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娘和醉蝶的行為，在京城傳為佳話，人人稱頌她們的義舉，我娘的美名更上一層樓。

而醉蝶用一條腿換來了輿論轉向，她如今不再頂著低賤的青樓女子頭銜，而是大長公主認下的幹妹。

連續幾日，我爹將各路珍寶往醉蝶房裡送，對著她賠笑諂媚。醉蝶說東他不敢往西，恨不得搖著尾巴當討好人的家犬。

他像是突然想起自己S去的孩子般，為弟弟追辦風光的葬禮，並且過繼到我娘名下，以嫡長子身份入族譜。

那天，醉蝶伏在床頭痛哭整晚，她眼中的恨意更濃了。

這之後，我爹突然多了一個可以購買絕跡古玩的渠道。知府好古玩成痴，這條渠道是我娘暗中引薦的。

攀附我爹的人越來越多，家裡的銀兩也越來越多，送往知府的禮品更是如此。

我娘苦練我爹的字跡，然後用他的字跡一筆一筆記錄著賬單。

在我娘的枕邊風下，終於等到我爹設宴款待知府沈德佑這天。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我爹拍了拍手。

「沈大人，今日下官還有一份薄禮想贈予您，感謝您對下官多加照拂。」

絲竹聲起，嫵鳳一襲紅衣驚豔出場，她翩若驚鴻，她舞姿曼妙。一幅媚骨渾然天成，絲絲香氣不斷飄向沈德佑。

沈德佑年過五旬早已鍛煉出處變不驚，但他在美酒美人的加持下還是眼睛都直了，貪婪的目光絲毫不掩飾掃射著嫵鳳。

一曲終了，嫵鳳盈盈下拜。知府連聲叫好，不吝嗇贊美。

我爹故作謙虛地擺擺手：「大人謬贊了，區區一個賤妾有幸能得大人歡心，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

「大人既然喜歡，我便將這賤妾贈予大人。」

沈德佑故作猶豫地推脫，直到我爹說出嫵鳳的「特殊性」。

「想必大人也聽聞那肉梳子的絕妙之處了吧……此女，功力十足。」

知府聽得雙眼放光，呼吸急促，哪裡還有半分官員的威嚴，活脫脫一個色中餓鬼。

「如此人情，本官今日記下了。」

13.

後院，一輪冷月高懸。

嫵鳳與我娘和醉蝶道別，三人無聲流淚。

我娘握著嫵鳳的手，指尖冰涼。

「妹妹，此去兇險，或許…是條不歸路。」

嫵鳳嫣然一笑：「姐姐，險棋才能制勝。」

「他與那知府狼狽為奸，草菅人命，罪惡滔天！讓他痛痛快快地S了，真的太便宜他了！」

「我們要讓惡人親手執劍，讓這個畜生嘗嘗什麼是真正的痛苦，讓他在絕望中迎接S亡！」

我娘看著嫵鳳，眼中滿是心疼和決絕。

「我們定要他求生不得，求S不能！」

「妹妹，保重。」

醉蝶將一包粉末狀的東西遞給嫵鳳，二人交換眼神便知這是何物。

冷風呼嘯，卷起殘葉，發出陣陣嗚咽，仿佛在為這悲壯的復仇之路奏響終章。

14.

我爹突然生病了，一場突如其來的病使他意氣風發、頤指氣使的模樣蕩然無存。

他一開始隻是頻繁地咳嗽，起初他並不在意，後來愈演愈烈。

他臉色開始日漸蒼白萎靡不振，平日最愛的美酒佳餚，如今也味同嚼蠟，食不下咽。

身上日日疼痛難忍，臉頰和眼窩深陷形容枯槁。就像當初憔悴的醉蝶和嫵鳳……

他看過知府送來的名醫，用名貴的藥材吊著。如今他沒辦法再去外面尋歡，因為走路都需要人攙扶。

我爹脾氣也越發暴躁，某次他又想揮鞭懲罰時，鞭子還沒落下，便咳出一攤觸目驚心的血跡。

他捂著肚子說裡面仿佛有蟲子在啃咬他的五髒六腑。

每當這時我娘都會說：「夫君，你疼的都說胡話了。」

然後將我爹泡在冰水桶裡，說是能有效緩解疼痛。

我爹被折磨了三月，某天我娘突然說她尋到了一味藥材，我爹食用後果然在幾日內就恢復了些精神，此次更加信賴我娘帶來的偏方。

日日讓我娘親手喂他喝藥。

我問娘，為什麼要讓他重新下地走路，我娘摸著我頭說。

「病人垂S之際，最痛苦的經歷莫過於回光返照。」

「娘啊，想讓你爹體驗一番由希望帶來的絕望。」

果然，我爹覺得自己又行了。

聽嫵鳳說，我爹再次出入沈德佑府邸，跟著他尋歡作樂。

惡之花終於結果，他竟盯上沈德佑年僅九歲的幼女，對她心生歹念！

他借著酒離開，摸黑進入了正在熟睡的沈德佑嫡女房中。

等到沈德佑發現時，他渾身赤裸摟著那還未發育完全的粉雕玉琢。

沈德佑大怒，完全不聽我爹驚慌失措的解釋，當夜就把拖到自家的行刑庫。

接下來七天七夜的折磨，成為我爹入地獄前最為絕望的噩夢。

沈德佑親自執刑，將他的舌頭和四肢打孔，穿上鐵鏈懸掛在房頂反省。用他最喜歡的鞭子鑲滿倒刺，一下一下落在他身上，撕裂他的皮肉。

沈德佑很貼心，他知道我爹欲火旺盛，於是一邊給他下足猛藥，一邊將各類牲畜牽入刑房中，慘叫聲每日不絕於耳。

七日後，我爹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挑斷了手腳筋被扔回家中。

有大公主保護，沈德佑並不敢遷怒於女眷。

我爹還以為回到自家府中終於解脫了，等待著我娘的悉心照料。

沒想到，真正的折磨在今日起，才是正式上演。

15.

我娘早就在我爹得罪沈德佑那天遣散了府中所有丫鬟，她將我爹抬到後院一間廢棄的柴房裡，那是我爹最喜歡的地方。

柴房中餓壞的老鼠們遍地都是，看到有著血腥味的「肉」各個都興奮不已。

醉蝶擔心我爹在這一輪就挺不住了，我娘卻勾唇一笑。

「放心，我當時給他下的藥有特殊成分，他越命懸一線，就越能吊著一口氣。這還要感謝大長公主送我的宮廷秘藥。」

「都說惡人多磨，放心吧，他不會這麼輕易S的。」

果然，等我爹喂飽了老鼠後，他還半S不活地活著。

我娘在柴房中央擺放著一張鐵床，將我爹剝光扔在鐵床上。

嫵鳳也找到機會回府了，她和醉蝶分別端著一個盛滿開水的銅盆，水汽氤氲，覆蓋住她們興奮的表情。

滾燙的開水澆淋在我爹的身上，他悽厲的慘叫身體抽搐，鐵刷子毫不留情地刷過他的皮肉，鮮血混著皮肉碎片，在鐵床上蔓延開來。

「老爺，你一直嫌我們髒，說我們出身卑賤，要我們每日梳洗得幹幹淨淨才能伺候您。今日，我們姐妹也來為您梳洗一番。」醉蝶的聲音輕柔，卻嚇得我爹魂飛魄散。

他不解為何三個女人要如此折磨他。

嫵鳳和醉蝶便將他的罪行，一一細數。

我爹逐漸由恐慌變成S寂，他見求饒沒用便開始破口大罵，試圖逼她們S了他。

「當初你要淹S我孩兒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求你的。」醉蝶說道。

「我姐姐在你面前求你放她一命時，也是這樣求你的。」嫵鳳說道。

我娘的聲音冰冷，如同來自九幽地獄：「你草菅人命SS同窗換取自己的光明之路，你用我十年之苦換取自己尋歡作樂。」

「夫君，你又何曾放過我們，放過那些被你殘害之人的人生。」

鐵刷子再次無情地刷過他的皮肉，白骨森森，觸目驚心。

我爹的聲音已經微弱，幾乎聽不見了。

每當他快要昏S過去時，我娘便會給他灌下湯藥，讓他清醒。

這場復仇，持續了整整一個月。

日復一日，我爹徹底瘋了。他不再求饒，隻是偶爾發出瀕S低吟，不斷重復著「他是畜生，他生生世世皆為人人可欺的豬狗」。

很快，城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知府沈德佑突生疾病，這病竟讓他揮刀自宮才得以尋得生機。

可他還是沒能活過三日，暴斃在家。

新的官員交替，查出了他為官三十年所受貪汙，輕視人命的罪行，皇帝震怒嚴懲於他，將他的頭顱懸掛在城門口，日日警戒於城中官員。

嫵鳳回來了，在弟弟周年這天。

我娘，醉蝶，嫵鳳孑然一身牽著我，抱著弟弟的骨灰看著面前燃燒的熊熊大火。

我爹在火海中掙扎慘叫，正當他快要爬出門口時，5 歲的我跑過去，在我娘驚呼聲中踢斷了搖搖欲墜地門框。

將我爹徹底砸暈在火海中。

16.

大火吞噬了我爹，也吞噬了我娘、醉蝶和嫵鳳的恨意。

在大長公主的幫助下，她們帶著我，去往了新的城市。

在大長公主的資助下，我娘開設了一間女子學堂，這裡不再教女子琴棋書畫，而是教授學識，以及各種謀生的技能。

我娘對她們說，女人並非隻能依附男人而活, 她們也能擁有為命運搏鬥的能力。

學堂旁邊, 還設立一間孤女收容所。

我就在娘親與兩位幹娘的疼愛中長大。

多年後的一個午後，我偷聽到了她們的闲聊。

「姐姐的字真是一絕。」醉蝶帶著笑意。

「當初為了模仿他的字跡，寫下他所有貪汙受賄, 與沈德佑殘害人命的名單，可是耗費不少心血。」

嫵鳳不屑一笑：「那沈德佑蠢笨如豬，我不過是吹了幾日枕邊風，他便相信自己一條賊船上的人會為了攀附更高的權貴而出賣他。」

「我在牙床上塗毒，每日以微弱的劑量讓他中毒。」

「這毒，不會立刻致命, 卻會讓他日漸衰弱, 最終以自宮的方式結束自己的性命。」

我娘和醉蝶笑得很開心：「罪惡的爛東西, 當然是切掉扔進糞池中才好。」

那天我聽到了她們是如何步步為營懲戒惡人。

我娘在博取我爹信任後，尋求長公主心腹的幫助，讓我爹心甘情願用錢來買我們自己人的古玩珍品。

而這些送入沈德佑府中的禮物當然都是假的。在沈德佑快要發現時，我娘模仿我爹的筆跡列出名單。在故意入府的嫵鳳討得沈德佑歡心後便將名單讓他「意外發現」。

沈德佑便想要S人滅口，暗中給我爹下毒。

而我爹覬覦沈德佑女兒的事，也是精心策劃的，為的就是讓他們狗咬狗。不過, 並沒有真的讓那女孩遭受侵犯，隻是做了一場足夠讓沈德佑暴怒的戲。那位嬌貴的公主, 也要永遠記下這難忘的一課。

這一切離不開三位堅毅女子的互相成就，包括那位大長公主。

她們的智慧和勇氣, 讓我深深敬佩。

最後的最後, 醉蝶和嫵鳳改了名字。

一個叫雲憶，一個叫朝希。

我娘望著東邊泛白的天空，露出了她發自內心的笑, 她說。

「從此，此君不是君。」

番外：

時光荏苒，我已年芳二五。

我的名字早已不是繡樓倚窗盼，盼兒早降臨的盼兒。

在娘親和兩位幹娘的悉心教導下, 我成為遠近聞名的女先生。

我的商鋪遍布城中的每一處。

某日，我正籌劃著新學期的教課內容，一個樣貌絕豔卻衣著清貧的男子找上門。

他局促地站在門口：「今日你記住我的名字了嗎？我名李修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

「我今日特來告知先生，待我金榜題名時, 定會風光迎娶先生過門。」

我放下手中的書卷，看著他眼中閃爍的期盼。

我笑了笑。

「李公子好志氣。」

「好啊我答應你。」

他立刻喜上眉梢，我頓了頓, 語氣玩味。

「隻要你能做到以下兩點。」

「一、入贅。」

「二，我要你金榜題名授官那日, 當著帝王的面, 當著全天下人的面，以血為契，立下誓言。」

我看著他, 一字一句地說道。

「承諾此生不負我, 尊我敬我，絕不納妾。」

我想要的，從來不是依附於誰。任他是狀元郎還是野心勃勃的年輕新帝。

我想要的, 是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為自己而活。

就像娘親，雲憶和朝希一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