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剛開始的時候社長侃侃而談,總說微電影社未來有什麼什麼計劃,這些侃侃而談在年底的社團聚會戛然而止。


 


社團骨幹圍在飯館的一張桌子上,我悶著頭,時不時夾著面前的菜吃兩口。


 


看著社團那些老人聊著聊著舉起了酒杯,旁邊一群大一的也很會來事,啤酒白酒交錯著站著給社長敬酒。


 


我難以理解。


 


大家都是學生,為什麼要敬酒。


 


聚餐不應該是吃得開心嗎?可以聊天聊地聊八卦,又或者做一些小遊戲,為什麼成了社長吹捧會?


 


那個男性社長,在酒精作用下紅著臉,對場上唯一沒有敬酒的我沒有好臉色。


 


還是旁邊平時比較好說話的部長提了一句讓我敬個酒。


 


我不喝酒的。


 


高中畢業的時候同學聚餐,嘗過,隻覺得不好喝,所以不碰。


 


我鼓起勇氣學著別人站起來給他敬酒,他端著酒杯跟我輕碰,但臉偏向另一邊,狀似在聊天,實際上是給我臉色看。


 


我覺得我受到了莫大的傷害。


 


從此以後聚會能推則推,更厭惡坐在一桌子男人的地方。


 


楊連溪今天的話,讓我想到了大二那年的動漫社聚會。


 


我本不想去的,還是同一個部門的學弟S纏爛打求我過去。


 


大二的我依舊木訥腼腆,飯桌上什麼話都沒說,隻敢吃面前的蚝油生菜。


 


是當時的女社長,跑到我旁邊坐著,夾了飯桌上最後一根可樂雞翅給我,捧著臉說這家飯店的可樂雞翅超好吃,我一定要嘗嘗。


 


那天的聚餐,喝的是汽水果汁,所有人聊的都是社團趣事,還討論了招新的時候大家都 cos 什麼角色。


 


也許楊連溪說得對,解決酒桌文化的另一條方案——做規則的制造者。


 


10


 


我任由楊連溪將我拉到了公寓門口,扯著我的手解開指紋鎖,一點也不溫柔地將我扔坐在沙發上。


 


屋內燈光打開,他挑著我的下巴查看我被他捏紅的臉頰,還有哭紅的眼睛,去廚房找了熱毛巾給我敷著。


 


「什麼時候,」我垂著眸看著地面,臉頰任由他動作,面無表情地開口,「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你剛進榮康那年,見色起意。」他倒是坦坦蕩蕩。


 


「這麼早?」我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可你中間談過戀愛。」


 


他按壓著毛巾的手忽而用力,讓我不得不抬起頭:「怎麼著?你那時候和你前男友成日裡把結婚掛在嘴邊,我這個舔狗還得給你守身如玉,一輩子單身?」


 


又像解釋似的道:「相親認識的,談了半年,分了。」


 


我盯著他的臉:「那你和她上過床嗎?」


 


他目光沉了一下:「睡過。」


 


「你心裡想著我,卻能和別的女人滾床單。」我諷刺。


 


他磨了磨後牙槽,像是被氣笑了:「行,我浪蕩,我畜生。我既然惦記著大小姐你就不配有欲望!還想知道什麼?要不要我跟你說說我和前女友都用過什麼姿勢?」


 


他摁得越發用力,我稍微偏頭,他的手滑空,指甲在我臉上刮了一下,我「嘶」了一聲,捂著臉。


 


他登時蹲下。


 


「刮到了?」楊連溪問。


 


就要拿開我的手檢查的時候,我回頭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在他愣住的時候擁抱住了他:「師父……」


 


「以後我出去談生意,你都能陪著我嗎?就像今天一樣。」我蹭了蹭他的肩膀,「他們喝醉酒的時候,看我的眼神都是色眯眯的,我害怕。」


 


他維持一個姿勢半天沒動,良久,他才低低笑出了聲,順勢而為,嗅著我頸間的香氣將我抱起來放到臥室的床上。


 


他捧著我的臉,極盡溫柔:「我什麼時候讓你受到過傷害?」


 


他俯首吻我,又說:「該喝的酒陳顯會替你喝,稍微練練酒量就行。」


 


他有欲望,我也有。


 


熟齡期的女人排卵期的時候身體和大腦被激素控制,格外渴望。


 


大家都是順勢而為。


 


再次知道周從嘉的消息,是我來到 S 市的一年後,我曾經在榮康玩得好的同事跟我分享。


 


周從嘉在我離開後的第二個月也跳槽了,跳槽到隔壁公司,據說工資更高。


 


但他欠了幾十萬的貸款,之前騙的父母的二十萬隻還完了一半,跳槽後工資依舊是入不敷出,以貸養貸,最後受不了越還越多,跑到原公司鬧,說齊雯騙他錢,要找律師告她。


 


齊雯沒什麼太大反應,整理了周從嘉送給她的所有東西的價格,甚至還有每次出去吃飯喝奶茶的錢,全部原價加起來,也就一萬多,直接轉賬給他。


 


齊雯沒找過周從嘉要東西,周從嘉主動送她也不會要,有的實在推不掉才會收下。


 


但她哄著周從嘉給他自己買東西。


 


衣服、鞋子、手表、手機。


 


還有那輛二十萬的車。


 


除此之外,還哄著他充遊戲讓自己的賬號變得強大,那是一款不是幾個 648 就能讓人愉悅的遊戲,砸個十幾萬進去也就勉強有點水花。


 


車子自己虧點錢轉賣了,但遊戲賬號的錢要不回來。


 


借的錢都花在他自己身上了,齊雯也就是在他耳邊吹吹耳風,衝動消費的也是你自己,怪得了誰。


 


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我很震驚,我看著旁邊的楊連溪,難以置信地問:「齊雯這麼做,就為了一個小組長的位置?」


 


「何不食肉糜啊奚茗,」楊連溪回我,「你知道國內還有多少人累成狗月入卻不到三千的嗎?她可比你聰明多了,知道男人不如工作可靠。」


 


「可她害得一個家庭家破人亡。」我呼吸有些顫抖,周從嘉再怎麼不是,但他的父母是老實人,辛辛苦苦攢半輩子的錢就那麼沒了,想起楊連溪沒跳槽時對我的警告,我質問道,「你早就看出來了是不是,你早就看出來了是不是?你什麼都知道,你為什麼不說,你說出來,至少他不會背負那麼多的債務。」


 


「刺啦」一聲,楊連溪將車停在路邊,看著我,「是,我看出來了,我為什麼要說出來?我跟他關系很好嗎?」


 


「你又生什麼氣?他在和你戀愛期間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 你現在心疼他被騙, 如果我不拉著你,他哄著你把結婚證領了你要怎麼辦, 就算法律上認定那債務你不用背,他就是拖著你不跟你離婚, 他就拉你下水,他自己家破人亡還要你不得安寧的時候你怎麼辦?」


 


我渾身顫抖, 想到周從嘉在求婚後提出去領結婚證那件事。


 


從那個時候起, 他應該就已經入不敷出了。


 


之前那輛車轉手出去的時候, 他的狐朋狗友總是調侃他怎麼舍得的, 他就會裝作很苦惱地說:「沒辦法,老婆不樂意啊。」


 


我非常非常非常討厭他這種說法。


 


現在想想, 他大概都不是因為我生氣而選擇轉賣了車, 他是被貸款壓得喘不過氣沒辦法了。


 


真可恨吶, 周從嘉,你真可恨吶。


 


「我沒有心疼他, 」冷靜下來後我回, 「我隻是覺得人應該有良心。」


 


齊雯外表柔柔弱弱的,沒想到手段這麼狠。


 


可她也會在周從嘉和我求婚後提醒我不要嫁他。


 


人心啊,到底有多復雜。


 


我猜不透。


 


11


 


三年後,我坐上拓展部經理的位置, 身邊跟了兩個小徒弟,都是女孩。


 


楊連溪說到做到,三年間手中研發有了質的飛躍,於是大大小小的公司都上趕著和鼎峰合作。


 


話語權在鼎峰這裡,那飯桌上喝什麼的決定權就在我這。


 


我將決定權交給兩個徒弟, 她們總會為了喝蜜雪冰城還是滬上阿姨而拌嘴。


 


其中一個小姑娘其實挺能喝酒的,在之前的一次合作方挑釁下把人喝進醫院。


 


拒絕得了酒桌文化,拒絕不了員工非要喝酒。


 


也是在一次飯局後,我和楊連溪回到家廝混, 我看著天花板的白熾燈, 忽然明白,從我來到 S 市後,一切都在楊連溪的掌握之中。


 


包括如今, 合作方在飯桌上給我面子不是因為我有面子, 而是鼎峰有技術。


 


楊連溪研發出來的新技術。


 


我想到之前周從嘉總是結交一些聽著很有能力的酒肉朋友,時不時請他們吃飯,時不時給他們送禮。


 


他總說這些人以後都是人脈, 可沒有利益牽扯, 哪來的人脈一說。


 


楊連溪就比他強得多,知道打鐵還得自身硬, 能洞悉人心,職場更是如魚得水。


 


我如今和楊連溪就是單箭頭的利益關系,他榮我榮, 他損我損。


 


而我怎麼樣, 完全影響不到他。


 


我閉上眼睛, 生理性淚水從眼角沒入發間,他在三年前就將局布下,三年後的我才將將勘破, 這種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讓我鼻頭發酸。


 


「楊連溪,你真的很混蛋。」我說。


 


我能怎麼辦呢?他給的餌實在太好。


 


即便有一天他膩了我,至少我還有一份薪資優越的工作。


 


他在我的矯情中更加用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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