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著他那興奮的模樣，我不禁冷笑一聲。

 

看吧，不愛你的人，你就算是S了，他也不會有一絲懊悔。

 

如果他足夠愛你，即使你們分隔了好幾年，他對你也仍是滿腔熱情。

 

「你爸發現了癌症報告單沒有？」

 

「他啥反應？」

 

就在這時，媽媽已經迫不及待地給我發來了消息了。

 

我望了一眼滿面春風的爸爸，毫不猶豫地在屏幕上打下了兩句話。

 

「他已經發現了！」

 

「爸爸在得知你的S訊後，嚇得哭暈過去了，剛剛才被送到醫院去呢！」

 

媽媽的語氣越來越興奮。

 

「天啊，我太想看到陸淮川後悔的樣子了！」

 

「我現在就已經忍不住想回家看看了！」

 

9

 

好在我即使勸阻住了媽媽，盡力不讓她的出現打破了我原有的計劃。

 

每當爸爸和張姨出去約會，我就騙媽媽說，爸爸正在抱著你的相片哭呢。

 

在媽媽那裡，我把爸爸完美地塑造成了電視劇裡悔恨不已的男主角。

 

畢竟亂編故事，誰還不會呢。

 

媽媽倒也完全信任了我，每天都讓我實時觀察爸爸的反應，方便隨時報告給她。

 

這段時間，爸爸與張姨的感情也在迅速升溫。

 

終於，他們倆領了證，定下了結婚日期。

 

看來這才沒多久，媽媽就已經完全被爸爸拋之腦後了。

 

好像陸家從來都沒有過這個人一般。

 

今天，爸爸滿心歡喜地把張姨領回了家。

 

從那一刻起，他的眼裡似乎隻有張姨，處處體貼入微地照顧著他，動作輕柔，眼裡滿是愛意，和她說話時也格外溫柔，那聲音仿佛能滴出水來。

 

我怔怔地看著他們。

 

我一直以為爸爸生性冷漠，難以親近。

 

可如今我才知道並非如此，他也有如此體貼溫柔的一面。

 

隻是這份溫柔從未給予過媽媽罷了。

 

若是我沒有讀心術，不知道媽媽對我的利用，或許現在的我也會發自內心地為她心感不甘吧。

 

我每天都默默地數著日子，終於等到了爸爸和張姨結婚的前一日。

 

「媽媽，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你也該回來了！」

 

「明天早上你來這個地方就能碰見爸爸了，他天天在那因為太過思念你借酒消愁呢，怎麼勸都勸不動，明天你來正好可以給他一個驚喜。」

 

我在手機屏幕打下這段話，並給媽媽發去了爸爸和張姨辦結婚典禮的地址。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10

 

結婚現場，我拉著雲兒坐在臺下。

 

整個婚禮被爸爸布置地富麗堂皇，豪華無比。

 

聽說，當年爸媽結婚時，爸爸甚至都不能給媽媽一個像樣的婚禮。

 

可我並不覺得她可憐。

 

聽家裡的下人說，當年媽媽為了拆散她們，不惜跑去霸凌張姨，造張姨的黃謠，讓她名聲掃地。

 

張姨也是在這樣的逼迫下忍無可忍才選擇逃出國外去生活的。

 

所以爸爸討厭媽媽，也不是完全沒有原因的。

 

誰會對一個欺負自己愛人的人動心呢？

 

「讓我們恭喜這對新人！」

 

爸爸和張姨在眾人的矚目下，緩緩交換了婚戒。

 

「阿怡，這麼久了，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娶你了。」

 

他們深情對視，隨後緊緊相擁，熱烈地擁吻。

 

就在這美好的瞬間，教堂的大門突然被猛地撞開。

 

媽媽興奮地衝了進來，同一時間，她的目光被臺上纏綿的二人給吸引住了。

 

當媽媽清晰地看到他們的臉後，仿佛被一道驚雷擊中，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驚叫聲，在整個禮堂中回蕩。

 

「啊——」

 

爸爸和張姨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叫聲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當他們的目光落到媽媽身上是，兩個人頓時愣住了，滿臉不可置信。

 

媽媽猛然衝到臺上，聲嘶力竭地質問。

 

「陸淮安，我才S了幾天啊，你就迫不及待要和這個小三結婚了是吧？！」

 

她又將頭轉向張姨。

 

「好啊，張楚怡又是你，看來你饞我這個位置很久了，我還沒S幾天你就迫不及待想要上位了！」

 

「看來是我當年揍你揍地不夠狠是吧？今天我真就要給你點顏色看看！」

 

說罷，她揚起雙手，狠狠地朝著張姨揮去。

 

現場一片混亂，人們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可惜有爸爸在，媽媽的手就不可能碰到張姨。

 

「李莉，你都沒告訴我你癌症病S是怎麼回事呢。」

 

爸爸全力抓住他的手腕，面容嚴肅。

 

媽媽看到他這麼護著張姨，整個人陷入了癲狂狀態。

 

她瘋狂地扭動著身體，頭發凌亂飛舞著，試圖掙脫爸爸的束縛。

 

「陸淮安，不管怎麼樣，你就是背叛了我！」

 

「你不能和她結婚，我沒S，我們還沒離婚呢!！」

 

她又轉身想去翻包裡她隨身攜帶的結婚證。

 

現場又是一陣陣哗然。

 

「隻要一方S亡，婚姻關系就會自動解除。」

 

「媽媽，前段時間我和爸爸已經幫你辦過銷戶了哦。」

 

不知不覺我已經走到了臺上，在媽媽身後幽幽地說。

 

11

 

「陸朵兒……是你……你故意算計我？」

 

「我可是你親媽啊！你怎麼能夠胳膊肘往外拐呢？」

 

媽媽連連發抖。

 

「親媽？」

 

「我到底是你的親女兒，還是實現你和爸爸愛情的踏板？」

 

我冷哼了一聲，將左眼的眼罩決絕地摘下。

 

那道猙獰的傷疤暴露在空氣當中。

 

「從小到大我都得看著你和爸爸的感情來行事，隻要一點不合你心意你便動輒打罵。」

 

站在一邊的雲兒也毫不猶豫拉開了袖子，上面一道道傷痕觸目驚心。

 

就連張姨都看不下去了，紅著眼眶摟住了我倆。

 

沒想到媽媽不僅沒有一絲悔意，在看到張姨摟住我們後，頓時更加生氣了。

 

她怒目圓睜，用力地推開張姨。

 

「朵兒雲兒都是我的女兒，你憑什麼碰？」

 

我側頭望向她，無奈地笑了笑。

 

事到如今，媽媽依舊覺得我們隻是件物品，沒有自己的靈魂。

 

我和妹妹對視一眼，同時決然地甩開了媽媽的手。

 

她的手無力地垂落，眼神充滿了震驚。

 

我們倆毫不猶豫地走向了張姨身後，站在她身旁，向媽媽宣告著我們的選擇。

 

張姨微微一愣，隨即露出感動和欣慰的神色，將我們護在了身前。

 

媽媽呆呆地望著我們，微張著嘴，似乎想說什麼。

 

還沒來得及開口，幾名保安就走上前來將她圍住，硬生生把她趕出了婚禮現場。

 

「在怎麼說這個張楚怡也是她們後媽，肯定不會對她們有多好的！」

 

「等過幾個月本性暴露了，她們倆個就會哭著來找我的，到時候我肯定不會理她們……」

 

我望著媽媽被拖走的身影，句句心聲在此刻同時湧入我的耳內。

 

我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媽媽真是被火葬場的思維荼毒地太深了。

 

12

 

張姨嫁進陸家才一年，就生下了個弟弟。

 

好在張姨人確實不錯，即使在有親生孩子的情況下也不會對我和雲兒冷眼相待。

 

在弟弟的滿月酒席上，我在宴會上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媽媽手挽著一位高大的陌生男子，身後還跟著一個打扮精致的小女孩。

 

她帶著那個小女孩在我和雲兒面恰晃悠了一遍又一遍。

 

「這個小女孩穿得比她們都精致漂亮，她們肯定嫉妒S了吧？」

 

「她們倆個以前從來沒有試過被我這樣帶到身邊，看到我這一幕，不得氣S？」

 

「今天我特意請了個健身教練和同事的女兒來替我撐場，這不得讓陸家的好幾位後悔莫及？」

 

她的心聲也隨著她在我身邊走過的次數不斷響起。

 

吵得我腦瓜生疼。

 

在她第二十三次帶著兩位演員晃悠到我們面前時，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緩緩走到媽媽旁邊的那位小女孩旁邊，主動對她伸出了手。

 

媽媽頓時眉頭一皺，心想。

 

「她是不是想來給我一個下馬威的？」

 

聽完她的心聲，我輕蔑一笑，以周圍人都能聽清的聲量說道：「我記得你，你是雲兒小學隔壁班同學吧，我記得你媽媽還是家委會的呢！」

 

「隻不過我記得……」

 

我往媽媽那瞄了一眼。

 

「你媽媽不長這樣啊。」

 

媽媽有些汗流浃背了，率先搶答。

 

「隻是幫同事帶兒子而已。」

 

「今天我和我男友來看看陸淮安兒子的滿月宴，也是順帶想參考一下以後要是我和我男友有孩子了該怎麼辦。」

 

她又急忙拍拍旁邊那名男子的肩，他瞬間會意，將手搭在了媽媽的肩上，跟著附和。

 

「沒錯，我和李小姐馬上就要結婚了，到時候大家都來捧捧場呀！」

 

而我恰巧又發現媽媽正往爸爸的方向拼命望去，好像很期待爸爸看到他們這親密的一幕。

 

「太好了！恭喜你們！」

 

「祝你們百年好合！」

 

不料爸爸直接走過來拍手叫好。

 

沒有得到想看到的反應，媽媽整個人的臉色都沉了下去。

 

既然她都已經這麼尷尬了，不妨讓我接著拆穿她。

 

「我記得你是我閨蜜的健身私教啊，女朋友好像是叫小美什麼的吧，怎麼現在你要和我媽結婚了？」

 

「也可能是我搞錯了，你等我打個電話問問她。」

 

我作勢就要掏出手機撥電話的樣子。

 

「別別別。」

 

那男子就立馬慌張地阻止我。

 

「李姐，對不起，我幹不了了，一會我就去把錢退回給您。」

 

他苦笑和媽媽道別。

 

請人來演戲的局面被我拆穿，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哄堂大笑起來。

 

媽媽就這麼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13

 

可不管怎麼說, 滿月宴的下半場媽媽也還是沒放過我。

 

我和張姨會面時, 媽媽的心聲就會準時響起。

 

「後媽哪有親媽親，現在她們倆肯定已經到了互相扯頭花的程度了！」

 

下一秒, 張姨忽然把兩條金鏈子帶在了我和雲兒的脖子上。

 

「感覺你們一直都沒帶過什麼飾品，我前幾天特意去金店給你們姐妹倆買的，怎麼樣？」

 

給客人倒酒時，貪玩的弟弟故意往我手上踢了一腳，害我不小心將酒倒在了客人的衣服上。

 

類似的話再次傳入耳邊。

 

「現在的人都重男輕女，而且陸朵兒也不是張楚怡輕生的，她肯定會怪罪在陸朵兒身上！」

 

下一秒，張姨卻有些生氣地拍了拍弟弟。

 

「你幹嘛踢姐姐？你快給朵兒姐姐和客人道歉。」

 

白月光不愧就是白月光。

 

能真正當上白月光的, 絕對不是什麼綠茶女配和惡毒女二。

 

被啪啪打臉好幾通後, 媽媽一個人灰溜溜地走了。

 

再過了一段時間後, 我和雲兒主動提出了要離開陸家。

 

畢竟我和雲兒都是媽媽親生的, 若是一直待在陸家，難免還是會有一些隔閡。

 

走之前，張姨挽留了我們好幾次，就連爸爸都露出了百年一遇的不舍神態。

 

後來我畢業成為了一名獨眼畫家, 靠賣畫硬生生供雲兒上完了大學。

 

不知多久以後, 媽媽在大路上撞見了我。

 

「喲，現在怎麼這麼可憐淪落到出來賣畫了。」

 

「肯定是因為陸家把你們姐妹倆掃地出門了。」

 

我無奈地白了她一眼。

 

「那是我們自己要走的。」

 

可她還不信。

 

「那就是因為你們覺得在這個家被排擠待不下去了，所以搬走的。」

 

我對她徹底沒了耐心, 不再回應她，而是低頭畫著自己的畫。

 

她望著我的眼罩出了神, 忽然幽幽地說了一句：

 

「你這樣不好看, 以後沒男人會喜歡的。」

 

14

 

我實在忍無可忍，摔了畫板。

 

「媽， 你能不能別把你那套嬌妻思維強加在我身上？！」

 

媽媽卻忽然紅了眼。

 

「媽是心疼你，害怕以後你會淪落到和我一樣的下場，最後連你爸都留不住！」

 

我茫然怔愣，試圖去集中注意力傾聽她的心聲。

 

這次卻什麼也沒聽見。

 

從前媽媽隻要說什麼好話, 我都一定會在下一刻聽到完全反轉的心聲。

 

沒想到這次她居然是真心的。

 

我長嘆一口氣，努力壓住自己的脾氣。

 

靠別人實現的價值算哪門子價值。

 

「你的人生就一定得圍著爸來轉嗎？」

 

「你現在離開了爸這麼久，不也還是活得好好的嗎？」

 

她被我的話堵住了。

 

我又從旁邊的破舊木箱拿出一本相冊。

 

「這些都是我閉著眼睛畫的，少了隻眼睛，我還不是照樣養活自己了？」

 

「貝多芬聾了能當音樂家, 我瞎了也能當畫家。」

 

「靠自虐來讓別人後悔，那你還不如靠自強。」

 

她又直直地站在我旁邊翻閱著相冊。

 

「現在你個做女兒的倒是過得比我通透了。」

 

我隱隱約約感到一絲怪異。

 

我又豎起耳朵聽了好幾遍。

 

「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皺起眉頭。

 

「你果然能聽見我在想什麼。」

 

媽媽忽然笑了。

 

「如果我真的病了, 你和雲兒會願意陪我走完剩下的日子嗎？」

 

我抬眼看了她一眼，斬釘截鐵。

 

「不會。」

 

「我不喜歡幻想自己是電視劇女主, 一而再被虐還要回頭, 眼裡除了那個男的全都是你的工具人。」

 

她有些失落，插兜站了好一會，扭頭走了。

 

「騙你的, 我知道你能聽到我心聲, 所以我故意說的。」

 

我望著媽媽走遠的背影, 心中有一絲落空。

 

我又何嘗看不出來她是真的生病了，隻不過我沒辦法不計前嫌去無條件陪著她。

 

有娘生沒娘養的那段日子我從來都不會忘記。

 

且我不相信有什麼真的火葬場，最多隻是因為她忽然患上疾病時間不多了, 稍微看開點罷了。

 

她這人本性就如此，哪有那麼容易後悔？

 

爸爸就是一條活生生的例子。

 

自那天起，我再也沒聽到過別人的心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