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沈栀栀心想。


  她看了看天色,不確定地說?:“大人今日?去上朝了,隔了這麼?久沒去官署,想來會有?許多事吧,奴婢也不知何時能回。”


  “哦。”尤冰倩失落。


  “尤小姐為何站這等??”沈栀栀說?:“前?面渺德堂是會客之地,奴婢領小姐去那?如何?”


  “多謝,不必了。”尤冰倩搖頭,淡淡笑了下:“我在這等?師父,正好拜見他老人家。”


  “那?......奴婢領你過去?”沈栀栀說?:“實不相瞞,奴婢也正要去見奚神醫。”


  說?完,她拍了下額頭:“瞧奴婢忘了。尤小姐是貴女,東廂房住著許多外男,確實不方便。”


  不像她們做下人的,沒這些講究。


  她說?:“尤小姐稍等?,奴婢代您去通傳。”


  .


  奚白璋給沈栀栀診脈時並?不避諱尤冰倩,而尤冰倩聽說?她身中魅毒也無?訝異之色。


  許是奚白璋此?人性子古怪,以?至於連見到尤冰倩也不大寒暄,兩人隻是偶爾討論些醫理上的問題。


  等?奚白璋給沈栀栀診完脈又做了一套針灸之後,裴沅禎回府了。


  沈栀栀這才?又領著尤冰倩去墨韻堂尋裴沅禎。


  也不知兩人在書房裡談了什麼?,尤冰倩出來時眼眶微紅,但依舊還是端莊的貴女氣度,離去時知禮地給沈栀栀頷了頷首。


  沈栀栀站在門外抓心撓肺,她實在好奇裴沅禎說?了什麼?惹得心上人黯然傷神。


  過了會,裴沅禎喊她進去研墨,她磨磨蹭蹭慢慢吞吞,時不時偷偷打量裴沅禎。


  她以?為自己做得足夠隱蔽,然而等?再?次去看裴沅禎時,被他抓了個?正著。


  “想問什麼??”


  沈栀栀一愣:“大人怎麼?知道奴婢有?話想問?”


  “你滿臉寫了很想問。”


  沈栀栀摸了摸臉,訕訕道:“那?奴婢能問嗎?”


  “你最好快些問,問完好生研墨。”裴沅禎故作沉臉。這婢女總是偷偷摸摸打量他,倒惹得他沒心思寫字。


  “哦......”沈栀栀斟酌了下,委婉道:“適才?尤姑娘出去時眼眶紅了。”


  裴沅禎耐著性子,沉默睨她。


  “奴婢想說?.....大人整治了尤大人,就不怕尤姑娘傷心嗎?”


  裴沅禎神色莫名,正欲開口說?什麼?,那?廂門外就有?侍衛來稟報。


  “大人,戶部尚書嚴大人和?兵部尚書鍾大人求見。”


  “領進來。”


  來得不巧!


  沈栀栀努力壓下那?顆八卦的心,連忙站直。


  少頃,嚴尚書和?鍾尚書進了書房。


  “裴大人。”兩人行了一禮。


  嚴尚書道:“本不該此?時叨擾首輔大人,隻是,下官這有?樁重要的事想請大人拿個?主意。”


  “何事?”


  嚴尚書說?:“上個?月,鍾大人提了邊防城牆修葺之事,可邊防城牆修葺是個?不小的工程。戶部整理了去年和?今年的賬目,實在拿不出錢來給兵部。”


  鍾尚書道:“邊防城牆多年失修,從長池到垚州一帶已經有?許多地方坍塌。而這裡是邊防重地,東御新昭,北阻金昌。若是再?不修,他日?敵軍來襲,我們拿什麼?擋?拿百姓的身軀去擋?還是拿將士們的血肉去擋?”


  嚴尚書:“可那?不是還沒影的事嗎?眼下南邊水患又起,賑災撥款是大頭,另有?......”


  他小心覷了眼裴沅禎,道:“另有?岱梁那?邊也起了亂子,興許還得撥錢糧去安撫。這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是錢,戶部哪裡顧得過來?”


  鍾尚書道:“我就不信偌大個?國庫,撥了賑災款和?岱梁錢糧就沒餘了。”


  “鍾大人此?言差矣。”嚴尚書嘆氣道:“大曌河山寬廣,百姓眾多,要用錢的地方又豈隻這兩處?就說?湘南河運修建,這都?建了三年了,年年都?是大支出,難不成要為了你兵部叫停?那?河運修建是首輔大人的政令,既如此?,你不妨當面跟首輔大人說?罷。”


  “嗬!你拿裴大人壓我?”


  “不敢不敢,我隻是實話實說?。”


  兩人一進門還沒喝上杯茶,就吵得不可開交。


  裴沅禎揉了揉額頭,示意兩人停下。道:“城牆修葺的錢要給,且一文不能少。大曌與金昌為鄰,金昌素來野心勃勃,如今休養生息幾?年,難免不會蠢蠢欲動。邊防要地,必須防。”


  嚴尚書急道:“可南邊賑災的錢不撥了嗎?”


  裴沅禎說?:“賑災的錢也要撥,還得撥夠,民生也緊要。”


  “那?......”嚴尚書愁眉苦臉道:“這錢戶部是真?給不出了。國庫緊張,我們都?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算盤珠子撥碎了無?數,也撥不出餘來。”


  言罷,書房靜默。


  過了會,裴沅禎開口道:“錢的事明日?朝上再?議一議,集思廣益。你們暫且先回。”


  沈栀栀還是頭一回見裴沅禎這麼?忙碌,回來沒歇兩口氣,就各樣的官員來訪。


  難怪他不想上朝。要是每天都?這麼?頭疼,是她也不想上朝啊。


  “大人,”見他闔眼仰靠著,眉頭緊蹙,沈栀栀小聲問:“大人要喝茶嗎?”


  裴沅禎無?聲擺手,示意不必。


  沈栀栀退回桌邊,繼續研墨。


  沒多久,安俊良過來了。


  “大人,”他行禮道:“屬下與禮部已商議妥當,過些日?便恭送錫蘭使臣離京。”


  他繼續道:“我昨日?也與錫蘭使臣核對過,錫蘭使臣此?次拜訪,與我們定下了明年貨物數額。其中絲綢從原先的五十萬匹改成了三十萬匹;棉布由原先的四十萬匹調到了六十萬匹;還有?銅錢、藥材、瓷器均往上調了兩成。”


  “眼下‘改田種桑’正在實施,如此?一來,絲綢供應壓力少了許多。明年再?往岱梁那?邊催一催,興許三十萬匹的數量能湊得全。”


  裴沅禎舒了口氣,長指敲了敲桌面,問:“定錢下了?”


  “已經下了。”


  “下了幾?成?”


  “按老規矩,皆是下三成定錢,交貨時再?按交貨數量對應結款。”


  “還不夠。”裴沅禎沉吟道。


  安俊良問:“什麼?還不夠?”


  “適才?戶部和?兵部吵到我這裡,皆是為撥款的事。錫蘭下的定錢算是及時雨,可三成遠遠不夠。”裴沅禎兀自思忖:“若是能讓他們提前?給七成就好。”


  “給七成?”安俊良蹙眉:“這恐怕難辦。”


  “奴婢覺得好像也不難。”沈栀栀突然開口。


  裴沅禎、安俊良皆齊齊看向她。


  安俊良問:“聽沈姑娘語氣,似乎有?法子?”


  在裴沅禎詫異且狐疑的目光下,沈栀栀有?點慫。畢竟這是國家大事呢,哪有?她一個?婢女插嘴的份?可適才?聽戶部和?兵部吵架,她也覺得兩邊的錢都?緊要,都?得撥。


  而且錫蘭使臣訂了這麼?多東西,讓他們給七成的話,錢就夠了啊。


  “奴婢......就想了那?麼?下,也不知對不對。”


  “說?。”裴沅禎道。


  “那?奴婢就說?了啊,若是說?得不對大人可不能罰。”她清了清嗓子,道:“假若錫蘭定十匹絲綢,按慣例先收取三成定錢。不妨這樣商量,倘若給六成,十匹絲綢可以?少一成的價錢賣給他們;倘若給八成定錢,十匹絲綢就能少二成;倘若他們全部給錢,那?就少三成。這樣,我們能拿到錢,而且錫蘭也能得好處啊。”


  安俊良眼睛一亮,撫掌開懷:“沈姑娘這法子妙啊!錫蘭每年從大曌訂購無?數,隻要買賣不虧,按照這個?商議確實是個?雙贏的法子。”


  裴沅禎看向沈栀栀,眸子裡含著點贊賞。面上卻似笑非笑地問:“全部給錢了,萬一貨物供不上呢?”


  “今年供不上,那?就明年繼續給嘛,適才?安大人也說?了,錫蘭每年都?從我們這買,我們又不是拿了錢就跑路。”


  安俊良笑出聲。


  裴沅禎也莞爾。


  安俊良好奇問:“沈姑娘這法子是如何想到的?”


  沈栀栀不好意思:“奴婢曾在府上賣過針線零嘴,怕她們下回不跟奴婢買了,就是這麼?幹的。”


  先把錢收進口袋,後頭她們不買也得買,沈栀栀就是這麼?算計的。


  安俊良聽了一愣,繼而哈哈大笑。


  裴沅禎勾唇:“你這腦袋瓜子在錢上倒是挺靈光。”


  “......”


  這話怎麼?聽著不像誇她呢。


第26章


  過了幾日, 錫蘭使臣離京,裴沅禎親自送出?城。


  沈栀栀聽說後來安俊良按她的法?子跟錫蘭使臣商談,他們果真欣然?同意。如此一來, 戶部?頓時解了燃眉之?急。朝堂上下因著國庫寬松, 居然?難得一團和氣,連都察院彈劾裴沅禎的折子都少?了許多。


  不過這跟裴沅禎解決了國庫之?需有關,也跟裴沅禎整治都察院的雷霆手段有關。


  前些日都察院御史尤大人?出?城祭奠夫人?, 在回程的路上遇到山匪,結果被擄走了。山匪揚言請尤大人?去做客, 一個?月後拿贖金救人?。


  京城乃天子腳下, 哪裡?來的山匪?這事做得如此不遮掩,明眼人?一猜就知?是裴沅禎幹的。


  尤大人?這是變相地給軟禁起?來了。


  順天府是裴沅禎的爪牙,裝模作樣地派出?官兵去剿匪,剿了半天說“下官無能”, 你們誰有本?事就誰去吧。


  可誰敢去,這山匪頭子就是裴沅禎,誰也不敢去。


  尤大人?隻能吃這悶虧。


  .


  臨近中?秋,裴府的下人?們皆難掩歡喜, 個?個?盼著中?秋假日到來。


  沈栀栀也盼著,她見時菊給家人?準備了許多東西,大包小包的, 很?是羨慕。


  時菊笑問:“你跟大壯說了嗎, 大壯和後院的小廝婢女們結伴出?遊, 屆時你也去熱鬧熱鬧。”


  “還沒呢。”沈栀栀坐在桌邊吃早飯, 銀狐就窩在她腳邊。


  也不知?是被嚇破膽還是環境陌生, 這小畜生十分黏人?,幾乎她每走一步它就跟一步。


  沈栀栀沒法?子, 索性把它接回小院養。


  隻不過銀狐好看是好看,就是身上的臭味比較大。後來沈栀栀讓時菊給它每天洗澡還灑上香露才好些。


  她邊吃著早飯,丟了顆魚丸給小狐狸:“吃吧,等你徹底好了,再把你送去瑞園。”


  瑞園是裴沅禎私人?的林苑,裡?頭養了許多奇珍異獸。


  時菊說:“我看這小東西挺溫順可人?,你當真要把它送去?”


  “不送不行?。”沈栀栀喝了口粥,道:“狗大人?生氣了 ,給它牛肉幹都不要了。”


  時菊恍然?,笑道:“難怪狗大人?這幾日鮮少?來我們小院了。”


  自從沈栀栀把銀狐接回小院後,阮烏整個?就炸毛了。它站在門口衝著沈栀栀嗷嗷嗷地兇,最後見沈栀栀理也不理,隻敷衍地丟了包牛肉幹打發它。


  阮烏嫉妒!瘋狂嫉妒!


  這一嫉妒,骨子裡?的劣根性就暴露。趁沈栀栀不在的時候,它把銀狐叼走藏起?來。


  銀狐本?身就膽小,這麼被阮烏叼走恐懼得不敢動。沈栀栀還是在後院狗洞裡?找到它的,彼時它縮成一團瑟瑟發抖,模樣可憐兮兮。


  阮烏這麼叼了幾次後,沈栀栀訓了它一通。


  是以,阮烏生氣了!


  “唉!”沈栀栀嘆氣,想著回頭得空好生補救一下跟狗大人?的關系。


  .


  沈栀栀託人?從外頭的成衣鋪子給自己買了套衣裙,為的是中?秋那日出?門穿。


  她已經跟大壯約好了,屆時與他們一同出?門玩耍。


  中?秋前夕,她在書房伺候裴沅禎寫完最後一個?字,笑嘻嘻地問:“大人?明日怎麼過啊?”


  裴沅禎莫名,睇了她一眼:“什麼怎麼過?”


  裴沅禎心情好的時候,沈栀栀偶爾敢跟他聊聊趣事。


  她說:“明日中?秋,府上放一天假,大家都想好了要怎麼過呢,大人?就沒想好?”


  裴沅禎反問:“你想好了?”


  “當然?。”沈栀栀說:“奴婢跟大壯他們約好了。上午去遊湖,下午去戲樓聽戲,傍晚再去天香酒樓吃最有名的籠蒸螃蟹,晚上逛夜市,落鎖前再回府。”


  裴沅禎眸子幽幽地,意味不明道:“倒是挺周全。”


  沈栀栀點頭:“是啊,奴婢還從未這麼熱鬧地過中?秋呢。”


  “大人?,”她飛快洗好筆墨,然?後福身:“奴婢先走啦,祝大人?中?秋萬福。”


  “唔....”


  裴沅禎坐在椅子上,不鹹不淡地翻書。


  .


  次日,沈栀栀起?了個?早,跟時菊一同吃了頓豐盛的早飯。


  早飯後,時菊挎好行?囊,跟她道別:“栀栀,我回家了。除了今日,我還跟陳管事另請了兩天假期,三日後再回來。”


  “去吧,”沈栀栀擺手:“好生陪你爹娘,我一會?也要出?門了。”


  她美滋滋地放下東西,進臥室換衣裳。


  這是一套玉色蘭枝長裙,布料雖普通但勝在蘭花刺繡精美。且淺色襯膚,顯得沈栀栀整個?人?又白了一層。


  沈栀栀本?就是十七芳華,這個?年齡的女子自成一股嫵媚氣韻。她在腰間系上一段淺紫的綢帶,越發將那纖細的腰勾勒得如弱柳扶風。


  沈栀栀還是在時菊的勸說下花了三十文錢買的。當時花錢的時候肉疼得不行?,這會?兒穿上在鏡前照了又照,居然?覺得還挺值當。


  眼看時辰差不多,沈栀栀出?門。隨即想到什麼,又跑回去從抽屜裡?拿出?盒胭脂來,淡淡地抹了一層在臉上。


  這胭脂是她自己做的,用的就是後院的蜀葵。不得不說稀珍花卉就是好,連做出?來的胭脂顏色也紅得自然?。


  沈栀栀膚白,皮膚也水潤透亮,抹了點胭脂後,整個?人?變得嬌俏又明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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