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姜遠望著姜崢離去的方向,無奈搖搖頭,說:“行,願賭服輸。”


  一大清早,父子兩這是在打賭呢。賭河麗王父子的死和姜崢有沒有關系。


  顯然,老爺子賭贏,心情大好。


  “願賭服輸!願賭服輸!”鳥籠裡的鸚鵡細著嗓子叫起來。


  姜遠確實有些意外。父親篤定是姜崢所為時,他根本不相信。他那個兒子是多柔和寬厚的性子?就連對下人說話也客客氣氣。家裡的確有一支暗衛,能夠動用這支暗衛的人,唯有老爺子、姜遠和姜崢這傳下來的掌家人身份。


  而姜遠也確定姜崢昨晚沒有動過暗衛。


  是他自己去的。


  沒有人比姜遠這個父親,更清楚姜崢是多厭惡殺人。


  姜遠忽然想到夫人對他的指責,指責他並不了解兒子。姜遠以前並不信這話,如今倒是沉思起來。


  ·


  聽見母親聲音的時候,俞嫣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她夢裡迷迷糊糊喃聲喚了聲“阿娘”。


  “釀釀!”


  一直窒息感逼得俞嫣皺眉,她終於迷茫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連人帶被子的被母親抱在懷裡。


  “哦,原來不是夢哦。”


  長公主在俞嫣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嗔聲:“連母親都不認識了?”


  俞嫣瞬間彎著眼睛笑起來,先軟軟甜聲一連喚了幾聲“阿娘”,再撒嬌:“阿娘松松,我要憋死啦!”


  長公主哭笑不得,這才松開。


  “這暖的天氣,看把自己裹的!”長公主笑著去掀俞嫣身上的被子,這一掀,便看見俞嫣身上穿著見男子的外袍。


  長公主愣了一下,繼而望向女兒的目光不由變得意味深長。


  像是小秘密被父母撞見,俞嫣有一點尷尬和不好意思,她縮了縮鼻子,哼聲:“阿娘怎麼過來了?”


  話一出口,俞嫣很快意識到一定是母親知道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去拉長公主的手,甜聲:“我沒有事啦,阿娘不要擔心我。”


  “好。是沒什麼值得擔心的。”長公主笑著搖頭。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她要是真受了委屈才不會睡得像頭豬。


  俞嫣拉著長公主的手坐起身,語速很快地巴巴詢問:“阿娘什麼時候過來的?隻你自己過來的?嫂嫂有沒有來?現在什麼時辰了呀,阿娘有沒有吃飽飽再過來?”


  長公主聽著女兒撒嬌的口吻連疊詞都開始往外蹦,臉上帶著笑,心裡亦是欣慰。母女連心,很多東西裝不出來。她看得出來女兒嫁人後過得還不錯。


  “都來了。你哥嫂,還有你弟弟。起來。”長公主拉女兒。


  姜崢從外面進來時,正好看見長公主在拍俞嫣的屁股,催她起。


  俞嫣雙手別在身後捂住自己的屁股,衝長公主嘟嘴撒嬌,一副小女兒嬌憨。


  俞嫣也看見了姜崢。她微怔,立刻規矩地將手放下來,再隨意整理了下衣擺。從一個向母親撒嬌的小姑娘,變成小淑女了。


  她瞬間規矩起來,刺了姜崢的眼。姜崢眼中的笑在一瞬間淡了下去。


  他緩步往前走,先溫聲向長公主問好,再道他母親已經過來,在前廳等著長公主。


  長公主雖然還想和女兒多說說話,可是禮數不能少,她理應先去和姜夫人說話。


  “母親先出去了。你啊……把自己拾弄好再出去。別這樣出去給我丟人!”長公主將俞嫣睡得亂糟糟的頭發理了理。


  俞嫣也不知道自己的頭發睡亂了,她隨手拂了拂,輕哼了一聲做回應。


  姜崢親自將長公主送到門口,他沒有跟出去,而是關了房門,折回房中。


  俞嫣坐在床榻上,低著頭,纖細的指抵在唇前,軟軟地打了個哈欠。


  姜崢一步一步朝她走過去,凝望著她的眸色微濃,噙著些不悅。


  如果他不在這裡,而是她母親在這裡,她是不是會毫不顧忌地打哈欠伸懶腰?


  把他當外人,不是為人婦的本分。


  他在床榻前立定。


  俞嫣抬起眼望向姜崢,撞進他眼底,恍惚意識到他似乎不太高興?


  她眨了下眼睛,心裡疑惑——


  他怎麼了?


第59章


  一大清早, 趙瓊臉色難看到極點。他也不知道河麗王怎麼就從閣樓摔下去了。


  “到底怎麼回事!”他發了怒,手裡揮著鞭子,朝昨夜在閣樓當值的侍衛甩過去。


  “屬下屬實不知情啊!臨睡前聽到河麗王訓斥郎助酒後失態, 手下的人將父子兩個勸住。許是因為那個郎助實在醉得厲害, 河麗王也沒說太多, 最後隻說等他醒酒了再說。然後……然後半夜隻聽砰的一聲響,侍衛們去查看,看見父子兩個墜樓,當場斃了命……會、會不會是那個郎助半夜醒了酒, 父子倆爭執起來,摔下去的?”


  “一群廢物,連人都看不住!”趙瓊扔了手裡的鞭子。


  跪了一地的人立刻噤聲。


  按規矩, 昨天晚上河麗人不該留宿東宮。鴻胪寺卿也勸阻過,是他沒當回事,直接將人留在了東宮。


  早知如此,他何必多此一舉?


  事情已經發生了, 再後悔昨夜將人留在東宮也是於事無補。當下之急,趙瓊一邊想著怎麼應付父皇即將到來的訓斥, 另一方面心中疑惑。


  這父子二人摔下閣樓當真隻是個意外?若不是意外,又是何人能夠自由出入他的東宮, 將森然的侍衛當成了擺設?這個懷疑, 讓趙瓊心下不安。


  小太監貓著腰快步進來稟話, 聖上身邊來了口諭, 請他過去。


  趙瓊眼角跳了跳,已經能夠猜到必然要迎來一番痛斥。可即使猜到了, 他也隻能硬著頭皮過去挨訓。


  果不其然,他剛邁進金碧輝煌的大殿, 盛著滾燙茶水的茶杯炸裂在他的腳邊,湿了他長袍前擺的龍尾。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聖人勃然大怒,“迫不及待聯絡寧族、河麗族和溫塔來使,你究竟出於什麼目的?”


  “聯絡”一詞著實有些駭人,趙瓊垂首:“父皇息怒!”


  “勸你安分一些。”聖人長吸一口氣,“暫時還不是你的東西,不要太心急。”


  趙瓊跪地,以額觸地:“兒臣不敢!兒臣隻是、隻是想盡地主之誼,顯我朝風範,所以才設宴招待他們。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


  一陣長久的寂靜之後,高座之上的聖人沉聲:“壽宴之前,你就待在東宮好好思過!”


  這是將人禁足在東宮了。趙瓊心裡一沉,繼而一想距離太後壽宴也沒多久了,這才心裡好受些。不過,不管他心裡想,面上卻還是要畢恭畢敬地謝恩。


  “去罷。”聖人擺擺手。


  “父皇萬安。”趙瓊這才站起身,臨退出去之前望了一眼父皇。確切地說,他望了一眼的是父皇坐的龍椅。


  他壓下眼中覬覦,轉身出去,迎面遇見了皇後。


  皇後已經聽說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皺眉叮囑了兩句。太子面上恭孝,心裡卻很厭煩。


  皇後緩步穿過大殿,走到聖人身邊,將手搭在聖人的肩上,柔聲勸著:“您別太憂慮。”


  聖人嘆了口氣,拉著皇後的手,讓她直接坐在自己腿上。在外威嚴的帝王,此時卻面顯疲態,道:“這太子,也太不成器了!”


  皇後請罪:“是我失職,沒有將他教導好。”


  “這和你有什麼關系。”聖人皺眉。


  皇後蹙眉,心下也煩。她也不知道趙瓊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畢竟是記在她名下,難免自責。


  聖人不再說趙瓊,而是問:“是有什麼事情嗎?”


  皇後回過神,這才道:“淑嫔難產沒了,小殿下沒了母妃,理應由我撫養。隻是太子如今時常惹您生氣,我倒是有些不敢攬這個事情。要不交給敬妃?敬妃無子,我瞧著懷湘倒是被她養得很好。”


  聖人搖頭,道:“你是皇後,隻該放在你身邊。”


  皇後想要起身領旨,聖人摁著她的手臂沒讓她起。他指了指桌上砚臺,皇後便欠身去幫他研墨。


  濃墨在砚臺裡融開,皇後靜望著,不由陷入沉思,當年皇兒夭折,她心裡傷痛,又因趙瓊母妃仍在,她對趙瓊確實不夠上心。皇後在心裡想著小殿下到了自己身邊,應該更盡心些,也願這孩子平安長大。


  ·


  長公主親自過來,俞嫣也沒有隱瞞昨天在東宮的事情,甚至也直接對母親和兄長說起對趙瓊的懷疑。


  可是對趙瓊的懷疑並沒有什麼證據,隻是她和姜崢兩個人的懷疑。雖與母親和兄長說了,她也不得不再三重復:“這隻是我們的懷疑!”


  長公主“嘖”了一聲,問:“一口一個‘我們’,你和誰啊?”


  俞嫣輕哼,急說:“說正事呢!”


  “知道了知道了。”長公主口氣隨意,“反正也不是個好東西,就當是他幹的。”


  俞嫣睜大了眼睛,他們不是應該先找證據嗎?


  母女一場,俞嫣也對自己母親的不講理稍有理解。她偏過頭,望向哥哥。


  俞瑞皺著眉,沒發現俞嫣的眼色。俞嫣不得不在桌子下輕輕踢了他一下。


  俞瑞回過神來,望向俞嫣,不是站在她這一邊幫忙勸長公主,而是詢問:“河麗王怎麼死的?”


  俞嫣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說實話。可是她目光躲閃的樣子落在長公主眼中,長公主直接對俞瑞說:“你去問青序。”


  看著姜崢從外面進來,俞嫣垂下眼睛去拿桌上的花茶來喝。


  姜崢對道俞嫣:“弟弟給你拿了風箏,問你要不要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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