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店裡來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我提醒他最近小心周圍,恐有大事發生。


 


他嗤之以鼻:“你這搭訕技術也太差了吧,不過看你長得這麼漂亮,我就勉為其難地把聯系方式給你吧。”


 


我微微一笑,知道這人遲早有一天來求我。


 


……


 


幾天後,他在電話裡哭求。


 


“大師,我錯了,求你幫幫我!有鬼!有鬼!”


 


鬼?什麼鬼?


 


這明明就是妖。


 


1


 


我叫樹黎。


 


一家桌遊店的老板。


 


我開店時間不久,生意談不上過好過壞,日子平平淡淡,溫飽勉勉強強。


 


我也沒有想到,一群大學生的到來會讓我的命運再次發生改變。


 


“老板,你這店也太偏了吧。竟然開在小區裡,我們找了好久。”


 


聲音響起時我正在收拾上群客人玩完的桌面。


 


聽見這話,我有些汗顏,把店開在家裡。


 


一是因為窮,二是因為沒錢。


 


但秉持著顧客就是上帝的原則,頂嘴是不能的,附和是應該的。


 


我轉身,正打算說幾句,結果入目的倆張臉直接讓我愣在了原地。


 


一張臉面容蒼白,太陽穴周圍浮現著兩團妖氣,又黑又濃。


 


另一張臉長得像極了我曾經的故人。


 


可那個人魂飛魄散,壓根不可能轉世。那麼,這隻能是他的後人。


 


他注意到我在看他,對著我微微一笑。


 


我去,笑起來更像了。


 


我默默地移開了目光,對著這麼一張臉,我總感覺有些怪異。


 


“老板,收拾好了嗎?收拾好了我們就開始吧。”


 


面容蒼白的同學語氣不耐,皺著眉看著我。


 


後來我才知道他叫徐洋洋。


 


我快速地打量他,發現這人妖氣遍及範圍已經很廣了,幾乎整個人籠在了妖氣裡,唯有一張臉露了出來。


 


甚至有些妖氣纏在他的手腕處,絲絲縷縷植入他的血管裡,扎根於此。


 


我嘆了一口氣,好心提醒他,“你最近注意一下周圍,恐怕有不好的事發生。”


 


聽見我這話,所有人都奇怪地看著我,然後哄堂大笑。


 


徐洋洋笑得有些誇張,“不是,老板。這都21世紀了,你怎麼還搞這一套啊。再說了,你這業務也太不熟練了,怎麼遭都應該有一句’施主,我看你印堂發黑,恐有血光之災’吧。”


 


他怪聲怪調,嘲諷意味十足。


 


“好了,老板。我好歹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知道什麼叫做唯物主義,你這麼搞就不好了吧。”


 


他上下掃視著我,滿意地挑了挑眉,“不過雖然你的搭訕技術很差,但是看在你長得這麼漂亮,我就勉為其難地把聯系方式給你吧。”


 


我:……


 


“徐洋洋!”他的同伴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你可少說倆句吧。”


 


我看著那張和宋先秋一模一樣的臉,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說起話來更像了……


 


我轉念一想,突然意識到,如果徐洋洋不知道制妖會的存在,那是不是說明我還有機會隱瞞下這個妖怪的存在,讓他不受制妖會的制裁?


 


畢竟,大錯還未釀成,尚有挽救餘地不是嗎?


 


我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在他們離開的時候,仍然將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了徐洋洋。


 


沒辦法,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何方妖怪,就連我都不能憑借妖氣看出他的本體。


 


這對別人來說或許是正常的,但我來說不是。


 


我是個上古神樹,而且曾經還當了幾千年的妖族族長。


 


憑借妖氣看見妖怪本體是我獨有的本事,要不然我拿什麼去坐穩那個位子。


 


所以,我是真好奇啊……


 


再說了,我很有把握,徐洋洋一定會給我打電話的。


 


原因無他,我剛剛的那番話不是開玩笑的。


 


他這幾天一定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而人在遇見這種事情的時候,最先想到的就是提醒你的那個人。


 


否管跟他熟不熟,這不重要。


 


果然,沒過多久,我就接到了徐洋洋的電話。


 


他的聲音充滿了驚恐,“大師,我錯了,求你幫幫我!有鬼!有鬼!”


 


我挑了挑眉。


 


鬼?什麼鬼?


 


他遇見的明明就是妖。


 


2


 


我按照徐洋洋給的地址來到了他家。


 


剛打開門,屋內的妖氣爭先恐後地衝了出來,慢慢地包圍了我,想要把我一同吞噬。


 


而徐洋洋身形竟然有些佝偻,他看起來很沒有精氣神,整個人恹恹的。


 


周身的妖氣愈發得濃了,就連他的太陽穴都被妖氣像絲網一樣纏住。


 


不出意外的話,半個月內他就會沒命。


 


我擰了擰眉,垂眸看向那些攀在我身上,試圖往我身體裡鑽的妖氣。


 


原本殷勤靠近我的妖氣,現在通通往門裡撤。


 


徐洋洋看我就像看見了救星,他伸手想要拉住我,一臉快哭的樣子。


 


“大師!你總算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我笑了笑,不動神色地避開了他的手。


 


“你讓開,我要進去看看。”


 


他尷尬地收回了手,但還是對我的態度很不滿意。


 


可終究是他有求於我,現在發作,對他來說可不是一件聰明的事。


 


對此,我自然是清楚的。但是同一個小輩計較,不是我的風格。


 


我順順利利地進了屋。


 


徐洋洋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廚一衛,一眼就能望到頭。


 


屋內的味道奇怪又混亂,又臭又惡心的。


 


不遠處床上的電腦黑了又亮,在昏暗的房間裡格外顯眼。


 


我走了一圈。


 


終於弄明白了那股難聞的味道來自於何處——未處理的垃圾以及亂扔的髒襪。


 


我自認我是一個開明包容的妖怪,即使這種行為在我看來實在匪夷所思。


 


但是,妖有千容,人有千面。


 


我尊重大自然,自然也尊重物種的多樣性。


 


而且再說了,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徐洋洋都能健康成長,而且長得人模狗樣。


 


這怎麼不算生物生存本領呢?


 


……


 


催眠是個好東西,可惜了,沒有成功。


 


我忍了忍,實在是沒忍住。


 


“要不你先把屋子打掃一下?實在不行,你就先把垃圾扔了?”


 


徐洋洋:……


 


我:……


 


我倆對視良久。


 


徐洋洋才像是承受不了一樣,嚅嗫道:“不是我不想丟,是我丟不了。我……我現在出不去。”


 


“那隻……”


 


我舌頭打了個旋,“那隻鬼幹的?”


 


他點了點頭。


 


“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其他的情況嗎?”


 


徐洋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圍,他的聲音壓的很低,似乎怕被什麼東西聽見。


 


“我最近老是做噩夢。”


 


他打了個寒顫,“夢裡都是血,滿地的血……還有,還有數不清的血掌印。螞蟻,對,螞蟻!數不清的螞蟻……在爬,在牆上爬!它們……它們還在電腦上爬!弄不幹淨,壓根弄不幹淨!”


 


說道最後,徐洋洋已經被恐懼嚇出了哭腔。


 


我挑了挑眉。


 


無怪乎他會認為是鬼,這確實看起來像鬼會做的事。


 


人神妖鬼,對於自己所設定的目標對象具有不同的態度。


 


人是追求,神是賜福,妖是痴纏,鬼是恐嚇。


 


而血以及噩夢就是鬼常用的恐嚇道具,但其實必要的時候,妖也是會這麼做的。


 


至於到底什麼時候這麼做……我笑了笑,“出不去房子?”


 


進屋這麼久了,屋內妖氣衝天,但是我卻連妖怪的毛都沒看見。


 


這隻能說明,我這次是遇到新妖怪了。


 


3


 


徐洋洋被我盯得發毛,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你要幹什麼……幹什麼?”


 


我衝他莞爾一笑,“既然他不允許你出屋子,那要不你演示一下?”


 


徐洋洋搖頭沉默。


 


明顯的拒絕、無聲的拒絕。


 


我是能夠理解他的。


 


但是理解歸理解,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而現在,不就是入虎穴,得虎子的大好時機嗎?


 


“你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說完,我就踹了徐洋洋一腳,直接把他往門口方向踢。


 


徐洋洋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走到了門口。


 


好在剛剛門沒關,可以模擬他出門。


 


門口的妖氣迅速凝結成一張大網。


 


而徐洋洋身上的妖氣快速伸長,瞬間擰成了一股繩,套在徐洋洋的脖子上,繼而不約而同地像一處伸去。


 


兩處施力,一下子就把他扔了回來。


 


我揮手斬斷繩索,拉了他的手臂一把,讓他滾回了床上。


 


徐洋洋因為缺氧,臉上發紫。


 


他痛呼了一聲,暈了過去,是被嚇暈的,也是被疼暈的。


 


房子內的氣流發生著很大的變化。


 


明明關著窗,卻有狂風吹向徐洋洋。


 


這是在警告他,也是在警告我。


 


我不由自主地彎了彎眉眼,覺得這件事還是有意思的。


 


多少年了,很久沒有妖敢這麼挑釁我了。


 


睡了這麼久,是時候活動活動筋骨了。


 


4


 


床上的東西被吹起,肆意地飄散在房間各處。


 


屋內突然出現了歌聲,斷斷續續的。


 


而牆壁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鮮紅的像是用血塗上去的一樣。


 


這些字寫得有些凌亂,就像是人在慌亂狀態下寫下的。


 


我湊近,拿出手機拍了個照,徹底看清了牆上寫著的是什麼。


 


而這些,都讓我眉頭緊鎖。


 


“這個世界上沒有醜女人,隻有懶女人。女人就是要敢於投資自己,這樣才有人愛你好吧。沒人喜歡你,你就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正經女人誰染頭發啊,還好意思在這營銷向上學霸,這麼明顯的漏洞都看不出來。真是蠢得要S……”


 


“最煩這種人了,裝成大學新生為自己博取流量。穿上龍袍不像皇帝,來到開學典禮也是個社會姐。”


 


“這種人就應該被曝光,讓大家避雷!”


 


……


 


諸如此類的言論密密麻麻地寫在牆上,甚至擠都擠不下。


 


歌聲還在繼續。


 


它的音調越來越高,後來早已變得不像歌聲,而是……尖叫。


 


無助的、絕望的、憤怒的尖叫。


 


刺耳又令人麻木。


 


我吞了一口唾沫,慢慢踱步到徐洋洋的面前。


 


看著眼前昏迷的人,我抬手就是一巴掌。


 


徐洋洋被我扇醒了,憤怒地看著我。


 


憤怒?


 


該憤怒的是別人吧。


 


“你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我抓住他的衣領,忍下再扇他一巴掌的衝動。


 


妖確實會恐嚇人,但絕不會沒有理由的恐嚇別人。


 


如果一隻妖這麼做,很有可能是這個別人做了極其惡劣的惡心事,導致怨氣四溢。


 


妖染了怨氣,自然就變得和鬼一樣可怖,手段也會像鬼靠攏。


 


徐洋洋直愣愣地看著四周的牆,像是被我打傻了一樣,對我的話沒有絲毫的反應。


 


我冷眼看著他,“不說是吧?那你就等S吧。”


 


說完,我就打算離開。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什麼叫做助人有度,否則害人。


 


如果受助人連句實話都不跟你講,八成是有鬼,而且還是惡鬼。


 


這種時候,助人就是害己、害人。


 


天知道你幫助他之後,會不會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現。


 


我是很好奇那個妖怪是怎麼回事。


 


但是好奇歸好奇,底線還是要有的,原則更不可能輕易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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