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結婚前一天，祁照雲的小青梅打來電話。

 

「我現在穿著婚紗在民政局門口，隻等你半小時。」

 

「你不來，我就隨便抓個人結婚。」

 

電話掛斷後，祁照雲抖著手點燃了一根煙。

 

沒三分鍾，便投降認輸。

 

他胡亂拿起一件襯衫，向我解釋。

 

「她年紀小不懂事，我怕她想不開真會找人結婚。」

 

「等我，我很快回來。」

 

但他不知道。

 

我不會等，也不會出席第二天的婚禮。

 

1

 

進門時，祁照雲的手機正在響。

 

我順手拿起手機，喊他接電話。

 

聲音從廁所傳出來：「誰啊，幫我接一下。」

 

我讀著屏幕上的【葉】字，按下接通鍵，將聲音外放出來。

 

一道帶著哭腔的女聲響起：「照雲哥哥，我回來了。」

 

幾乎同時，祁照雲打開了廁所門。

 

他抿著唇，緊張地瞄了我一眼，試圖接過電話。

 

我下意識將手機舉起，用眼神止住他的動作。

 

「哥哥，我在你結婚前回來，一切還趕得及，對嗎？」

 

祁照雲喉結滾了滾，啞著嗓子答非所問：「打錯電話了吧，有病。」

 

「等等。」電話那頭的女人喊住他。

 

「我知道你還在生氣，可是我後悔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冷眼看著祁照雲。

 

將他的沉默以及慌亂盡收眼底。

 

「說話啊。」

 

等不到回應，那女人突然來了脾氣，放下狠話。

 

「我現在穿著婚紗在民政局門口，隻等你半小時。」

 

「祁照雲，你不來，我就隨便抓個人結婚。」

 

祁照雲終於按捺不住，一把奪回手機掛斷。

 

嘴上咒罵著：「瘋女人，我明天都要結婚了，還開這種不入流的玩笑。」

 

他走進房間，將手機隨意丟在桌面。

 

有意無意地向我解釋：「就我以前的鄰居，腦子有病。」

 

說完他拿起火機，抽出一根煙。

 

明明是熟練到刻入肺部的動作，他卻點了幾次，才將煙點燃。

 

我靠在門口，控制住情緒質問：「那你手抖什麼？」

 

祁照雲好像沒有聽到。

 

隻心不在焉地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不到三分鍾，便將煙按在煙灰缸上，語氣緊張：「不行，我不放心。」

 

他胡亂拿起一件襯衫，繼續向我解釋。

 

「她年紀小任性不懂事，我怕她想不開真會找人結婚。」

 

「等我，我很快回來。」

 

祁照雲系著紐扣從我身邊跑過去，速度太快了。

 

我沒能抓住他。

 

2

 

我開車跟在祁照雲後面。

 

看著他一路踩油門，闖紅燈。

 

趕到民政局時，一個穿著婚紗的女人已經在抱著他痛哭。

 

我坐在車上，隻覺頭皮發麻。

 

隻因那人是葉星瀾。

 

我撞見過祁照雲向她表白的。

 

那時，葉星瀾失望地拒絕祁照雲：「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想上我？好惡心啊你。」

 

祁照雲當場紅了眼眶。

 

而現在，走近後我聽見她哭著問：「你明知道我感情遲鈍，為什麼不再等等我？」

 

「才五年你就要跟別人結婚，能不能不結了？」

 

祁照雲僵著原地，幹巴巴地重復著：「別哭了。」

 

沒有推開，也沒有拒絕。

 

木訥得不像我認識的祁照雲。

 

「我明天要結婚。」

 

祁照雲終於說，可是語氣像強調，更像是對自己的說服。

 

葉星瀾不聽，搖著頭SS抱住他。

 

我抽了抽鼻子，將眼底的眼淚揉碎走過去。

 

「祁照雲，你要不要跟我走？」

 

祁照雲緩緩推開葉星瀾，順著聲音看了過來。

 

他走到我面前，吞吞吐吐解釋：「我沒抱她，是她不願意放手。」

 

葉星瀾站在原地，不S心衝他喊：「哥哥，今天你敢走，我就敢跟別人結婚。」

 

祁照雲回頭望了過去。

 

我抬步擋住他的視線，拔高音量問：「明天婚禮還辦不辦，不辦我馬上走。」

 

「辦，可是……你也聽到了，是她不願意走。」

 

沒有可是。

 

我指著民政局的門口，是深深的無力感。

 

「工作人員都下班關門了，還在這演偶像劇，你們不覺得自己可笑嗎？」

 

祁照雲松了一口氣。

 

不知道是在慶幸她沒辦法跟別人結婚，還是慶幸自己不用繼續糾結。

 

他思量過後，還是跟我走了。

 

隻是眼神頻頻望向窗外，盡是擔憂。

 

3

 

車剛開，葉星瀾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我當著祁照雲的面掛斷，把那個號碼加入黑名單。

 

祁照雲沉默地開著車，什麼都沒有說。

 

他心緒不寧地陪著我吃完飯，再次確定婚禮的每一項細節。

 

在我借口說上廁所時，才敢躲到陽臺給她回電話。

 

我站在過道裡，清晰聽見他的低吼。

 

「葉星瀾，當初是你先不要我的。」

 

「我有你以為的那麼賤，聽你哭兩聲，我就得搖著尾巴跑過去，是嗎？」

 

「不可能，我老婆隻會是袁沁。」

 

他嘴上說得決絕，電話卻始終沒掛斷。

 

葉星瀾不知道在那頭又說了什麼。

 

幾秒後，哐啷一聲，祁照雲的手機摔在地上。

 

他撿起來往門口跑。

 

我攔下人，冷靜地告訴他：「你走出這個門口，我們就完蛋了。」

 

祁照雲甩開我。

 

「袁沁，我也沒辦法，她自S被送到醫院了。」

 

「不信，你跟我去看看。」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那麼失魂落魄。

 

路上差點把剎車當油門。

 

到醫院，電梯隻是慢幾秒，就等不及推開了樓梯間的門。

 

我不知道葉星瀾具體在哪間房。

 

祁照雲手機也不接。

 

於是，我花了好些時間，才找到縮在祁照雲懷裡的葉星瀾。

 

祁照雲看著她的手，眼睛泛著紅罵她傻瓜，說對不起。

 

葉星瀾一言不發，默默流著淚。

 

眼神瞥到我後，小聲問了一句：「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祁照雲將她摟得更緊。

 

「沒辦法，你來晚了，我得對袁沁負責。」

 

負責。

 

我忽然很想笑。

 

笑著笑著，眼淚就控制不住了。

 

祁照雲當初追我，用的就是負責二字。

 

4

 

大三那年，祁照雲打球砸到我，害我扭了腳。

 

他將我背到校醫室那一路。

 

我疼到眼淚直流，氣到捶打他的背，罵他害我沒法走路，沒法上課。

 

他咬牙受著。

 

到了校醫室，才癱在旁邊椅子上笑著說：「這段時間我會負責接送你上課，行了吧？」

 

熟悉的聲音，讓我記起了半年前誤闖的那場告白。

 

「再罵，小心我揍你哦，學院，名字。」

 

我翻了個白眼就拒絕。

 

怎知他是個S皮不要臉的。

 

在病歷本上偷看名字後，不知道怎麼拿到了我的課表。

 

那天離下課還有三分鍾，就跑到教室門口。

 

視線交錯時，靠在欄杆上衝我扮鬼臉。

 

鈴聲響起，老師一走。

 

他就大大咧咧走進來，停在我面前蹲下，示意要背我。

 

同學看到紛紛起哄。

 

我羞紅了臉，生氣拿起拐杖要趕人。

 

他手一伸，幹脆將它搶過去。

 

耍賴逼我就範。

 

下樓梯時，我警告他下次不許再來，我不想讓同學誤會。

 

他嬉皮笑臉說不要。

 

後來，有別的女生開始跟他搭訕。

 

他擺著臭臉拒絕

 

被纏到不行了，就故意大聲喊：「在等女朋友下課。」

 

我在教室如坐針毡。

 

祁照雲卻側頭朝裡看，眼眸是藏不住的得意。

 

事後我罵他不知廉恥。

 

他卻俯身撐在桌面上，將頭慢慢靠近。

 

呼吸噴在臉上，熱熱的。

 

他慢悠悠說：「袁沁同學，沒辦法了，你隻能對我負責。」

 

五年後，祁照雲摟著別的女人，說的卻是沒辦法，他要對我負責。

 

那一瞬間，我突然沒了再次質問的衝動。

 

沒什麼好問的。

 

因為她是葉星瀾。

 

我爭不過她。

 

5

 

葉星瀾看著我，笑得狡黠。

 

轉頭卻裝作忐忑問：「能不能讓她把你還給我，我知道你還喜歡我，不然……你不會來。」

 

祁照雲的沉默表明態度。

 

於是，她退出他的懷抱，滿臉嬌羞與歡喜地，將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

 

他們吻得熱烈，旁若無人。

 

答應跟祁照雲交往那天，他的吻也是這樣投入，這樣痴纏。

 

以至於讓我傻傻地以為。

 

他是真的放下葉星瀾，喜歡上了我。

 

這一場夢，害我差點無路可退。

 

我沒有再看下去。

 

下樓後，坐在車裡哭了好久。

 

凌晨兩點，終於平復情緒。

 

字字斟酌，想了好久，才敢給家人留言，給親戚朋友群發信息。

 

告訴他們。

 

這個婚，我不結了。

 

6

 

祁照雲趁著葉星瀾睡著。

 

還是偷偷離開了醫院。

 

沒辦法。

 

所有親戚朋友都知道，自己今天要結婚的。

 

不去太丟臉。

 

大不了，過段時間給袁沁一點補償費，分開就是了。

 

反正他們還沒領證。

 

袁沁也是。

 

說好要一起去看葉星瀾的，也不跟緊點。

 

害他對葉星瀾心軟，取下這麼難兌現的承諾。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氣了。

 

電話也不接。

 

祁照雲在樓下坐了一根煙的時間，趕緊上樓洗澡換衣服。

 

再不上去，兄弟團都到了。

 

可緊趕慢趕，出門還是晚了。

 

到酒店後，祁照雲忍不住提醒：「兄弟們，待會別拖太長時間，直接用錢砸門。」

 

「叮」的一聲。

 

電梯到了。

 

祁照雲在過道沒看到有人出來迎接。

 

他心裡發慌，暗想袁沁這次氣得厲害。

 

硬著頭皮去敲門，許久，裡面都是寂靜一片。

 

兄弟們面面相覷，小心翼翼地問他是不是找錯房間了。

 

祁照雲沒應聲，拿出昨天摔碎屏的手機，準備給袁沁打電話。

 

他一夜沒睡。

 

也怕自己腦子糊塗。

 

正要撥下號碼，就聽見最外頭的兄弟對著電梯喊：「樓下兄弟說嫂子進電梯了。」

 

祁照雲頓時松了一口氣，轉身向外走。

 

「看我這腦子，記錯了樓層。」

 

「老婆，來晚了，對不起。」

 

7

 

電梯打開，出來的人是袁沁的好閨蜜，宋雅。

 

除了她，沒有別人。

 

祁照雲站在一旁，心髒寸寸往下沉，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老婆呢？」祁照雲蹙眉忐忑問。

 

宋雅臉上的表情很不好，那眼神像要把他吃了。

 

祁照雲看著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從包裡拿出一個盒子，甩了過來。

 

「別亂叫，袁沁讓我還你的。」

 

祁照雲垂眸，視線落在地上那熟悉的盒子上，沒敢去撿。

 

「我問你，她人呢？」

 

宋雅譏诮地笑了笑，眼神很不屑。

 

「袁沁說，你們家給兒媳婦的傳家寶，她要不起，特意讓我還給你。」

 

「至於婚禮，她就不來了，你請自便。」

 

祁照雲忽然想起。

 

那個手镯其實是他奶奶傳給他媽的，他媽一開始沒舍得給袁沁。

 

還是他求了很久，他媽才願意脫下來。

 

現在袁沁說，不要了？

 

還有不來婚禮是什麼意思？

 

祁照雲感覺自己的襯衫都被冷汗浸湿了。

 

但很快又懷疑這是不是袁沁懲罰自己的手段。

 

畢竟這麼重要的日子。

 

怎麼可能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