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鐵定是犯病啦,待會兒好好抽一頓。」
「記得都拍下來,傳網上去,哈哈哈。」
驟然一涼的胸口把我拽回了現實。
視野漸漸恢復,身前的幾張猙獰面孔化作了數團醜陋的黑影。
我摸上褲兜裡的水果刀。
冰涼的觸感在我的掌心變作溫暖。
我忍不住嘶聲笑了起來。
小混混們齊齊停下動作,面面相覷:
「這娘們幹什麼呢?」
「真瘋病發作了?」
「會不會變瘋狗咬人啊?」
我緩緩抬起頭,壓抑在心底的仇恨蔓延滋生,我舉起手中的刀,惡狠狠地盯著他們:
「我不怕疼,更不怕S,你們呢?」
或許是被我的氣勢震懾住了,小混混們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黃毛左右一看,故作兇狠道:「怕什麼?就一賤娘們兒,還怕搞不過她?上,都上!」
黑影蜂擁而來,拳腳、皮帶,漸次落到我的身上。
疼嗎?
疼。
疼嗎?
不疼。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隻是麻木地揮舞著手中的匕首。
哪怕視線被血跡覆蓋,哪怕嘴巴鼻子裡不斷有血湧出。
我依然不知疼痛那般,機械而殘忍地揮舞著匕首。
一刀,兩刀……
直到所有討厭的黑影全都倒下……
我慢慢滑坐在地上,將刀尖對向心口。
餘光裡,我瞥見了屏幕還亮著的手機。
我想起了那幾條還沒有聽完的語音,慢慢挪動被折斷的手指點了下去。
「敏絮,當年逃逸的肇事司機被抓到了,你猜怎麼著,他竟然是被人僱去撞你爸爸的。」
「僱主就是你媽去年剛嫁的新老公!」
「他愛慘了你媽媽,更是恨極了你爸,所以僱兇S人。」
「敏絮,就算那天你沒有讓叔叔去買冰淇淋,那輛車也會等待下一個機會。」
「不是你的錯,敏絮,從來都不是你的錯啊!」
12.
我低聲慘笑:「原來……不是我的錯啊。」
原來,被母親厭憎,被家人拋棄的我,並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原來,自我厭惡了整整十年,恨不得時刻被疼痛懲罰的我,也是有哭疼的權利的。
淚水混著血水,一滴一滴墜落。
圍困了我整整十年的高牆,在這一刻轟然坍塌。
匕首哐當一聲落地,我放縱自己重重躺倒。
眼皮徹底合上前,我看向巷子頂部的一線天空。
天空真藍。
雲朵真白。
活著,真好啊。
13.
再睜開眼睛,除了方婷,我還看到了一張久違的臉。
這張臉,曾無數次在我的夢中出現,又無數次將我拋下深淵。
我偷偷去過三次她生活的城市。
第一次是她的生日,我遠遠看見她捧著爸爸的遺照發呆,便失去了上前的勇氣。
第二次是弟弟生日,我想趁著送禮物的借口跟她說幾句話。
可她卻親口跟闲聊的阿姨說,她隻有一個弟弟。
第三次是她的婚禮,她沒有通知我,我也不打算現身。
隻是躲在樹下,偷偷地為她送上祝福。
爸爸去世的十年來,她除了每個月按時給我的生活費,再也沒有同我說過一句話。
我幾乎已經忘了她的聲音。
哪怕此刻她就在我眼前,我也仿若在看著個陌生人。
「絮絮……」她啞著嗓子喊我的名字。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我聽出了她的愧疚和悔恨。
可我沒打算原諒她。
我淡淡地朝她點頭:「姜阿姨,您怎麼有空過來了?」
她一愣,已經留下歲月痕跡的眼睛裡湧起受傷的神色:
「絮絮,媽媽錯了,媽媽跟你道歉……」
我的淚水不爭氣地滾落出來,委屈的情緒瞬間填滿胸腔。
爸爸葬禮那天,我喊了一聲「媽媽」,她當即就拿起茶杯狠狠地往我頭上砸。
我永遠都記得她的那句話——
「我不是你媽媽!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方婷最先發現我的不對勁:
「姜阿姨,絮絮剛醒,還不能太激動。」
「對,絮絮需要休息。」她如蒙大赦,急匆匆起身,「你們小姐妹肯定有不少話要說,我去給你們買點水果。」
方婷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隨即又擔心地望向我:
「敏絮,你還好吧?」
我眨了眨幹澀的眼睛:「都過去了……對了,那群小混混怎麼樣?我有沒有……S人啊?」
方婷嗤笑:「就你那把水果刀,還能S人啊?你比他們傷得重多了,他們隻是不耐痛,稍微扎了幾刀就滿地打滾。」
「你知不知道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倒在血泊裡……我真的以為你要S了。」
「你個沒良心的,在我生日上搞這S出,你過不過分!」
我任由方婷發泄情緒,也從她的話語中知道了這段時間的事情。
黃毛他們是白茉僱來羞辱我的,他們原本計劃把我扒光了打一頓,再拍下視頻用來威脅我。
簡域會出現在那裡也是白茉故意的。
她告訴簡域,黃毛就是我新找的下家,簡域輕而易舉地就信了,把我一個人留在了巷子裡。
「說來也是活該,白茉在動手那天剛滿 18 歲,正好成年,已經被警察請去局子了。」
「倒是那個簡域,跟塊牛皮糖似的纏人,學也不上了,天天在醫院待著要見你。」
方婷的語氣帶著試探:「敏絮,你要見他嗎?」
我搖頭:「從前是我離不開他,如今倒是因禍得福,我不再需要他了。」
方婷一怔,接著面露狂喜:「你是說你的那個什麼病,好了?」
我抬起被包成木乃伊的手掌,感受著未愈的傷痛:
「啊,全好了。」
「疼痛真是叫人討厭的感受吶。」
14.
確定脫離危險以後,我連夜轉院,去了媽媽生活的城市。
爺爺奶奶親自來照顧我,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
好像要把這十年來虧欠我的全部補償回來。
倒是對媽媽的態度變得無比冷淡,甚至還帶著不少敵意。
我偶然一次起夜,聽見了他們的爭吵才知道,原來媽媽已經懷了那個S人犯的孩子。
媽媽堅持要生下來。
就像當初爸爸出事,許多人勸她打掉弟弟,她卻執意要給弟弟最完整的母愛一樣。
我真的有些搞不懂她了。
她為了爸爸,直到去年才肯嫁人。
可短短一年時間,她又要為SS爸爸的兇手生小孩。
並且期待著那個被判了無期徒刑的兇手能夠減刑,提前出獄。
她沒有我想象中那麼愛爸爸,又為何要對我施予十年的冷暴力呢?
我不願去猜其中的原因,也沒有像爺爺奶奶一樣阻攔她。
我隻是要走了爸爸留下的遺產,輾轉跟著爺爺奶奶去了北方的城市。
因為養傷,我推遲了一年參加高考。
也因此多了一年的復習時間,順利考中了自己的夢中情校。
方婷知道我被錄取以後,支支吾吾道:
「那個……我忘記告訴你了,簡域也是那所大學。」
簡域底子好,哪怕去年因為我的事被耽擱了一陣,高考成績也沒有受影響。
我挑挑眉:「所以呢?」
方婷聽出了我的不在意,松了一口氣,緊跟著就是連篇吐槽:
「敏絮啊,你是不知道簡域有多瘋,你轉院以後,他就天天往我家門口跪,硬要我告訴他你的地址,把我嚇得那是人比黃瓜瘦啊。」
「後來你家那棟房子不是要出售麼,他S活攔著不肯,還打算自掏腰包買下來。」
「他爸氣得揍了他一頓,我就幹脆擺爛,躺在你那房子門口幕天席地去了。」
「後來還是他老子實在看不下去,找到買主籤了個合約,說是等簡域大學畢業再把房子買下來,簡域才肯好好考試。」
「哦,你家裡用過的那些家具,我估摸著都被他盤包漿了吧?」
我聽著有些愕然,也有些感慨:「我怎麼感覺,現在有病的人是他?」
方婷鬼鬼祟祟道:「還真別說,你開學以後可低調點吧,最好別被他逮著。」
我覺得方婷在危言聳聽,可當我真正以新生的身份步入大學校園,才知道她的話一點也不假。
15.
簡域是在我報名的第二天出現的。
他一手拎著半人高的玩具熊,一手提著個精致的奶油蛋糕。
就那樣突兀地出現在我的宿舍樓下。
「絮絮,還記得魚魚嗎?」
簡域像回憶著什麼甜蜜往事似的,將半舊的玩具熊舉了起來。
「這是你十五歲時我送你的禮物,那幾天我要去外省參加競賽考試,又放心不下你,就買了它。」
「我說,讓它代替我保護你,你就不會害怕了。」
「後來,它就一直躺在你的床上。」
「你離開的時候忘記把它帶上,一定會睡不好吧?」
我靜靜地等他說完,這才淡淡地開口:
「簡域,回憶之所以美好,因為它隻是回憶。」
「如果你執意要把它拿給我,那我會把咱們所剩的那些美好回憶,也一並抹去。」
簡域面色倏地變得慘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幾下,嘴唇也跟著哆嗦起來:
「你不需要它了……你也不需要我了……」
我從未在簡域臉上看到過這樣劇烈的情緒變化,我漸漸感受到方婷所說的「神經質」是什麼意思了。
他的精神狀態,好像真的出了問題。
可是,這又關我什麼事呢?
我隻是沒忍住又補了一刀:「啊,沒錯,是我不要你了。」
簡域的瞳孔猛地一顫,整個人周身的氣壓都低了下來。
在他晃神的片刻,我越過他徑自向前走。
再也沒回頭看他一眼。
16.
簡域並沒有因為我的表態知難而退。
他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我眼前。
起初還有人調侃我,說我遇到了一個痴情種。
再加上簡域不錯的樣貌,還有不少女生跑到我面前來幫他說好話。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就覺出了不對勁。
簡域就像個跟蹤狂,翻窗、爬牆、躲教室桌底,甚至就候在女廁所外邊,嚇得學姐學妹哇哇亂叫。
他自己的課也不去上了,專程緊跟著我。
老師警告他,他竟然發瘋般衝著老師怒吼:
「我不能離開絮絮,我一刻都不能離開她!」
這些事跡傳到了同學耳朵裡,大家都朝我投來同情的眼神。
畢竟現實不是小說,病嬌即便長得帥,也是個讓人發怵的存在。
更何況,自我來學校以後,簡域就開始了混亂的跟蹤狀態,整個人都顯出了一種蔫蔫的病氣。
容貌垮了,精神氣也散了。
學校看不下去,打電話讓他爸爸來把人帶走。
聽到消息的簡域忽然又恢復正常,上課作業一樣不落,還把之前荒廢的全都補了回去。
學校沒了理由,隻能再次苦口婆心地勸他。
簡域表面應下,不多久又S灰復燃。
於是,就這麼在危險邊緣反復橫跳著。
方婷隔著大老遠給我打電話:「這樣也不是辦法啊,他那麼大尊佛杵在那兒, 你還怎麼談戀愛?」
不用方婷說, 我本人也被弄得煩不勝煩。
無奈之下,我接受了方婷的建議,臨時找了個男生充當我男朋友。
我本來覺得這主意隻能是S馬當活馬醫, 沒想到反而歪打正著,把簡域的情緒直接逼至爆發。
他忽然就脫光上衣抽出褲帶,不斷地往自己身上抽:
「敏絮,我該S!你打我,你打S我——我不能沒有你,敏絮……」
直到此刻, 我才意識到, 簡域不知何時竟也同當年的我一樣, 得了心理性戀痛症。
17.
簡域被休學,他的爸媽親自來學校接的人。
我念著曾經在簡家吃過不少阿姨做的飯,便前去見了他們一面。
「他的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阿姨嘆了口氣,整個人都蒼老了不少:「從你出事以後……」
她告訴了我一些事情,比如說在我躺在 ICU 的那幾天,因為白茉被關起來了, 簡域就瘋狂地報復曾經跟她玩得好的伙伴,完了以後就自殘, 一刀一刀地往身上割,說要體會我的疼痛。
比如說簡域花錢買通白茉同監室的犯人, 讓她「意外」毀容。
我靜靜地聽著, 沒有半點動容。
阿姨慢慢停止了傾訴,她悲傷地望進我的眼睛:
「敏絮,你現在是唯一能救他的人, 你能幫幫他嗎?」
我真誠地告訴她:「當年,我是決心離開他以後才得以痊愈,為了他考慮,還是別再見面了。」
叔叔阿姨帶著被喂了安眠藥的簡域悄無聲息地走了。
我的大學生活總算恢復了正常。
學習、吹牛、追劇……
忙碌、充實、平靜。
就像我當年期盼的一樣。
再次聽到簡域的聲音, 是在我大三那年的某個夜晚。
他給我打電話,滿滿的都是哭腔:
「敏絮,你那些年,也跟我一樣痛嗎?」
「痛到活不下去嗎?」
我聽著話筒那邊的風聲,沒有馬上摁下掛斷鍵。
「痛, 」我很認真地回答他,「痛得我好幾次都要活不下去。」
「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我一個人能有那麼大的勇氣和那群混混對峙。」
「因為那時候,我不想活了呀。」
我聽著簡域越來越重的呼吸聲, 殘忍地說下最後一句話:
「所以你啊,也得好好活著, 好好感受我曾經的痛。」
也好好回味我曾經的愛。
18.
我掛斷電話, 又恰巧接到了媽媽的微信。
她說弟弟要來我們學校上學了,讓我幫忙照應著。
她和那個S人犯的孩子還很小,沒空送弟弟來, 麻煩我去火車站接一下人。
她又劈裡啪啦地說了一堆好話, 我一目十行地看完,隻回了一個字:「好。」
我曾經最渴望的親情,以及最依賴的愛情, 如今都已成為過往的雲霧。
再也不能阻擋我去欣賞前路的美景。
我知道我在變得強大。
世界以痛吻我,我便拼命向陽生長。
哪怕在幽暗的深谷,我也要綻放出最美的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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