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還和他聊了那麼久。」


 


我沉默,選擇關掉手機。


 


忽然也不是很想她了。


 


幼稚鬼。


 


旁邊的林不語心情頗好地看著我:「好了,換個話題,或許你想聽聽,我和阿譯的故事嗎?」


 


我:「?」


 


他的眼睛裡亮著光:「我和他的故事可謂是轟轟烈烈,可歌可泣的曠世絕戀!」


 


我保持懷疑:「不信,不然他今天為什麼和你生氣?」


 


說到這個,林不語就很沮喪:「昨天晚上我太過分了。」


 


「?」


 


這是我能聽的東西嗎?


 


我疑惑開口:「他一個私底下交往過各種男人的娛樂圈大總攻……也會哭?」


 


林不語眼底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他這麼和你吹的?」


 


我誠實點頭。


 


15


 


我和顧辰譯又把 CP 換回來了。


 


和舒矜的關系也逐漸緩和,甚至連父母,都沒有原來那麼偏激了。


 


在錄制的綜藝結束後,我接到了父親的緊急電話。


 


「阿姝,能回家看看嗎?你媽媽快不行了。」


 


我沉默良久,還是趕回了家。


 


在飛機上我想了很多,思緒很亂。


 


對於母親,我的感情很復雜。


 


和父親不一樣,她常年待在家,是全職媽媽,負責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她和我的羈絆最深,可也是發現我和女孩談戀愛之後,第一個反對的人。


 


我到現在都記得,她拿剪刀抵著脖子,嗓子嘶啞地問我:「你就非得和女的談是嗎?你連我的命都要是嗎?」


 


我哭著搖頭:「媽,你別這樣,你別這樣。」


 


她的剪刀逼近了一寸:「白家的香火不能斷了,阿姝啊,媽求你,媽求求你了!」


 


「你要什麼都行,白家的香火不能斷了!」


 


她承諾,除了赡養費再不要一分錢,而我如她願,分了手,全心投入了事業。


 


直到幾年後的某一天,她喜笑顏開給我打電話:「阿姝啊,你有弟弟了!」


 


孩子的啼哭從電話一聲聲傳來,我呼吸一窒。


 


「為什麼這麼大的事情,到現在才和我說?」


 


我的聲音變了調:「你們明明,有十個月的時間可以告訴我的。」


 


她在那頭嗫嚅道:「告訴你也沒用,肯定是要生的,這胎是個兒子呢。」


 


爸爸自然地囑咐我:「以後記得多給點赡養費。」


 


我冷笑:「我憑什麼養他?」


 


那頭尖叫起來:「這可是白家的香火!」


 


因為不多給赡養費,他們不允許我回家。


 


同性戀,再加上不願意撫養弟弟,我和家人基本上斷了聯系。


 


就算偶爾聯系的電話,也多是爭吵。


 


我嘆了一聲,不再去想這些事。


 


下了飛機,回到熟悉的家,卻發現,我的房間早就沒有了。


 


屬於我的臥室,被改裝成了弟弟的嬰兒房。


 


爸爸媽媽正逗著孩子,笑容滿面地看著我。


 


我才知道,我被騙了。


 


我靜靜地放下行李箱:「為什麼要裝病騙我回來?」


 


媽媽緩緩走過來,吞吞吐吐地避開了問題:「爸爸媽媽想了很久,得讓你回來治治病,和男人相親,總和女的混在一起像什麼話。」


 


我心中警鈴大作,轉身準備離開,爸爸卻快一步鎖上了大門。


 


我被囚禁了。


 


16


 


家裡的雜物間堆著一床被子。


 


我被關在這一方天地,就像以前每次不聽話被關進來一樣。


 


門外是爸爸淡漠的聲音:「關一夜就好了,等她想通了就會去相親了,到時候彩禮報高一點。」


 


媽媽唯唯諾諾道:「她一天沒吃東西了,要不然送點過去吧?」


 


爸爸嗤笑一聲:「女孩子哪那麼嬌貴?我們那個年代,女的幾天不吃飯不一樣過來了?」


 


門外窸窸窣窣,又沒了聲音。


 


我背靠著門,雜物間沒有燈,很暗。


 


他們收走了我的手機,我甚至沒有辦法可以照明。


 


我蜷縮著身子,算著時間,思緒不覺飄遠。


 


我有點想舒矜了。


 


我想起第一次和她見面時,我的頭發剛剛及耳,裙子有些發皺。


 


她將我帶入專櫃,一支支口紅不斷在我的嘴上塗抹。


 


鮮豔的顏色或紅或粉,她隨手拿過一條珍珠項鏈戴在我的脖子上,而後滿意地點點頭。


 


「女孩兒嘛,就得好好打扮自己。」


 


她的手指掠過我的發梢:「你很漂亮,知道嗎?」


 


心底有什麼東西被突然觸動了,亮色口紅點燃一角。


 


第一次,有人誇我是個漂亮的女孩兒。


 


不是上進的學生,不是那個假小子,是女孩兒。


 


我的第一次怦然心動,栽在了舒矜手裡。


 


越陷越深。


 


17


 


雜物間的房門被人輕輕敲響。


 


媽媽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你還是不願意相親嗎?」


 


我倔強地堅持:「我不喜歡男人,我隻喜歡她。」


 


她的聲音很低:「你爸爸說,如果你還是不願意去相親,明天就把你賣給別家換彩禮了。」


 


我抱緊膝蓋:「那你也這樣想嗎?」


 


那頭遲遲沒有說話。


 


我輕輕追問:「那你也這樣想嗎,媽媽?」


 


那頭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將門打開來。


 


媽媽將手機遞給我,低聲道:「跑吧,有多遠,跑多遠。」


 


家門被打開,屋子裡的父親鼾聲震天。


 


我站在家門口問她:「他打你怎麼辦?」


 


夜晚的習習涼風吹過她的發絲,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蒼老。


 


她說:「他還要我照顧兒子,不會打S我的。」


 


她頓了頓,隨後輕輕撫上我的臉:「終歸是我的閨女,我舍不得,你跑遠點,這個家別回來了,不值得。」


 


她是被娘家賣給爸爸換彩禮的犧牲品,受苦受難一輩子。


 


盡管平日對我多有苛責,可真正到了這一步,又舍不得。


 


夏日蟬鳴聲陣陣,她關上了門。


 


她說:「你記得,就算以後聽見我要S了,也別回來。」


 


「跑遠點吧,閨女。」


 


一輛汽車在我家門口停下,舒矜慌張地下車。


 


回家之前,我告訴舒矜,如果我 24 小時沒有回復消息,就證明,我出事了。


 


頭一次,我選擇依靠一個人。


 


如果我出事了,舒矜一定會來救我。


 


一定。


 


奔跑著過來的舒矜,將我摟在懷中上下檢查,早沒有往日的沉著冷靜。


 


我隻是呆愣地任她拉著上車,而後低聲感慨。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媽愛不愛我。」


 


她是願意早起半個小時給我做早飯的人,也是沒收我的裙子剪掉我的頭發的人。


 


她是背著發熱的我冒雨跑去醫院的人,也是被丈夫毆打後埋怨我是個女孩的人。


 


舒矜隻是靜靜地聽著,良久不語。


 


最後,她握住我的手,看向窗外的夜空,緩緩道:


 


「我從小,就沒得到過我母親一次笑。」


 


「她總是將所有怨氣發泄在我身上,指甲劃過我的臉,質問我為什麼不是兒子。」


 


「後來父親將情人帶回家,堂堂豪門貴婦,淪為了京圈笑話。」


 


「她恨我,也更恨自己,最後鬱結於心,久病不起。」


 


「我一直覺得她不愛我,可是她臨S前,卻忽然抓住坐在床邊的我的手。」


 


「她一聲又一聲地喚,乖乖,你在嗎?矜矜,你在嗎?」


 


「到S,也沒有松開。」


 


我緊緊握住舒矜的手,她轉過頭朝我笑:「她可能是愛過我的,可是愛不愛有什麼關系呢?」


 


「我沒有在她的身上得到過溫暖,可是不妨礙我愛自己。」


 


她抬起頭:「與其糾結她愛不愛你,不如關注自己,好好愛自己。」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一輪圓月懸掛夜空,繁星綴滿夜幕。


 


月亮隻是一顆衛星,坑坑窪窪的灰色表面,在歲月流逝中早已傷痕累累。


 


可是,月亮還是那樣亮,把大地照得一片雪青,籠罩在一片夢裡。


 


我們總有不盡如人意的童年,可你總要把那碎片一次次撿起,縫縫補補。


 


而後高舉著,奔向未來。


 


18


 


我再也沒有回過家。


 


手上的那枚戒指也從未摘下。


 


在一個尋常不過的日子裡,我們辦了一場婚禮,隻邀請了部分親朋好友。


 


夜裡她同我炫耀:「我當時那麼拼命地奪權,一部分是為了報復我爸,一部分就是為了自由選擇所愛之人。」


 


我冷笑:「你當時可是打電話說和我隻是玩玩而已。」


 


舒矜眨眼:「什麼時候?」


 


我和她敘述了那次的偷聽內容,舒矜卻在床上笑得直不起腰。


 


「那是在警告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舒矜摟著我柔聲解釋,「他在學校和其他女人鬼混, 我說你玩玩而已, 我無所謂, 服從聯姻就行。」


 


她刮了刮我的鼻子:「除了繼承人, 舒家的其他人是需要服從聯姻的,小阿姝, 下次偷聽可不可以完整聽一遍?」


 


我氣得臉通紅, 嚷嚷著:「那你嫌棄路邊攤,不吃小龍蝦。」


 


「這個你不是知道了?我對小龍蝦過敏。」


 


她緩緩將衣服解開, 摸索著關掉燈。


 


「好了,小阿姝。」


 


「接下來, 我們該做點正事了。」


 


番外:


 


1


 


第一次見白姝妤時, 是在酒桌上。


 


利落的短發, 幹淨的氣質,清清冷冷的眉眼, 吸引了酒桌上的所有人。


 


可她卻不自知。


 


對面的老總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腰上,聲音油膩:「姝妤啊, 你好好表現——」


 


酒杯從桌子邊緣滑落,發出清脆的啪啦聲, 打斷了他的話語。


 


我指了指腳邊的玻璃碎片:「不好意思,可以讓白小姐來替我收拾一下嗎?」


 


她拍了拍裙子朝我走來,在我旁邊俯下身的一瞬間, 我挑起她的下巴。


 


「白小姐長得很得我心意, 是否有興趣——」


 


「做我的女朋友呢?」


 


2


 


小姑娘提分手的時候,我沒挽留。


 


那段時間公司爭權正到了白熱化階段。


 


我不確定自己如果失敗,會不會間接影響她的事業。


 


我的小姑娘那麼努力,不應該被埋沒。


 


奪權成功的那一天, 我在董事會上輕輕拍了拍那男人的肩。


 


「父親, 您老了, 公司的事,該交給我了。」


 


他罵我不孝女的時候,我隻是微微側過頭看窗外。


 


對面大樓掛著白姝妤的巨幅海報。


 


我的小姑娘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 真好。


 


可處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後,我回頭, 卻發現她電話不接,微信拉黑。


 


定制的鑽戒被送到手上那一天, 旁邊的助理好奇地問我:「舒總,這枚戒指是送給誰的?」


 


我低頭笑笑:「哄小姑娘開心的小玩意兒罷了。」


 


畢竟我的小姑娘, 最喜歡鑽戒了。


 


3


 


「但你其實一直有插手我的事業吧?」


 


白姝妤聽完後,在聚會上蹙眉問我。


 


我心虛地摸摸鼻子:「怎麼可能。」


 


她湊近看我的眼睛:「我和顧辰譯的吻戲, 不會是你刪的吧?」


 


「這倒不是,」我轉身指了指旁邊的林不語, 「這是他幹的。」


 


林不語在顧辰譯的凝視下抖了抖,旋即咬牙切齒道:「你確定你沒參與?」


 


我抬頭不敢看白姝妤:「哎呀,我是參與了一點點……」


 


林不語追問:「大女主的劇本是不是你建議的?」


 


我側過頭:「是。」


 


林不語步步緊逼:「和導演打招呼,別為難女一號是不是你幹的?」


 


我低下腦袋:「是。」


 


林不語乘勝追擊:「買斷狗仔,讓兩個人別炒緋聞,是不是你做的!」


 


「這不是, 這是你幹的。」


 


林不語看著我不說話。


 


我聳聳肩,承認:「好吧,也有我的一些參與。」


 


小姑娘在我旁邊突然笑了起來。


 


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我一輩子都看不夠。


 


我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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