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過年回家，家人逼我相親。

 

我打量著男方，張口就問：

 

「質量合格嗎？

 

「你就在這裡別動，我去拿尺子。」

 

對方嚇得提著褲子跑路。

 

全家人都罵我不要臉。

 

我一臉無辜：

 

「爸，你也是男人，有什麼可避諱的？

 

「媽，你不是想抱外孫嗎？我可都是為了你啊！

 

「姐，你是過來人，給傳授點經驗唄？

 

「你們怎麼不說話？」

 

1

 

【琪琪，你手頭寬裕不？尿不湿又用完了，借我一千塊應個急。】

 

剛下班，手機屏幕彈出我姐的消息。

 

心裡一陣煩躁。

 

【姐夫呢？】

 

【吵架了，不想跟他說話。】

 

【吵架就不用養孩子了？】

 

她發來一個流汗的表情包：

 

【你前幾天還去吃大餐，連一千都沒有嗎？】

 

【上個月借的六百你都沒還……】

 

【再借一千，過段時間一起還你。你一個單身小姑娘，又不著急用錢。】

 

我盯著屏幕，心裡五味雜陳。

 

我姐自從生了二胎，就總盯著我的生活。

 

一發朋友圈，她必定要細細盤問一番。

 

讓我有種被監視的不適。

 

許是我太久沒回消息，她打來了電話。

 

「琪琪，我不想叫爸媽擔心才來找你的……」

 

她嗓音一啞，好一頓哭訴。

 

老公去釣魚不管孩子，大寶成績跟不上，二寶三天兩頭生病，婆婆責怪她奶水不好才影響了孩子……

 

我於心不忍，掛了電話後，還是給她轉了一千。

 

【我也不指望你還錢，就當是我這個做小姨的給外甥的紅包，但下不為例。】

 

她收到錢，心情也變好，還開起玩笑：

 

【你對外甥都這麼大方，等以後成了家，對自己的孩子肯定更好！】

 

【我不確定會不會結婚，一個人也挺好的。】

 

對方正在輸入。

 

好一會兒，她發來一段話。

 

【一個人怎麼過？單身的人都覺得自己過得好，但等你結了婚，會發現家裡有個男人，能給你十足的安全感。孩子的笑聲，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

 

世界上一定有幸福的婚姻。

 

但身處其中的那個人絕不是我姐。

 

【你確定安全感是姐夫給的，不是我那一千塊錢給的？】

 

【話也不能這麼說，你姐夫大多數時候還是很好的！】

 

我回了一串省略號。

 

她緊接著道：

 

【你過了年就二十五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大寶都出生了，你可得抓點緊。男人都喜歡年輕的，再晚幾年就不好找了！】

 

【不止男人喜歡，我也喜歡年輕的。】

 

【你又不是富婆，難道還想B養男大？】

 

後頭緊跟著三個笑哭的表情。

 

不等我回復，接連滑出兩條消息：

 

【還是得現實一點，找個會過日子的才行！】

 

【你現在不找，將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自己過得一團糟，卻熱衷於勸我步入婚姻，就這麼見不得我好？

 

【地上有錢我能不知道撿？撿不到金子，我總不能撿一坨屎揣兜裡吧？】

 

【你找不到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你先接觸看看，覺得合適就趁早定下。】

 

【再說話就還錢。】

 

下一秒，語音通話彈了出來。

 

「趙書琪，你剛才說得好聽，說什麼給外甥的紅包，結果扭頭就跟我要錢，你心裡還有我這個姐姐嗎？」

 

千篇一律的催婚的話，不知聽爸媽說過多少次。

 

以前，我姐還會幫我反駁幾句。

 

誰能想到，現在她也加入了催婚行列。

 

有了二胎之後，她變得不可理喻。

 

我不想和她廢話。

 

「還錢。」

 

「趙書琪，連你也不體諒我是不是？你以為我養兩個孩子很容易嗎……」

 

「還錢。」

 

我打斷她的道德綁架，機械地重復著那兩個字。

 

那頭沉默幾秒，主動掛了電話。

 

心情被她攪得糟糕。

 

第二天是周六，我約上朋友去泡溫泉，打算好好放松一下。

 

2

 

新開的水療館裝修不錯，我隨手拍了幾張圖發朋友圈。

 

沒多久，我姐出現在評論區。

 

【不會又是一個人吧？好可憐。】

 

這話激起了我的逆反心理。

 

特意發了一組精心拍攝的九宮格。

 

各種餐品、陳設的照片，中間一張是和朋友們的合照。

 

配文：單身就是爽。

 

很快，消息紅點如約而至。

 

【沒有老公孩子，人生是不完整的。】

 

毫無攻擊力。

 

我靠在池子邊緣，懶洋洋地打字：

 

【你多久沒出來玩兒過了？是不想嗎？】

 

她估計氣得不輕，連發三條私信：

 

【你今天花了多少錢？】

 

【看著不便宜，都能買好幾罐奶粉了吧？】

 

【爸媽都沒去過那麼高檔的地方！】

 

我拍了熱氣氤氲的湯池一角發過去：

 

【舒服。】

 

然後就沒再看手機。

 

等泡完澡出來，除了我姐的幾條消息，還有兩通我媽的未接來電。

 

回撥很快接通。

 

「琪琪，聽你姐說，你又去消費了？不是我說你……」

 

「那就別說了。」

 

她頓了頓，自顧道：

 

「你現在花錢大手大腳慣了，等以後成家，用錢的地方多了，你會不適應的！」

 

「用錢多，掙錢的人不也多了嗎？一段健康的關系，難道不該是一加一大於等於二？」

 

「我跟你說話，你聽著就是，哪兒來這麼多歪理？」

 

長輩就是這樣，說不過我，就開始挑我的態度。

 

「媽，我隻是花自己的工資，哄自己高興而已，你要實在看不下去，你也找個班上。」

 

不給她發作的機會，我迅速掛斷。

 

然後返回微信頁面，看看我姐都發了些什麼。

 

【單身是爽，但能爽幾年？】

 

【等你的朋友們都成家了，你就不能隨便約他們出來了。】

 

【琪琪，我真的覺得你是時候找個對象了。】

 

本來就煩。

 

看到她這些話，更是想發瘋。

 

明白有理有據的爭辯無用，所以我選擇胡言亂語。

 

【我喜歡姐夫。】

 

【我要是找對象，就去找姐夫。】

 

「對方正在輸入」反復閃跳了幾次。

 

看得出來，她很慌。

 

幾分鍾後，才終於回道：

 

【他心裡隻有我，你沒機會的。】

 

【機會是靠爭取來的。】

 

【趙書琪，你想幹什麼？】

 

【過年回家就能見到姐夫了，嘿嘿。】

 

這次，她回得很快。

 

【我讓你找對象，不是讓你找我對象！你別亂來啊！】

 

【哦，我喜歡姐夫。】

 

電話響起。

 

掛斷。

 

再響，再掛。

 

隨後，一家四口的小群裡彈出聊天截圖。

 

我姐一通告狀，氣得我媽在群裡發語音大哭：

 

【老天爺，我們老趙家怎麼出了這種事？傳出去我可怎麼做人……】

 

我爸也破口大罵：

 

【讓你找個男朋友，幾年都沒有動靜，原來是惦記姐夫？不要臉的東西！】

 

他們的設想是，我一畢業就結婚。

 

可這三年來，我連個男朋友都沒帶回去過。

 

他們對我嫌棄至極。

 

我早聽過無數句我媽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爸戾氣深重的責罵。

 

現在這些不痛不痒的批判，我隻左耳進右耳出，心裡毫無波瀾。

 

甚至還能火上澆油。

 

【姐，你的兩個寶寶好可愛，我們姐妹倆五官蠻像，我要是和姐夫生了寶寶，應該長得和兩個小外甥差不多吧？】

 

我爸吼破了嗓子：

 

【趙書琪，你敢破壞你姐的家庭，老子打S你！】

 

我姐的聲音又急又氣：

 

【我老公不可能看上你這種女人，你別痴心妄想了！】

 

我活動了下手指，繼續淡定地打字：

 

【你們不是喜歡催我找對象嗎？我找姐夫，親上加親，有什麼可反對的？】

 

我媽啞著嗓子開口：

 

【就算催你，你也不能瞎找啊！】

 

【我可不管那麼多，是你們自己催我的，我就要姐夫，想方設法也得把他拿下！】

 

【別，別，以後不催你了，你可別把書琳的家庭給毀了！】

 

我媽妥協了，我爸也緊隨其後：

 

【催個屁催，老子才懶得管你！】

 

【你們最好說到做到。】

 

我姐怨氣衝天：

 

【趙書琪，你不會有男人要的，你就等著孤獨終老吧！】

 

【謝謝祝福。】

 

3

 

春節前，對我冷淡了許久的我媽，突然熱情叮囑我早點回去過年。

 

我淡然應下。

 

大年三十下午到家，一切如常。

 

初二中午，我姐回來，跟在她身後的不是姐夫和兩個外甥，而是三姑奶和一個陌生男人。

 

「這就是先前和你們說過的，我婆家那邊的大侄，叫孫耀軍。書琪，你小時候他還抱過你呢！」

 

三姑奶的話聽得我一臉蒙。

 

我媽在一旁解釋：

 

「這是你三姑奶的婆婆的弟弟的孫子，也就是你三爺爺的侄子，你爸的遠房表弟，你得叫……」

 

「好了，不用介紹了。」

 

孫耀軍一面給我爸遞煙，一面上下打量著我。

 

我爸伸手接過，示意幾人坐下。

 

茶幾上有現成的瓜子和砂糖橘，我媽又另泡了幾杯茶。

 

我抿了一口，率先問道：

 

「瞧這架勢，你們是要讓我和孫耀軍相親？所以，你們是忘了前段時間，答應我不再催婚的事了？」

 

我爸、我媽、我姐，三人交換了眼神。

 

最後由我爸開口：

 

「你單身久了，難免想些有的沒的，還是得找個伴兒，日子才有盼頭。」

 

我媽朝我擠了擠，湊到耳邊，低聲勸道：

 

「哎呀，你三姑奶都把人帶來了，你就跟孫耀軍處一處嘛，又不會掉塊肉！」

 

我思索片刻，笑著問道：

 

「是什麼時候定下要相親的？也不早點告訴我，我好打扮打扮。」

 

三姑奶這人藏不住話，一問就笑得眯起眼：

 

「元旦那天，我跟你爸媽提起這事兒，他們就應下了，你現在知道也不晚嘛！年紀輕輕的，打不打扮都漂亮！」

 

所以，在我胡言亂語之前，他們就打算撮合我和孫耀軍。

 

「姐夫」的小插曲，更加堅定了他們要早點把我嫁出去的決心。

 

我望向坐在對面吞雲吐霧的孫耀軍：

 

「我小時候你抱過我，那你今年多大？」

 

「1987 年的，比你大不了幾歲。」

 

「你比我大十三歲，隻比我媽小十歲。」

 

他頓了頓，又接著道：

 

「我比你成熟穩重，生活上可以多照顧你啊。」

 

「照顧我什麼？事業上給我幫助，金錢上給我支持，還是人生重大抉擇上給我指點？」

 

他眼裡閃過一抹鄙夷：

 

「我們在一起是過日子，又不是談生意，一來就聊這些，現在的小姑娘也太物質了。」

 

「相親不聊這些聊什麼？如果你什麼都給不了我，就別把自己放在高位，說些照顧我之類的話，我可不想佔你便宜。」

 

我媽戳了我一下：「你就不能溫柔點？」

 

然後又扭頭對孫耀軍道：

 

「要不，你們先加個好友，回頭多聊聊興趣愛好啥的！」

 

我擰眉：「然後呢？」

 

她幻想起心目中的美好未來：

 

「要是聊得來，可以早點定下來，兩個人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再生個孩子，我跟你爸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誰給你們下達的任務，你們去找誰，折騰我幹什麼？」

 

我爸面色不悅地呵斥：

 

「能不能好好說話？一個姑娘家，哪兒來這麼大的脾氣？」

 

嫌我不好好說話？

 

那我可就又胡言亂語了。

 

4

 

我審視著孫耀軍，一如他剛才打量我的胸、腰、腿。

 

「質量合格嗎？」

 

「什麼質量？」

 

「就是這個。」

 

我打開某音，給他們播放了許醫生的視頻。

 

許醫生專門科普兩性知識，零禎起手，常常讓我在公共場合刷視頻的時候，受到諸多好奇的注視。

 

視頻結束。

 

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

 

孫耀軍詫異了片刻，壞笑道：

 

「你這麼好奇，跟我結個婚不就知道了？」

 

「買塊豬肉還得過個稱呢，你就在這裡別動，我去拿尺子。」

 

他臉色一變：「你，你想幹什麼？」

 

「量你的尺寸啊！你都一把年紀了，誰知道還能不能行？」

 

我剛一起身，我姐也緊跟著站起：

 

「趙書琪你瘋了？」

 

我媽著急忙慌地辯解：

 

「她，她平時不這樣的，你們別誤會！」

 

我爸猛拍了拍桌子：「你給我坐下！」

 

我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

 

「不就是個男人嗎？就值得你們這麼捧著他？

 

「明知道我不情願，還硬拉著我相親，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麼高質量男性！」

 

我也不找尺子了，直接上手去扒拉。

 

「神經病，撒手！」

 

「你到我家裡來，不就是讓我看的嗎？裝什麼清高？」

 

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我雙拳難敵六手。

 

在我被制住之後，孫耀軍提起褲子就往外飛蹿。

 

三姑奶一面罵，還不忘提上帶來的兩箱奶。

 

「老天爺，你們家是養出了個什麼瘋婆娘喲！活了一輩子，沒見過這種女人！」

 

我爸追過去，一腳踹上門，又折回頭怒罵：

 

「姑娘家家的，扒男人褲子，讓我和你媽的臉往哪兒擱？」

 

我瞪著無辜的雙眼，掃視著三人：

 

「爸，你也是男人，有什麼可避諱的？

 

「媽，你不是想抱外孫嗎？我可都是為了你啊！

 

「姐，你是過來人，給傳授點經驗唄？

 

空氣再次陷入S寂。

 

「你們怎麼不說話？你們不是最喜歡聊生孩子嗎？」

 

我媽氣紅了眼，呼吸越來越急促：

 

「趙書琪！你真是不知羞啊！」

 

我更無辜了。

 

「你們逼我和一個不喜歡的男人在一起，幻想我跟他發生性行為，生下他的孩子，你們都沒不好意思，我羞什麼？」

 

「我打S你個嘴巴不幹淨的！」

 

我爸的巴掌毫不留情地落下。

 

我躲得快，他撲了個空，差點摔倒。

 

他一氣之下掃平桌面。

 

「讓你找，你不找，我們給你介紹，你又不樂意，你到底想怎麼樣？難道要一輩子賴在家裡？」

 

瓜子撒了一地，一顆砂糖橘滾到我腳邊，宛如一個被驅逐的孩子。

 

「既然是家，怎麼能叫賴？還是說，到了特定的年紀，這裡就不再是我家了？」

 

我媽一副苦口婆心：

 

「誰家的父母不為子女考慮？我們為你的終身大事操碎了心，你倒好，成天不是怨這個就是怨那個的，有你這樣做女兒的嗎？」

 

我被氣笑。

 

「你們要是給我介紹有錢長得帥，性格合得來，三觀正人品好，事業有前途的優秀男人，我還有幾分信你們是為我考慮。

 

「可是在你們眼裡，隻要性別合適，就能拉來配對。這不叫為我考慮，這是給我添亂！」

 

我姐給我媽遞去紙巾，又瞪了我一眼：

 

「趙書琪，你的眼光別太高，想找有錢長得帥的，也得先照照鏡子！你憑什麼找優秀的男人？」

 

我懶得反駁，伸長脖子朝窗外張望：

 

「姐夫今天怎麼沒過來？」

 

「你，你又在打什麼主意？我警告你，不許亂來！」

 

「我人就在你面前，我能幹什麼？倒是你，離開你的寶貝老公一整天了，萬一有人乘虛而入，嘖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