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與嫡姐同一年被父親送進宮,她做皇後,我為貴妃。


 


眾人眼裡她是天上月,我是美人蠍。


 


皇後的請安我從來不去,西域獻給太後的狐裘我嬌滴滴一句「喜歡」便搶了來。


 


明明皇後溫良賢淑,陛下不聞不問,而我跋扈放肆,卻偏得萬千聖寵。


 


可他們不知道,皇帝他啊,其實最是厭惡我。


 


1


 


皇城的雪落得實在不湊巧。


 


太後下旨命我手捧祖訓跪在麟趾門前思過,不過一刻鍾,豆大的雪花便糊得我滿臉都是。


 


我小心翼翼騰出一隻手擦臉,忍不住低聲咒罵:


 


「天S的大雪,早不下晚不下,非要這時候下。」


 


太後罰我,倒也不算平白無故。


 


前些日子西域藩屬國獵得一隻百年難見的上等雪狐,制成了雪狐裘,進獻給大昭皇族。


 


太後聞言甚是喜愛,長史府的官員笑逐顏開,立馬在貢紙上戳了官印,裹了綢緞就要往太後的長樂宮裡送。


 


不曾想,送到中途竟被皇帝身邊的林總管截走,說是傳陛下口諭:


 


「雲貴妃喜愛這件狐裘,已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還請母後割愛。」


 


太後氣得差點暈過去,顧不上天家儀態,跳腳痛罵皇帝耽於美色,昏聩誤國。


 


罵完了皇帝,她又開始罵我:


 


「雲梨迷惑陛下不夠,竟不知尊卑,又來辱沒哀家,簡直不配貴妃之位!」


 


今日太後罰我跪在這,便是隨意找了個理由,要給我下馬威。


 


我手腳凍得麻木,連帶著頭腦也有些發昏,身子一歪差點栽倒。


 


「看來是身上的衣物過於厚重了,不然怎麼連跪都跪不穩?」


 


太後站在不遠處的長廊裡,眼底盡是嘲諷。


 


她身旁的劉女官使了個眼色,兩個宮女便飛快上前按住我,強行去剝我身上的大氅。


 


我冷得直打顫,目眦欲裂:「你們竟敢對本宮如此無禮!」


 


「貴妃拒服管教,劉女官,替哀家掌嘴。」


 


巴掌剛要落在我臉上,卻突然響起一道厲喝:「朕看誰敢動她?」


 


我的餘光裡,依稀出現了一截明黃盤龍的衣角。


 


我看準方向,閉著眼就向前倒。


 


果不其然,那人立刻上前接住了我,迅速將我裹進他溫暖的大氅。


 


他瞧著周圍跪了一地的宮女,語氣極冷:「你們如此待朕的愛妃,是不想活了嗎?」


 


太後怒不可遏:「皇帝!為了這個妖妃你要忤逆哀家嗎?」


 


「貴妃犯了錯自有朕容著,不勞母後費心。」


 


說罷,旋即抱著我離開,不理會太後的怒罵。


 


褚焱抱著我穿過重重回廊,合上殿門便換了副模樣,粗暴地將我扔在榻上,一刻也不願多作停留。


 


溫柔眉眼變得疏淡而冷硬。


 


我覺得好笑,故意伸手勾住褚焱的脖子:


 


「阿梨好生難過,無人在旁,陛下竟是一點不願偽裝了。」


 


褚焱反手握住我的手腕,指尖撫過我的鬢角,那如淵的眼眸多情又冷漠,看向我不帶絲毫溫度:


 


「雲梨,你這副模樣真讓朕覺得惡心 。」


 


我笑著垂下眼,目光瞥見那疊放整齊的白狐裘。


 


褚焱知道我對狐狸皮毛過敏,才故意將那件白狐裘賜給我,讓我穿著去給太後請安。


 


太後以為我是挑釁,但她卻不知我一穿那狐裘,就起了滿身的紅疹。


 


偏寵是假,厭惡才是真啊。


 


2


 


雲梨不是蛇蠍心腸的惡人,但也算不上什麼好人。


 


我與嫡姐雲錦月是同一年進的皇宮。


 


不過她是實實在在去當皇後的,而我卻是為了活命,使手段爬了褚焱的龍床。


 


我的阿娘是胡人,十六歲之前,我不知自己生父是誰,與阿娘相依為命,生活在大昭邊陲的石頭城裡。


 


我們住破爛小院,吃粗茶淡飯,靠給農戶釀葡萄酒為生,日子雖清貧,但卻極快樂。


 


阿娘生得極美,卻鮮少讓外人看見她的模樣,


 


她似乎在躲避什麼人,就連外出都會裹上厚厚的面紗。


 


我曾問她:


 


「娘,我爹到底是誰,我們怎麼不去找他呀?」


 


阿娘當即變了臉色,狠狠摑了我一巴掌,不許我再提起這事。


 


那是我第一次見她生氣。


 


我十六歲那年,石頭城發生叛亂,守城的將領與西域部落首領勾結,獻出了城池,抓了城中百姓當牛羊驅使。


 


男的作苦役,女的為妓子。


 


 阿娘似是有所預料,平靜地栓好院門,把我領到後門密道處,給了我一枚祥雲白玉佩。


 


「阿梨,拿著這塊玉佩去皇城找雲相,告訴他你叫雲梨,他...也許會顧念情分好好護你。」


 


我這才知道,我的生父是大昭位高權重的相爺雲秀成。


 


阿娘瞞了我十六年。


 


我哭了:「娘不跟我走嗎?」


 


她苦澀地搖搖頭,叫我好好活著,然後使勁把我推進了密道。


 


等我跑了幾步再回頭去找她時阿娘,卻發現阿娘她已懸梁自盡。


 


我捂住嘴邊哭邊逃,一刻不敢停下,扮成女役混進駱駝商隊,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到了皇城。


 


多方打聽下,我找到了相府的大門。


 


管家把我從側門領進,差使女婢為我梳洗。


 


在一個偏僻的堂院裡,我見到了從未謀面的父親。


 


我本想告訴他,我和阿娘這些年過得多辛苦,想伏在父親膝上好好哭一哭,


 


但這些念想卻在見面的那一刻煙消雲散。


 


因為他手裡提著劍,直指我的眉心:


 


「你叫阿梨麼?梳洗幹淨看,樣貌倒真與那胡姬相似。」


 


「我與梨羅是有過幾月纏綿,但胡人血脈是我雲家恥辱,今日在此便做個了斷吧。」


 


眼瞧著劍鋒就要割破我的喉嚨,我急中生智,跪了下來:


 


「阿梨不求攀附隻為活命,無論做刀刃做棋子,但為雲相驅使,絕無怨言!」


 


雲秀成緩緩收回劍,換了副笑臉:「好孩子,既是千裡迢迢來尋親,爹爹自會好好護著你。」


 


「隻是皇帝枕邊,正好還缺個人給爹爹傳音,阿梨明白該如何做了吧?」


 


3


 


雲秀成膝下無子,隻有雲錦月一個嫡出女兒。


 


入府那日我曾遠遠見過她一面,秀雅絕俗,不染纖塵,清麗得恍若神妃仙子。


 


人人都說她是皇城裡命最好的女子,家世顯赫,帝王姻緣。


 


雲秀成不願把女兒當做政治的籌碼,才要用我這枚隨時可棄的棋子來達到目的。


 


我成了名義上的雲家二小姐,參加各種上流貴女的宴會,


 


可眾人暗中卻總給我使絆子,有一次宴會,貴女們故意扯壞了我的袖子,我心中委屈,躲在花園裡掉眼淚。


 


「是誰在那裡,為何哭泣?」


 


聲音傳來,我嚇了一跳,卻還是惡狠狠道:「管好你自己!」


 


待那人走近,我才看清是個眉眼俊秀的郎君,他含笑遞給我帕子:


 


「與其委屈自己,不如變得足夠強大,讓他人怕你。」 


 


他聲音溫柔,而我的心跳剛好漏了一拍。


 


後來我才知道他叫褚焱,是大昭的皇帝。


 


彼時的褚焱還是個無權無勢的傀儡帝王,因而還得親自前來祝賀雲秀成的壽辰。


 


壽宴上,雲秀成滿面紅光,端著酒盞朝褚焱敬酒:


 


「陛下,這杯酒老臣敬你,想當年你坐上皇位,可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娃娃,如今可大不一樣了。」


 


褚焱卻未有慍色,恭恭敬敬向雲秀成回酒:「是朕有幸,得遇雲相這樣的肱骨良臣。」


 


雲秀成哈哈大笑,故意似的一杯杯向褚焱敬酒,褚焱很快便不勝酒力。


 


「阿梨,陛下乏了,差人扶他去休息。」


 


雲秀成向我使了個眼色,我立即會意,有些膽怯地跟在褚焱身後。


 


四下無人,情香彌散,我哆哆嗦嗦伸手解開了褚焱的衣扣。


 


羅帳旖旎,卻痛得灼我心口。


 


按雲秀成的話來說,事成之後,他會想法子給我在宮中鋪路,這是他給我活命的唯一機會。


 


可我卻怎麼也忘不了褚焱清醒後的那個眼神。


 


「你是誰?」


 


他好像根本不記得曾經見過我,目光冷得要命,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一般。


 


我裹著被子啜泣,重復著雲秀成教我的話:「我是雲梨,命中犯煞從小被爹爹養在寺廟,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裡……」


 


褚焱未再同我講話,安靜地穿好衣裳,背對著我說:


 


「封後大典之後,朕會以貴妃禮制迎你入宮。」


 


我一時驚詫於褚焱的回答,內心竟生出了些許期待。


 


可惜我初來皇城,根本不知褚焱與雲錦月是少年相知,情真意切。


 


而我不過是被當作博弈中可憐的棋子。


 


一場皇族遊獵,褚焱遭人暗算,受了很重的箭傷,流落在荒野。


 


恰好被雲錦月騎馬撞見,雲錦月不嫌棄褚焱是無勢皇子,一邊落淚,一邊替他包扎傷口。


 


二人自此定情,奉旨成婚竟成了順水推舟的佳事。


 


雖然褚焱表面偏寵我,對雲錦月不聞不問,我卻知道那其實是保護她的方式。


 


隻不過把危險都留給我這個「寵妃」罷了。


 


宮中百獸宴在即,雲錦月作為皇後,須負責前期的籌備事宜,可她性子軟,壓不住那些見風使舵的宮人。


 


果不其然,剛到百獸園我就撞見雲錦月捏著帕子,眼眶和鼻尖都紅紅的,顯然是剛哭過。


 


她指揮宮人擺放盆栽,宮人卻懶散不願動,一點不把她這個皇後放在眼裡。


 


雲錦月被保護得太好了,遇到一點不順心都會委屈落淚。


 


我真是討厭極了她這副模樣。


 


「一個個可真是勤快,十餘日光景幹了這麼點活,不若放去大獄好好歇著。」


 


我冷笑著發話,宮人立刻顫顫巍巍跪了一地。


 


「求娘娘開恩,我們這就快馬加鞭準備!」


 


我淡淡看了雲錦月一眼,轉身離去,雲錦月卻追了上來。


 


「妹妹,適才多謝你,若不是你來,我都不知該如何與那些宮人周旋。」


 


雲錦月拉住我的手:


 


「他們都說你性子又冷又毒,就連阿焱也常這般與我說,叫我離你遠些,可我倒覺得你本性不壞……」


 


我淡笑著掙脫雲錦月的手,與她拉開距離:「娘娘錯了,我的確是這樣的人。」


 


見我轉身離開,雲錦月還想說什麼,身旁婢女卻拉住她:「皇後娘娘,陛下此刻還在宮裡等您呢。」


 


雲錦月的臉立刻紅了:「阿焱來了,那便先回宮去吧。」


 


4


 


百獸宴很快就到了,朝臣嫔妃一應在列。


 


褚焱與雲錦月高坐在正位,龍鳳和鳴,璧人成雙。


 


太後身體抱恙,因而沒能參加宴會,便差自己的小女兒若蘭公主代替自己前來。


 


舞樂纏綿,眾人觥籌交錯,互相說著冠冕堂皇的祝詞。


 


我懶得理會,隻低頭剝蟹,仿佛周圍熱鬧與我無關。


 


「貴妃嫂嫂,很早就聽說你極擅胡旋舞,可獨獨隻跳給皇兄一人看。今日借興,嫂嫂也讓我們開開眼可好?」


若蘭捧著酒盞上前敬我,我看了一眼臺上的褚焱,他神色淡淡的,並沒有要替我解圍的意思。


 


於是我笑著回絕:「我今日身體不適,改日……」


 


褚焱卻突然打斷我:「恰好朕也想看,阿梨便跳吧。」


 


此前在寢宮裡,褚焱便常逼我穿上舞女的羅裙,腳腕鎖上金鈴鐺赤著腳跳舞,他不喊停我就隻能一直跳,直跳到腳磨出血泡。


 


我知道褚焱是在羞辱我,可怎麼也沒想到他今日竟然變本加厲,叫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跳舞。


 


我無可奈何,隻能咬牙應下:「臣妾,領旨。」


 


百獸宴是在百獸園裡露天設宴,賓客席的正前方放著許多精致獸籠,裡面的猛獸張牙舞爪,著實駭人。


 


胡琴奏樂,我開始隨之起舞。


 


突然間,一隻吊睛白虎從我不遠處的一隻獸籠裡衝了出來,發瘋似的猛撲向我!


 


尖叫聲不斷,眾人四處逃竄,我看著褚焱將雲錦月護在身下後退,自己卻仿佛雙腿灌鉛,動也動不了。


 


一記長鞭飛來,猛地將白虎的腦袋抽向另一側,弓箭手們這才得到機會將其射S。


 


「你瘋了?站在原地是想找S嗎?」


 


救下我的是大昭的戰神女將軍賀綏,她此番自邊塞入京請調兵令,恰好趕上了百獸宴,便也列席其中。


 


可她明明和朝臣們是同樣的立場,認為我是禍國妖妃,怎麼...會願意救h續內容公眾號 >>> hhuba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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