲胄,戴上頭盔,我策馬奔向城外。
騎射功夫,是明月教我的。
借著女牆和民房遮掩,我挽弓搭箭,篤篤聲後,連倒幾個韃靼兵。
近處,有敵兵攀上女牆,朝我衝了過來。
我心跳如擂鼓,深吸一口氣。
掏出最後一根箭矢。
瞄準。
穿雲聲急促。
一箭射穿兩個提刀韃靼兵。
身後的傷兵已安然撤走。
我的加入,隻是微不足道的一份力,但看著我身上的御賜甲胄,龍紋生輝,還是鼓舞了眾人士氣。
韃靼人敗落而走。
眾人歡呼中,一個白衣將軍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衝我拱起手,聲如洪鍾:
「不知您是京師來的哪位貴人。」
我摘下頭盔,同樣抱拳行禮:
「五皇子妃,齊嘉禾。」
他滿眼錯愕。
士兵們的歡呼聲也有一瞬凝滯。
他們都想不到,親臨戰場的貴人,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
然而,下一秒,熱情純樸的士兵們又歡呼雀躍,他們手忙腳亂抹去臉上血跡,竭力想讓自己幹淨一點,露出羞澀又自豪的笑。
他們英勇作戰,沒有丟臉。
「巾幗不讓須眉,蕭展雲佩服。」
白衣將軍,正是威遠侯。
他無奈地笑了起來。
「兒郎們英勇,但不懂禮數,請王妃見諒!」
35
見到威遠侯,五皇子很激動,兩人把酒言歡,一直聊到深夜。
我更掛念那些士兵。
燕鎮糧草短缺,士兵們時常餓肚子,白日戰場上,有人餓了吃雪、吃稻草,吃韃靼兵帽子上的牛皮。
今日雖獲勝,但糧草亦有損失。
士兵們仍吃尋常豆渣餅,分量比平日還少。
王府內,膳房做了很多佳餚,等五皇子享用。
我隻留下一些毛豆花生下酒,其餘的肉菜饅頭甜點,全都分給餓肚子的士兵。
士兵們年紀不大,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吃著吃著都落了淚,有的噎住了。
「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有的咽了咽口水,把一塊松子酥糖塞進懷裡。
「帶給俺妹妹吃,她還沒見過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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