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跟男朋友在一起三年，他提了 127 次分手。

 

作為律所合伙人，我平時生活忙碌枯燥，嚴絲合縫。

 

他又是我初戀，還比我小三歲。

 

我以為哄他隻是情調，戀愛都這樣。

 

直到我聽到他朋友勸他。

 

「我都替小星委屈，你寫歌寫到深夜，哥幾個去找你的時候，哪次不是她陪著你？

 

「還有上次，你喝酒吐了一身，小星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姑娘，任勞任怨給你清理幹淨！

 

「那蘇晗能有小星對你好？不分留著過年？」

 

而他，一句沒有反駁。

 

我怔愣在原地，如果戀愛就是這樣的話，那還真是沒什麼意思。

 

可後來。

 

公司新來的實習生溫柔知意。

 

我才發現，原來戀愛還可以這樣談。

 

1

 

進門，家裡空曠安靜。

 

我捏了捏疲乏的眉心，摘下銀色腕表，脫下身上棕咖色西裝，換了一身休闲的羽絨服。

 

沒來得及坐下喝口水，便拎著車鑰匙去酒吧找景權。

 

這次生氣原因，是因為……

 

是因為什麼來著？

 

分手次數太多，原因也千奇百怪，我一時有些記不清了。

 

什麼沒發現他生病了，沒在他歌曲獲獎的時候多問幾句，超過一天沒有給他主動發消息，買的禮物他不喜歡等等。

 

還有一次讓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因為他覺得我從來沒跟他吵過架，說我心裡根本沒有他，不在意他。

 

我不止一次和他商量，有什麼不滿，希望我做什麼直接告訴我就好了，不要總是提分手。

 

那一次他又提了分手。

 

理由是他在跟我談感受，我卻在跟他講道理。

 

從前雖然總是吵架，但和好的時候也是非常甜蜜的，能讓我力竭的狀態迅速充電。

 

隻是從半年前開始，他似乎變了，對我意見變多，和好了也總是耿耿於懷。

 

吵架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有時候律所忙了幾個大夜，回去他又冷著臉跟我吵架。

 

我幾度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心力交瘁。

 

可想想這麼多年的感情，除了縱著，眼下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酒吧包廂是景權幾個哥們固定的老巢，每回都能在那找到。

 

我剛靠近，送酒進去的服務員先我一步推開了包廂的門。

 

正好撞見景權朋友義憤填膺地對他說。

 

「我都替小星委屈，你寫歌寫到深夜，哥幾個去找你的時候，哪次不是她陪著你？

 

「還有上次，你喝酒吐了一身，小星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姑娘，任勞任怨地給你清理幹淨！

 

「那蘇晗能有小星對你好？不分留著過年？」

 

而他，一句反駁的話沒有。

 

反而略帶歉疚地朝身旁一位努力衝他揚起微笑的女孩看了眼。

 

2

 

我站在原地愣怔了好半晌。

 

直到服務員放完酒退出包廂，門徹底關上。

 

我才突然回過神，腦海裡有根一直緊繃的弦忽然就輕描淡寫地斷了。

 

我面無表情地推開了包廂門。

 

進門的剎那，像是一股不合時宜的冰冷氣流進入了歡聲笑語的溫室。

 

氣氛微妙。

 

沒人理我，更別說打招呼了，不過一瞬，那些人就像是沒看見我一樣繼續怎麼開心怎麼玩。

 

方才一言不發、S氣沉沉的景權，在我進來之後，更是像沒事人一樣，將我當成空氣，加入他們。

 

「景權。」我冷靜地叫他名字，「我有話要跟你說。」

 

他繼續將我當成空氣，因為輸了遊戲笑著灌了杯酒。

 

算了。

 

我耐心告罄，那就這麼分吧。

 

我正打算轉身就走，他忽然冷嘲地開了口，「有什麼話你就在這說，都是我兄弟，沒什麼話不能聽的。」

 

我捏了捏手腕，轉身看他，面色冷靜，「小星是誰？為什麼你會允許她孤男寡女陪你寫歌到三更半夜？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姑娘，給你處理嘔吐物是她對每個朋友都這樣，還是偏偏隻對你這樣？

 

「最重要的是，別人在你面前貶低我，你一句話沒說，是因為心裡，也覺得事實就是如此嗎？」

 

我要問的是，他需要的就是這些嗎？

 

話音落下，包廂驟然安靜。

 

先前打抱不平那兄弟面上拂過一絲惱怒的尷尬。

 

有人將音樂忽然關掉。

 

景權眉眼不耐地掃了過去，「關了做什麼？你們玩你們的。」

 

那人又將音樂打開。

 

景權冷笑看向我，將手上牌扔掉，「人家隻是陳述實情而已。

 

「在你眼裡工作永遠都是第一，我什麼都排在工作之後，怎麼你對我不上心，還不許別人對我好了？

 

「別人說你，我沒在他們面前抱怨你一句話已經不錯了，你有什麼資格拿這事壓我？你捫心自問你能做到她這樣的地步嗎？！」

 

我看著他，眼底最後一絲微弱的期盼也泯滅徹底，彌漫上濃濃失望。

 

我一直都很忙，他不是不知道。

 

況且我們同居，隻要他不是出差巡演，我們早晚都能見到。

 

隻是他歌手的工作屬性注定不會太經常在家。

 

從前他抱怨這事，我就努力擠壓工作時間飛去他演唱會現場看他。

 

但讓我無所事事整天圍著他全國打轉，我自問做不到。

 

隻能從其他方面彌補他，學著他給我制造驚喜一樣，給他準備禮物，多發消息打電話關心他的情況。

 

恐怕他自己都忘了，我真的發消息打電話問了。

 

他又不滿我隻會嘴上說說，卻沒有過來看他的實際行動。

 

本來我就為這段感情感到疲憊。

 

既然他遇到了對他更好更合適的人，那就祝他幸福。

 

「我做不到。」我看著他的眼睛，回答他的問題，「那就如你所願，分手吧。」

 

景權表情驟然一僵。

 

我淡淡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沒有我曾經以為的多麼難以割舍，反而，胸口莫名一松。

 

身後，傳來景權起身的動靜。

 

可緊跟著又響起那位兄弟的聲音。

 

「權兒，這女人就是把你拿捏得SS的，仗著你非她不可 PUA 你呢，你這回退了，就會有下次，這輩子你都得被她騎在頭上！

 

「聽兄弟的，小星對你這麼好，你可別犯賤啊！」

 

身後，景權沒有追上來。

 

3

 

出了酒吧。

 

冷空氣代替濁氣灌入了肺裡。

 

我坐在駕駛座上，看著前方的車流發了會兒呆。

 

好半晌，才驅動車子回家。

 

當初他撒嬌每次出差下了飛機都要再打車兩三個小時去找我很辛苦。

 

我便默默為他在機場附近買了這套房子，每次他出差回來的那幾天我都會住在這裡。

 

相應地，我去律所上班就要兩三個小時的車程。

 

現在既然分手了，以後也不需要再這麼折騰了。

 

需要帶走的東西不多，沒一會兒我就收拾出了個行李箱，驅車回律所附近的公寓。

 

路上胃有些不舒服，才想起來忘記吃飯了。

 

晚上 11 點 03 分。

 

我將車停在了一家 24 小時便利店門口，進去買了杯熱牛奶和面包準備結賬。

 

「您好，一共 24.9 元，掃這裡。」

 

收銀員對排在我面前的顧客開口。

 

「您好？」

 

我下意識抬眸看去，眼前年輕的男人直勾勾地望著我。

 

清澈中帶著震驚。

 

我淡淡回望他。

 

確定不認識他。

 

他的臉慢騰騰地升溫變紅，然後想起什麼，有些緊張地摸出手機付了款。

 

結完賬之後我走出便利店，發現他站在門口鬼鬼祟祟的。

 

我皺起眉頭，默默揭開了熱牛奶的蓋子。

 

下一秒，一腳踏空階梯——

 

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傳來，腰上託了隻有力的手臂。

 

我嚇了一跳，手裡的熱牛奶直接潑了過去。

 

那人嗷了一嗓子。

 

我推開他站穩。

 

「噗。」他抹了把臉上的牛奶，眼睛被刺激得有些睜不開，但是努力地道，「學姐，我是 A 大政法大學的研究生，我叫李洛明，我是你的粉絲。」

 

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有些委屈。

 

見我一臉沉默，他撸起袖子在臉上胡亂抹了兩下，露出那張白皙帥氣的臉，「您當年年少成名，又S遍各大高校辯論賽，學校現在都是您的傳說，我一直希望能變得像您一樣優秀，把您當偶像，剛剛冷不丁看到真人實在是太激動了。」

 

他撓了撓頭，「對不起學姐，我不是故意嚇到你的。」

 

原來是虛驚一場。

 

我從包裡翻出湿巾遞給他，「你還好嗎？」

 

「沒，沒事。」他一臉受寵若驚，雙手接過湿巾，笑出了虎牙，「謝謝學姐。」

 

我點了點頭，將掉在地上的面包撿了起來準備要走。

 

「那個……學姐。」他有些緊張，又眼含期待地看著我，「我能加您微信嗎？」

 

我想了想，以後是同行，又是學弟，就調出了二維碼。

 

走時，他咧嘴笑得很開心，「學姐再見！」

 

4

 

再見，就是三天後。

 

我有位秘書正好離職要回老家發展，這幾天人事部那邊一直在招人。

 

幾輪面試下來，最後篩出了兩人，由我定下終審。

 

其中一位就是李洛明。

 

面試現場，他並沒有那晚見到我時的激動和失態，也並沒有因為那晚的碰面而拉近關系，隻是簡單認真地在對待這場面試。

 

故而我對他印象不錯，在能力不相上下的兩位競爭者中，我憑著直覺最終定下他。

 

作為行業翹楚，律所的考核要求也會更高更嚴。

 

這半個月每回我半夜下班，都能看到包括李洛明在內的零星幾個員工在加班。

 

周六早上。

 

我起床坐到電腦前辦公，頭疼喉嚨痛。

 

強撐著看了會兒電腦，眼睛也脹痛不適。

 

剛打算回床上休息會兒，門鈴忽然響起。

 

小林有份資料今天要送過來給我籤字，我以為是她，沒多想就開了門。

 

沒想到，卻是半個月都沒見的景權。

 

一見到我，他的眼眶就驀然紅了。

 

僵站在原地也不說話。

 

大概是在等我道歉。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給我遞臺階。

 

以往我隻想解決問題，不要影響到我們的心情和感情，除非有緊急的工作，否則會立即處理和他的事情。

 

從來沒有這麼久沒理過他。

 

我打破僵持，「這裡沒有你的東西，那個房子的密碼我暫時還沒換，你的東西隨時可以抽空去拿。」

 

「蘇晗。」他難過的臉上頓時浮上了層怒意，「你就沒有錯嗎？

 

「我隻是想我人生的重要時刻你能陪在我身邊分享我的成功和喜悅，但你眼裡隻有工作，你在意工作比在意我還多，我隻能每次靠吵架才能吸引你全部的注意力，你為什麼不反思你自己呢！」

 

工作和他都重要，端看當時事情的緊急性和重要性。

 

我已經很努力對他好了。

 

如果是從前，他隻要露出這副受傷難過的神情，我就會懷疑是不是我身為戀人做得還不夠到位？

 

可是想想那天在包廂裡聽到的話，發生的事情，我隻覺得——

 

「景權，我們需要的和能給彼此的，都不是雙方想要的，其實我們並不合適，而且討論這些也沒意義，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臉色微微一僵，緊接著是更磅礴的怒氣，「你不想改就說不合適，你憑什麼說你給的不是我想要的？你給了嗎？」

 

「我已經盡力……」

 

他打斷我，冷笑，「你盡力的前提是不影響你的工作，我呢？我為了你，工作一直都是圍繞你調整的，你要是能像我對你這樣，我會這麼沒有安全感嗎？

 

「如果不是為了你，我現在咖位更大，知名度更廣！我把你在心裡排第一，你除了說盡力了和跟我講道理你還會說什麼？」

 

我面色沉了下去，「我沒有要求你做這些，當初我也勸過你不要這麼做，你反而跟我生氣，覺得我是在跟你劃清界限，但事實上，我不覺得感情和工作非要誰獻祭給誰。」

 

他怒氣翻騰的臉色一下就黯淡了下去。

 

冷笑，「沒意義，你說得對，我踏馬也覺得沒意義透頂！我是有病才會過來找你！那就分啊！

 

「你以為我有多稀罕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