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倆之間的氣氛完全不像是剛挑明心意的男女，兩人都是聊一些戰況，生活瑣事。

 

沒想到辛落塵在面對林清霜時也那麼悶，反倒是林清霜主動說得更多。

 

我偶爾偷偷抬眼朝他們看去，好幾次都被辛落塵那雙冷冽的眸子逮個正著……

 

然後秒慫，像做了虧心事，連忙轉移目光。

 

我聽到了他們說到了魔族。

 

我心頭一激靈。

 

最後那一戰，對戰的就是魔族。

 

我垂著頭，耳朵卻時刻注意著他們的對話。

 

大多聽得一些。

 

比如魔族最近的動作有些不尋常，天界開始提起戒備。

 

再比如，辛落塵要休戰，靜心休養。

 

等一下。

 

辛落塵休戰？

 

27

 

原著可沒這一段啊。

 

我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

 

但也好，正合我意。

 

林清霜走之前朝我看了一眼，眼神有些難言。

 

我不明所以地同她對視，然後目送她離開。

 

「你可會下棋？」辛落塵朝我問道。

 

我轉頭看向他，他還坐在原本的位置沒動，他唇角含笑，隱隱可見。看上去心情還不錯。

 

可能是被他感染了，我也笑道：「我會。」

 

我跟辛落塵下棋簡直自取其辱。

 

在不知第幾次繞進他的套子裡之後，我哀怨道：「殿下，我玩不過你……」

 

他的手指捏著棋，笑了一聲，但是很輕。

 

一瞬即逝，我差點以為是錯覺。

 

「下一把讓你幾招。」

 

我：「……」

 

在戰場上來往多了，天天過著刀尖抹血的日子。

 

忽然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就好像回到在凡間的那幾年。

 

平淡，且快樂著。

 

辛落塵真真切切地休戰了。

 

軍營的事他不再過問，軍書，鎧甲，也都被他收起。每天就打打坐，練練字，去藥泉泡泡。

 

我成了他的貼身跟班。

 

像那個勤勤懇懇的小莊子。

 

我問過藥神，自己何時回聖醫閣，他專心調藥，頭也不抬一個。

 

「怎麼？你想回來？」

 

我轉頭就走：「師父保重。」

 

我當然不想。

 

回去的話恐怕又得跟藥書鎖S。

 

當然，原因也包括我有點舍不得辛落塵……

 

藥神說我去了靜雅軒，也不妨礙給他幹活，這話是真的。

 

我得去凡界給他採藥。

 

那味藥隻有小破屋後山有。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給他「進貨」。

 

哪知我這次去凡界，辛落塵也跟著去了。

 

跟他一同再踏入這塊曾經一起生活過的地方，我恍惚又心虛。

 

一路無言，戰戰兢兢。

 

我隻好專心採我的藥，他則在一旁靜靜看著。看得我不自在，連連笨拙地找話題：

 

「殿下此番下界，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總不能真是陪我來的吧。

 

他默默拿過我採好的藥，裝進仙囊中，點了下頭。

 

「嗯，來見位故人。」

 

28

 

沒想到時隔那麼多年，還能再見到大寶。隻不過如今的他已經不知輪回了多少次。今世的他，是這片城中受人愛戴的賢官。

 

這一世的大寶見到辛落塵顯然很是驚喜，趕緊把我倆好生招待著。

 

隻不過，他已認不得我。

 

他喚辛落塵恩公。

 

我好奇，問過辛落塵之後，才得知，今世他進京趕考遇上山賊，本以為要命絕在此，卻被辛落塵救下了。

 

輪回幾世，如今，他竟又同老頭成為祖孫。

 

他們好酒好菜招待著我們，雖然我知道關於我們的那段記憶早已在他們的腦海中流失，但我心中依舊湧起一股歸屬感。

 

前塵往事，種種回憶湧上心頭，我心裡生出了一股故人再見、牽掛得報的感慨，不禁垂下頭，眼眶泛酸。

 

我偷偷瞧了辛落塵一眼，他舉杯回應大寶的敬酒，安靜喝下。

 

那他還記得我嗎？

 

顯然，進度條告訴我，他並不想記著我。

 

意料之中。

 

我隻是一個想起來不怎麼愉快的劫。

 

大寶帶我們逛了遍城，這片城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樂業，呈現一派勃勃生機的景象。

 

同樣，這三界太平，也是辛落塵辛苦徵戰所換來的結果。

 

逛到一半，大寶有要事處理，不得不抽身。

 

走前他說今晚夜圓之夜，城裡會很熱鬧。

 

辛落塵帶著我走進了一棟說書樓，我們在二樓找了個清靜的位子坐下。

 

這說書先生說的東西都是些凡間故事，我撐著頭打起了瞌睡。

 

辛落塵看著倒是頗有興致，邊飲著酒，聽得細心，來來回回，我都數不清他喝了多少杯。

 

聽到下一個故事時，我雙眼一睜，整個人瞬間清醒。

 

這故事越聽越耳熟，我坐得端端正正，心虛地咽了咽口水，偷偷瞄了眼辛落塵。他看面色淡淡，指尖拈著酒杯，似是聽得入神。隻是耳廓有些泛紅。

 

隻見那說書老兒正說到高潮處，裝腔拿調連連嘆息。

 

「可誰知，兩人剛成婚，那女子便拋下眼瞎的丈夫，一個人遠走高飛了！把男子好生玩弄了一番！」

 

人們似乎沒想到這個結局，紛紛炸開鍋議論，說這女子的不是。

 

我：「……」

 

我沒忍住，激動地一拍桌子。

 

「簡直胡說八道！」

 

隨即便對上辛落塵向我投來的視線，我心知自己反應過激，連連支支吾吾：

 

「她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對方聞言，放下手中的杯子，頗有興趣地看向我：

 

「那說說看，你覺得，她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我不知道……」

 

我垂下眼不敢看他。

 

「哪有人那麼狠心，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不喜歡這個故事。」

 

他淡淡笑了笑，然後站起身：

 

「既然不喜歡，那便不聽就是了。」

 

29

 

出了說書樓，天色已經晚了。月圓之夜，街上行人一窩蜂往觀月臺上湧。

 

這座城的觀月之地是一個很高的樓塔，此時人群密集，很是壯觀。

 

來人間一趟，不隨民俗好好賞次月，未免有些可惜。更何況，是和辛落塵一起，難得的機會。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一顆豆大的雨滴落在我的眉睫，緊接著，雨滴接二連三落下，淅淅瀝瀝的雨聲，瞬間響徹黑夜。

 

人群一窩蜂地往塔裡鑽，我心覺可惜，苦著臉，下意識拉著辛落塵要隨著人群，往屋裡跑。

 

可腰上忽然一緊，他一手摟住我的腰，輕輕一躍，我腳上一輕，隨即跟著他飛到了塔頂。

 

一下蹿那麼高，我心跳如鼓，連連攥緊他的衣角。抬眼一看，月亮似被放大，入目月色亮堂，照明了整座城。很是震撼。

 

而我們身邊有個無形的屏障，將雨水隔開，待我站定，辛落塵便盤坐在屋檐上。我摸索著蹲下坐在他身邊。他臉色如今已經透紅，雖面色看著無常表情定定，但我知道他喝多了。

 

「如何？」他問。

 

「絕佳的觀月之地，很美。」我笑著看他，想到什麼，又小聲回道，語氣頗為遺憾，「隻可惜……是雨天。」

 

他定定看了我一會兒，竟慢慢向我湊近，我看著他的眼，有些緊張，捏緊了衣角。說實話，我沒見過他喝醉，不知道他喝醉後會做出什麼離譜的事。

 

「殿下不可……」我知道他喝多了不清醒，連忙慌張出聲，心髒之處忽然變得一片溫熱，那感覺就好像是有兩顆心髒同時跳動，我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感覺，呼吸有些急促。

 

他聞言淡淡一笑，別過頭。

 

我深籲一口氣。

 

下一秒，隻見他長袖一揮。天邊竟燃起陣陣煙火。

 

煙花伴著月亮和雨幕，很驚豔，我看呆了去。

 

隱約聽到人群中傳來歡呼聲，響徹寂靜的夜。絢爛的煙花連綿不斷，映進我的眼裡，震撼且珍惜。

 

很久以前曾同他約定過，以後他能看見了，有機會再一起看煙花，如今也算是了了一樁承諾。

 

哪怕隻是他醉酒之後的無心之舉。

 

「好美。」我剛說完，隻覺肩頭一沉。辛落塵靠著我的肩睡了過去。

 

我在漫天的熒光下笑了笑，向他輕輕靠了靠。

 

有絕佳的月色，有絢麗的煙花，身旁還有心上之人。

 

如今看來，這雨，下得也不算糟糕了。

 

30

 

魔族終究是向天界開戰了。

 

隻不過原劇情本該戰神首先率兵，如今換成了太子顧離首先率兵徵戰。

 

林清霜還有幾位上神則相隨。

 

藥神走之前叮囑我，此戰務必不能讓辛落塵參與。

 

他說：「如今他身體不如從前，如果他有動身的想法，你務必要攔住他。」

 

我愣愣道：「為何說他……如今身體不如從前？」

 

藥神沒有回應我，隻是道：「記住我的話便是。」

 

我沒有把握。

 

我知道魔族與天界這一戰有多重要。出徵之前，我深夜前往林清霜的府邸，請求她不要參與此戰。

 

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不解與不屑：「我為何聽你的？」

 

我知道，攔不住她的。

 

天魔這一戰，我更是改不了。

 

魔族跟她和辛落塵有滅派之仇。

 

「清霜上神，務必要小心魔族之人。」事到臨頭，我隻能說些無用的勸告。

 

林清霜對魔族有大用處。原文中她的設定是身上蘊藏著解封魔尊的能量。

 

魔族曾為了將她擄走，一夜之間滅她門派，S她雙親。

 

可最終這一戰，她還是被魔族的人虜了去。

 

魔尊就此出世。

 

最終還是辛落塵和顧離聯合再次封印了魔尊，兩人在這場大戰中，魂飛魄散。

 

但男主畢竟是男主。顧離有男主光環，幾百年後又重新聚魂重生。

 

可辛落塵終歸隻是一個配角，他在那場大戰中金丹盡損，魂魄散盡。

 

真真切切地沒了。

 

此刻他雖未出戰，但我不敢肯定魔君重現時，他會作何選擇。

 

民生大義，三界安寧，滅派之仇還有心愛之人。

 

他的性子，怕要再步前塵。

 

我同他一如往常，賞花，泡泉，下棋，練字……

 

表面是闲暇日子。

 

但我知道，時不時便會有人向他匯報戰事。而天魔之戰，愈演愈烈。

 

林清霜終究還是被俘了。劇情走向，誰也攔不住。

 

天界一夜之間黑天。我不知所措，攔在辛落塵身前連連搖頭：「你能不能不去？」

 

他似乎是沒料到我會攔他，面色微變，不過很快又恢復如初：「如今這個架勢，我不能坐視不理。」

 

藥神叫我攔住他。我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但此刻我希望，我真能將他攔下，他能聽我這一次。但對上他眼中的堅定，我隻能無力地攥緊他的袖子，連連搖頭。

 

「清霜上神不會有事的，太子殿下會將她救回來，前線有太子殿下和眾上神守著。

 

「你的身體剛恢復，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用……」

 

「阿離。」他忽然打斷我，直直看著我的眼睛，「此戰本該有我，對不對？」

 

他像是什麼都知道。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隻能緊緊抓著他的衣角，咬著唇搖搖頭。

 

或許改變劇情走向，或許少他一人，三界的結局真的會不一樣。

 

可是我隻希望他活著。

 

「魔族滅我門派，俘我師妹，如今三界臨危，身後還有千千萬萬人，我無法坐視不理。」

 

「千千萬萬人又如何？林清霜對你來說那麼重要嗎？她不會S，顧離也不會S，天下大義又算什麼，你為什麼一定要將自己陷入紛爭之中？」

 

我崩潰出聲，他們都不會S，但是辛落塵會。他生來就是配角，是背景板，就連歷的劫都叫「求無果」，半生徵戰顛簸，一生求而不得。

 

明明他那般的好，我隻想他活著。

 

「對不起……」

 

可他最後深深看了我一眼，掰開了我的手，轉過身走得決絕。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