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松了一口氣。

 

鬥了這麼多年，我鬥贏了。

 

又覺得好像少了什麼，空落落的。

 

24

 

回到家，顧岑燁已經煮好飯。

 

我吃了幾口，味道還不錯。

 

都是我愛吃的，就是……

 

「怎麼不加辣？我愛吃辣。」我說道。

 

「你胃疼，你忘了？」他寵溺似的看著我。

 

我一愣。

 

我這輩子胃好好的。

 

哦，胃不好是上輩子的事。

 

好像是上輩子連夜照顧他媽媽，然後顧不上自己吃一口飯，長期下來，拖垮了胃。

 

似乎意識到不對，顧岑燁有些尷尬：「哦！我忘了，你現在胃不疼了。」

 

他遞了一瓶辣椒醬給我。

 

我挖了一勺，配著魚片，吃得嘎嘎香。

 

好吃！

 

他也跟著我挖了一勺，配著魚片，吃得嘎嘎香。

 

「還真不錯。」他說。

 

我隨口一問：「你不是不能吃辣？」

 

「這幾年學著學著，發現還挺好吃的。」

 

我「哦」了一聲，拿著碗收拾起來：「我吃飽了。」

 

「我來！」他搶過我手裡的碗筷。

 

我又搶過他手裡的碗筷：「我來！你煮飯，我洗碗，很公平。」

 

「沒事，我願意。」

 

他笑得那麼溫柔，我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顧岑燁，你今天，不對勁！」

 

他疑惑看著我。

 

我篤定說著：「很女人！」

 

他瞪了我一眼，轉瞬又有些忸怩地叫我：「林微微。」

 

我：「嗯？」

 

「我們……可不可以……重新開始？」

 

「不可以！」

 

他拉我的手：「上輩子，可能我們錯過太多……」

 

我覺得很無語。

 

「顧岑燁，你的臉是不是大了些。又想搞什麼花樣？先吊著我在媒體面前秀一波狗糧，賺一波錢，老了再去搞黃昏戀？」

 

「怎麼又扯這個了？那時候我是一時著急，我就隨口一說。」他說的是上輩子的事。

 

「你著急？你為誰著急？」

 

他急了：「這不明擺著嗎？當時，靜姝查出絕症，她丈夫說她無所出還一身病，跟她離婚，還不讓她回家，我才收留的她。你知道的，我一直當她是妹妹。」

 

「哦，所以就可以幫妹妹洗內褲？」

 

「林微微，你別這麼陰陽怪氣！」

 

他提高音調：「她都發燒 39 度了，那麼大年紀，我跟她還能怎樣？而且，那有什麼？小時候，我和她還穿過同一條開襠褲呢。我媽媽身體不好，她媽媽拿我當親兒子照顧，臨走前託給我照顧她，任她生S我做不到。」

 

「哦！是這樣？那家裡是沒人了嗎？需要你親自來嗎？我是S了嗎？」

 

他似乎覺得好笑：「你？我的姑奶奶，你跳廣場舞都來不及。」

 

我也覺得好笑：「你就是不相信我！」

 

「我信你？」他嗤笑了下，「林微微，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跳廣場舞又是為了誰？我怎麼相信你？」

 

「我為了誰？你怎麼不說你自己天天蹲人朋友圈，一有消息給人點贊。怎麼沒發現這麼多年你這麼賤。」

 

他嘆了一口氣：「林薇薇，你走！」

 

又是這招，有什麼了不起！

 

「走就走！」

 

我開門。 

 

「等等！」他吼住我。

 

我以為他要道歉。

 

誰知他抓住我的手，一臉怒氣衝衝：「我走！」

 

說完，門嘭一聲，他真的走了。

 

桌上碗筷凌亂。

 

我嘭一下，鎖住房門，最好都別回來。

 

25

 

第二日，我正常上班。

 

卻有幾個檢察官等我。

 

說有人起訴我們公司非法集資，要查看我們公司稅務情況。

 

真是無稽之談！

 

我將財務明細交給他們。

 

財務之前一直是我在負責，能有什麼問題。

 

可是，卻出乎我的意料。

 

檢察官說有五千萬的錢款對不上。

 

我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那根本不是我做的賬。

 

我交上去的財務報表居然被人動了手腳。

 

但是，又是我親自蓋章按的手印交上去的。

 

我百口莫辯。

 

顧岑燁擋在了我面前：「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與公司無關，要抓抓我。」

 

我要阻止，他示意我一個眼神：留下來，找證據。

 

最終，顧岑燁被捕入獄。

 

股票停了一天。

 

股東大會召開，認定我與顧岑燁蛇鼠一窩，要辭掉我。

 

最終沈老板開口，給我三天時間自證清白。

 

26

 

我調了監控，果然，事發前一夜，有人入我辦公室，破了我的電腦密碼。

 

可是，那人極其狡猾，完美躲過監控位置，隻能看到身形，看不到面貌。

 

我突然想起，我之前做的材料是有在顧岑燁的電腦備份的。

 

如果能提供一份完整的電子報表，加上之前的紙質材料，足夠推翻我交上去的偽證。

 

我以家屬名義去獄中看望顧岑燁，找他要了電腦密碼。

 

我一個文件一個文件查閱。

 

終於重新整理出一份足以自證清白的資料。

 

可是，卻發現了顧岑燁，隱藏得極深的秘密。

 

我居然不知道。

 

在他辦公室抽屜裡，一本發黃的日記本。

 

上輩子我是見過的。

 

我要看，他說是靜姝送給他的。

 

我賭氣，更怕的是見到我不願面對的事實，我不曾翻動。

 

這次，鬼使神差地，我居然打開了。

 

27

 

2002 年 9 月 1 日

 

開學第一天，沒想到，我居然重生了。

 

她S了，我很後悔，我怎麼就不服一次軟，將她氣走了？這次重生是給我機會嗎？可是，臨S前，她說不想再嫁給我。這次我還能和她再續前緣嗎？

 

今天再見她時，她眼裡沒有初見的光芒，甚至還有些怨恨，可轉而卻對另一個男人笑臉相迎。

 

我懷疑她是不是也重生了。我開心又失落，如果這輩子她選擇的是他，那我選擇尊重她、祝福她。

 

28

 

2002 年 9 月 8 日

 

今天勤工儉學時碰到她了。很美，如上輩子初見時美麗。

 

她聚會上玩得很開心，那個男人可是上輩子陪了她十年的好友，我心裡酸澀澀的。

 

我準備回去的時候，卻接到了她的電話，她找我求助，笨拙的借口一聽就知道她也重生了。

 

她在我自行車後面坐得很自在，我很開心，仿佛回到了新婚時候。

 

那時，我是愛她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大概是見她的第一次吧。

 

在斑駁的樹影中，她及腰的長發一下撞入我眼裡，一聲「謝謝」落入我心底。

 

可是，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說我以後長大要娶靜姝。

 

於是，我第一次拒絕她，我說：「你怎麼跟年糕一樣，甩都甩不掉。」

 

大二，我回去問媽媽，她說我和靜姝確實從小定了娃娃親，她說我不能辜負她。

 

於是，我第二次拒絕了她。

 

大三，我第三次拒絕了她，我說：「靜姝是我的白月光，我不可能愛上你」。

 

畢業那一年，靜姝去了國外。

 

她說，有個男人追了她很久，她要去找他，叫我不必等她。

 

我心裡居然松了一口氣。

 

可是，回到學校的時候，我聽說陳斌跟林薇薇告白了，他們還一起開了房。

 

我紅了眼，一拳砸了陳斌。

 

「你不是不愛她嗎？」他嘲笑我。

 

我再砸他一拳：「誰說的？」

 

「你這個膽小鬼。」他在我耳邊譏諷，「你知道嗎？她剛才可舒服了。她說她喜歡從後面來。」

 

我一拳砸在他身上：「滾！」

 

陳斌一邊嘲笑我，一邊跌跌撞撞離開。

 

我守著爛醉的林薇薇。

 

一杯接著一杯。

 

等到她醒來時，見是我，我告訴她靜姝出國了。

 

那一夜，我要了她。

 

後來，她找上我，說她有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隻記得那晚陳斌譏諷的聲音：「她喜歡從後面來。」

 

我笑了笑：「我是清醒的，都沒進去，怎麼可能是我的。」

 

出口，我就後悔了。

 

因為，她眼底的光暗了下去。

 

我自私地想，她愛我就行了，孩子是誰的不重要。

 

於是，我和她奉子成婚。

 

新婚時，我們柔情蜜意了好一陣。

 

可是，生活的瑣碎讓我不得不離開她溫柔的懷抱，我開始日夜加班。

 

陪她的時間越來越少。

 

可是她很好，從沒抱怨。

 

當車撞上了石子的時候，我拉回了思緒。

 

後背傳來溫熱的觸感，多久，我們沒有這般親密接觸過了？

 

我的臉迅速熱了起來。

 

可是，身後的她還是記恨我，她跳下車，叫我先離開。

 

我突然想試試她如果知道是我，會不會還像上輩子那般飛蛾撲火。

 

可是，我錯了。

 

她氣鼓鼓的，跟一隻倔強的小鴨子一樣，可我卻很歡喜。

 

至少，她還能跟我生氣。

 

29

 

2002 年 10 月 8 日

 

今天，又看見她了。

 

她還是那麼有活力，對誰都有說有笑，唯獨看不見我。

 

2002 年 10 月 18 日

 

她的每場活動我都在，不知她會不會知道。

 

2002 年 11 月 8 日

 

她像隻漂亮的花蝴蝶，而我隱匿在花叢中，追隨她的身影。

 

2002 年 12 月 8 日。

 

今天，我又見到她了。

 

可是，我並不開心。那個男生給她送花了。

 

可我又有什麼資格說他呢？

 

我想不通，明明我愛她，她也愛我，可是我們上輩子為什麼還是活成了怨偶。

 

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大概是靜姝回國的時候。

 

大概是我怕她生氣，每每都要對著靜姝的頭像左右斟酌要說什麼才能不讓她生氣的時候。

 

大概是她不問，我不解釋，她便甩門而去的時候。

 

大概是她一次次和陳斌跳廣場舞回來時容光煥發的時候。

 

大概是她問我介意和另一個男生跳舞嗎？我故作大度說都是多年好友，什麼介不介意的時候。

 

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明明介意得要S。

 

可是，我還是把她氣走了。

 

我又有什麼資格說她呢？

 

可我又怕她耽於情愛，我知道, 她上輩子最不喜歡的便是別人對她冠以夫姓, 喚她「顧夫人」。

 

於是，我又做了一回壞人。

 

她還是氣鼓鼓的，跟一隻倔強的小鴨子一樣, 可愛極了。

 

30

 

2006 年 6 月 23 日

 

今天，我和她都被沈老板看中。

 

她不服氣的樣子還是很可愛。

 

可是，她還是很生氣，罵我有病。

 

她說上輩子，病床上，她聽到了我的心聲。

 

我很驚訝, 那不過是我隨口一說。

 

上輩子, 她走後, 我的世界成了灰色。

 

我向神明祈禱，我願折我餘下壽命，換與她來世重逢、世世糾纏。

 

我的生命如落葉般迅速枯萎。

 

可是，她如今冷漠的眼神，讓我知道，她真的長大了。

 

我第一次覺得，我要抓不住她。

 

她要飛走了。

 

2006 年 6 月 24 日

 

今天, 他居然主動跟我說合作。

 

我求之不得。

 

我們握手言和卻被其他人誤會，我內心竊喜。

 

她落荒逃跑的樣子觸動了我。

 

我想起上輩子, 也是這個時候，她找我拍畢業照。

 

為了不讓她有念想, 我拒絕了她。

 

原來, 始終是我給她帶來的傷害更多。

 

2006 年 6 月 30 日

 

上輩子今夜，我擔心陳斌與她的事再度發生。

 

我像個竊聽者一樣偷偷跟在身後。

 

很慶幸，她沒答應。

 

我裝作醉酒的樣子, 試圖挽留她，可是還是被拒絕了。

 

她像隻受了傷的刺蝟，拒絕所有的愛和關心。

 

沒關系，我陪著她。

 

等到, 她願意打開心房的時候，就算那個人不是我。

 

……

 

31

 

我流著淚，合上筆記本。

 

當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才發現。

 

原來，有些記憶, 隻是被壓制，不曾忘記。

 

32

 

我將重新整理出來的證據和視頻的錄像一起遞交到檢察院。

 

意外的是，檢察院通過路口監控加上我給的那一段錄像幫我們找到了內奸。

 

是一直跟顧岑燁不對付的銷售部總監。

 

三天後, 我開車去接的顧岑燁。

 

他消瘦了些，胡子拉碴地出現在我面前。

 

我一拳捶他身上。

 

「顧岑燁, 你他媽有種啊, 怎麼不跟我說，畢業那天的事？」

 

他悶哼一聲：「什麼事？」

 

我揪他衣領：「上輩子，你誤會我, 我跟陳斌 ……」

 

我頓了頓, 實在是難以啟齒啦。

 

他仍舊一臉蒙。

 

我心一橫： 「就是你日記本說的。其實，那天，我們什麼也沒發生。陳斌估計是故意氣你的。」

 

他終於明白過來。

 

有些不好意思：「你……都看了？」

 

「嗯。」

 

「其實, 我想過了。就算發生什麼，也沒關系。」

 

我瞪了他一眼。

 

「重開一次，怎麼還是你。」

 

他笑了：「怎麼？你還想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