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過如此。


 


連親兄弟也翻臉不認人。


 


隻有五皇子,這個一向不被放在眼裡的弟弟,還眼巴巴地趕來給三皇子送美酒。


 


上好的十州春色,酒色如春水,瑩瑩一綠間。


 


患難見真情。


 


三皇子捧著壇子,喝得紅了眼。


 


「老四雖是我一母同胞,但著實不是個東西。」


 


「母妃嘴上說疼我,竟真的放了手,讓老四如此害我。」


 


「明月更是明哲保身,安心當她的大公主,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隻有你……老五,你老五還是個人……心裡還念著三哥……」


 


「往日是三哥對不起你,日後,三哥出去了,一定拉你一把。」


 


我打扮成隨行小太監,跟在兩人身後倒酒。


 


五皇子恰到好處紅了眼,慷慨道:


 


「三哥,往事不再提,一切都在酒中。」


 


「幹了。」


 


三皇子已喝了整整一壇酒。


 


他面紅耳赤,拔出佩劍,踉踉跄跄在大殿中耍起酒瘋,佩劍把博物架上的玉瓶打個粉碎。


 


「母妃隻會給我送這些無用東西,她從不管教老四,一顆心總是那麼偏。」


 


五皇子跟著嘆氣:


 


「三哥,實話跟您說了,您可別氣。」


 


「慶寧伯府齊如意姑娘,已委身四哥,得名媚娃……」


 


三皇子砸了酒壇子,怒氣衝衝:


 


「老四這個混賬玩意兒,是不是他逼迫如意,他怎麼敢動哥哥的女人?他是打量我會老S皇陵,再也出不去了麼!!!」


 


酒勁上來,他提著佩劍就要往外衝。


 


「害我不夠,還要玷汙如意,我S了老四這個孽畜!」


 


三皇子雖暴躁莽撞,還算是個男人。


 


他對嫡姐,是有幾分真心的。


 


五皇子一把抱住他,哀懇懇道:


 


「三哥,你別衝動,今日是祭祖大典,父皇和一眾皇子都在,您別誤傷他人。」


 


「四哥和您一母同胞,怎會害您呢,中間或許有什麼誤會,不如咱親自去問問四哥和如意姑娘。」


 


好說歹說。


 


三皇子終於扔了佩劍,與Ṱŭ₅五皇子一同前去。


 


11


 


這個時候,四皇子住處文竹苑已點起迷迭香。


 


此香助興。


 


這是五皇子討好四哥送來的。


 


嫡姐和四皇子纏在榻上,像兩條白蛇。情濃之處,春色滿屋。


 


四皇子纏綿道:


 


「三哥和我,誰更厲害?」


 


嫡姐嬌滴滴的聲音從菱花窗裡傳來:


 


「當然是您了。三皇子,呵,銀樣镴槍頭一個……」


 


窗棂下。


 


冷風一吹。


 


三皇子的酒醒了很多。


 


他滿臉不敢置信。


 


越聽,臉上寒霜越重。


 


他終於握緊拳頭,眼中仇恨幾欲噬人。


 


這就是害他落魄今日的女人。


 


虛情假意。


 


枉費他日日牽掛。


 


齊如意還在討好:


 


「不光奴家愛您敬您,比起三皇子這個莽夫,貴妃娘娘和聖上也更中意您,您呀,是眾望所歸。」


 


三皇子喘著粗氣,被氣得不輕。


 


這個賤人哪有什麼苦衷。


 


她就是犯賤,上趕著讓老四作弄,一點大家閨秀的氣節都沒有。


 


哪有人知道,嫡姐如此賣力討好四皇子,隻是想借他之手S了我。


 


三皇子更不會知道。


 


這無關情愛。


 


唯有恨意。


 


他隻想進去S人。


 


沒帶佩刀。


 


他掏出一把匕首。


 


五皇子及時伸手拉住他,連連擺眼色:


 


「噓。」


 


「三哥,回去再說。」


 


他雖清癯,力氣卻大,把三皇子的手捏得牢牢的,一動不動。


 


如果沒猜錯,五皇子是個練家子。


 


他會拳腳功夫。


 


平時的弱不禁風都是裝的。


 


12


 


好不容易回到大殿。


 


門窗關好。


 


三皇子把殿裡東西都砸了個幹淨,酒壇、瓷瓶,碎碴子亂飛,就連帷幔也被他扯下來,打成一個S結。


 


他胸膛起伏。


 


「老五,你不該攔我,讓我S了那對狗男女。」


 


「你以為,三哥是懦夫麼?」


 


五皇子給他沏了茶,按照我教他的,語重心長道:


 


「三哥,S他們固然暢快,可巍巍皇城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父皇有七個兒子,此番爭鬥,又將為誰做了嫁衣裳。」


 


「三哥出身高貴,素有文韜武略,弟不忍見您之大業葬送於此。」


 


「未來的路還長著呢。」


 


聞言,三皇子頗為感動。


 


兩人以茶代酒,結下同盟之契約。


 


「五弟,有三哥一口肉,就有你一口湯,三哥永不害你。」


 


趁此時,我悄悄找來一個小太監,著急道:


 


「三皇子吩咐,文竹苑進了生人,恐怕是刺客,請錦衣衛立刻探查,免得傷了聖駕。」


 


小太監不疑有他。


 


急匆匆而去。


 


我沿著湖邊,慢慢撒下一圈魚幹兒,低低喚了兩聲,幾隻貓從綠草裡探頭探腦,咪呀咪呀叫了一聲,才撲騰著短腿跑過來吃食。


 


灌木叢後閃過一瞬雪白的衣角。


 


是一個女子。


 


她也是來喂貓的。


 


她不想遇見旁人。


 


我見狀,摸了摸貓咪肥圓的腦袋,滿意而去。


 


文竹苑內,暖香襲人。齊如意和四皇子還在纏綿,她軟磨硬泡,終於借到幾個侍衛。


 


她等不及要來S我。


 


還沒起身,就被突然闖入的錦衣衛抓了個正著。


 


兩人狼狽不堪。


 


老皇帝勃然大怒。


 


他極重顏面。


 


有些事,他不是不知道,沒捅破則各方安好。捅到臺面上,就得有說法,有懲戒。


 


否則,這朝堂就亂了套。


 


他不討厭鄭氏和兩個兒子,隻是厭惡他們頻頻惹事,讓他費心收拾殘局。


 


讓滿朝臣工都看了皇家笑話。


 


「鄭氏生得好兒子,一個為了女人意圖謀反,一個祭祖時還要花天酒地,醜態畢露,俱是不忠不孝的東西。」


 


「革去老四朝堂職務,讓他閉門思過,什麼時候清醒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正當時。


 


三皇子捧著一摞厚厚的經書,膝行到龍椅前,叩首垂淚:


 


「父皇,兒臣不孝,這個月日日茹素,手抄經書,為您祈福,願我皇威加四海,願我父福壽安康。」


 


「兒子願折壽相抵。」


 


「兒子不求您消氣,隻求您別因為我們兄弟們不懂事而氣壞龍體。」


 


話說得極為熨帖。


 


一個桀骜不馴的兒子,一月間變得如此孝順懂事。


 


老皇帝也有了欣慰。


 


他沒說話,隻讓太監接過經書,算是領了兒子心意。


 


三皇子又狀若無意補充:


 


「四弟年幼,同兒臣一樣,此番也是被齊家女所誘惑,斷無不忠不孝之心。」


 


老皇帝沉吟道:


 


「齊家女……一個入宮為奴,一個打入了天牢。」


 


「四弟把齊家嫡女從天牢換了出來……」


 


老皇帝面沉如水,陰森森道:


 


「好大的狗膽,是朕將齊家送進天牢,連朕的旨意都不放在眼裡,肆意欺瞞。」


 


「老四……呵……鄭氏的好兒子。 」


 


「他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皇帝老了。


 


他怕老怕S,隻有把權力抓得緊緊的,才能感覺到這世道最後的鮮活和樂趣。


 


不容任何人挑釁。


 


除此之外,天家親情,虛無縹緲。


 


老四,惹怒的不是父,而是操著生S大權的君。


 


「四皇子,褫奪爵位,禁閉於府。」


 


三皇子低頭懇求,唇角卻有一絲壓不住的笑。


 


老四啊老四。


 


你自小就差,什麼時候都不能騎到三哥頭上拉屎。


 


哪怕是落難,也得親兄弟一起落。


 


至於我的嫡姐齊如意,被打一頓後,重新扔回天牢。


 


她所有的美夢,至此終於破碎。


 


一個落過難的罪臣之女並不可怕,像虞氏,靠著青春貌美還能冠寵後宮。


 


可是一個沒了貞節、多次易主的女子,比最低等的妓還不如,人人都想狠狠踩她一腳,獲得踐踏貴族的尊嚴和快感。


 


世人對女子多苛刻。


 


一個落難男子,往往不講名節,人們隻會誇贊他能屈能伸、臥薪嘗膽,是世人典範。


 


一個落難女子,名節就是套在脖子上的白綾。


 


我抓住了齊如意脖子上的白綾,將她碾作塵埃。


 


我本該感到快意。


 


可卻驀地升起一種兔S狐悲之感。


 


哀天下女子。


 


13


 


鄭貴妃的兩個兒子,彼此明爭暗鬥,甚至為打落對方而沾沾自喜。


 


三皇子添油加醋把四弟扯下馬。


 


四皇子也不甘示弱,直接指出三哥的祈福經書都是太監代寫,實則天天酗酒,是蓄意欺瞞、目無君父。


 


三皇子回擊:


 


「四弟長年服用五石散,早已不能人道。」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論起不忠不孝,四弟無人能及。」


 


四皇子昏了頭,破口大罵:


 


「齊如意說你還不如我,你狗叫什麼?」


 


兄弟倆天天上奏折,雞飛狗跳,成了京師笑柄。


 


老皇帝累了,他把祈福經書摔到鄭貴妃臉上:


 


「朕再也不想聽到這兩個孽障的消息!」


 


「鄭氏,好自為之吧。」


 


這些經書,都是鄭貴妃找人替三皇子抄的。


 


換言之,她一開始就想騙老皇帝。


 


此事被揭發。


 


鄭貴妃跌坐在地上,面如土色。


 


她的兩個兒子都廢了,身陷囹圄,如何是好。


 


她手中唯一能用的,隻有女兒明月公主和養子五皇子。


 


女兒自小嬌寵,隻知情情愛愛,一顆心隻想著取悅驸馬,見了父皇都瑟瑟發抖,讓人喜歡不起來。


 


「母妃,驸馬他今日又多看了一眼別人,女兒氣S啦。」


 


「母妃,能不能讓五哥去見父皇啊……一想起父皇提著帶血的劍S人……女兒……實在怕他。」


 


鄭貴妃嘆了口氣。


 


明月這個女兒,學到了她的明哲保身。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連自己的親哥哥也不想幫。


 


不過,還有一個養子五皇子。


 


總歸是個拿得上朝堂的男子。


 


多年來,他又老老實實,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老三來信,覺得老五隻是嘴笨,心卻誠,比老四還中用些。


 


上了朝,就能議政,就能培植黨羽,就能撼動皇上心思,就能……讓老三東山再起,讓老四好好醫治。


 


鄭貴妃下了決定。


 


她把一直培養的朝堂勢力,慢慢移交給五皇子。


 


不到三個月,五皇子就堂堂正正站上了朝堂。


 


他領了刑部差事。


 


14


 


上朝那天。


 


天邊蟹殼青中已生出一抹紅。


 


五皇子的嶄新朝服鋒稜畢現,陰鸷的眉目間已多了一絲異樣的驕矜。


 


「玉奴,本王辦到了。」


 


「日後,你安心待在王府後宅,鄭氏不敢動你。」


 


「本王會給你個名分。」


 


他看人時,不再低眉深望,而是昂著頭,露出冷峻的下巴颏。


 


瞧瞧,皇家男兒個個薄幸。


 


甫一得勢,就要把我軟禁在後宅,當一個以色侍人的奴婢。


 


我低頭應下。


 


大仇得報,慶寧伯府馬上就要S得透透的,再也翻騰不動。


 


我別無所求。


 


朝堂事多。


 


五皇子越來越忙。


 


我去求見他,屢屢被拒之門外。


 


他的貼身太監洛無奇抱著拂塵,一抽一掃,冷了聲色:


 


「玉奴,你隻是個奴婢,記得你自己的身份。」


 


「殿下願意庇佑你,這就夠了。」


 


「不要肖想太多。」


 


「你瞧見門房上那些夫人了麼,都是來送女兒的,那麼多名門閨秀,殿下都不放在眼裡,獨獨留著你,哪怕讓你當個侍妾呢,你也得知足。」


 


其實,我求見五皇子,不為名分一事。


 


「洛公公,煩您替我問一問殿下,他掌管刑部,可定下慶寧伯府抄斬日期了?」


 


「我的嫡姐齊如意,又關押在何處,昨兒去探監,我並未見到她。」


 


洛無奇神色異樣。


 


他下意識看了看緊閉的房門。


 


「玉奴,慶寧伯府總歸是你血親,你都把他們搞得那麼慘了,何必咄咄逼人?」


 


「一個姑娘家,心不能太狠,會把路走絕了。」


 


我心中冷笑不止。


 


洛無奇能這麼說,必然受了五皇子之意。


 


他不準備S掉慶寧伯府一幹人。


 


他還帶走了齊如意。


 


他到底想幹什麼?


 


緊閉的黃花梨門裡,傳來一聲女子嚶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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