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趙悅自以為找到了一個絕佳理由，笑著解釋。

 

我嗤笑出聲。

 

「不是，因為他知道我是他女朋友，讓別人隨便佔我便宜，丟臉。」

 

「而你不一樣，他不在乎你，不尊重你，才會跟別人一起玩你。」

 

「同為女人，我隻能勸你，要點臉吧，別再傻傻當他們的玩物。」

 

然而，沉睡中的人是叫不醒的。

 

趙悅一臉不服氣，想反駁，卻被王牧野拉到背後。

 

「閉嘴，走，現在跟我走。」王野牧上手來拉我。

 

周暮一腳把他踢開。

 

「別再碰她。」

 

17

 

我跟著周暮走了。

 

王牧野追在後面，後視鏡那道身影跑得狼狽，很快變小不見。

 

周暮在路邊停車，再回來時，手裡多了一個袋子。

 

他將我藏在身旁的手抽出來，別我一眼，開始消毒包扎。

 

這點小傷口，還沒到家就能愈合。

 

我笑他小題大做。

 

他不高興了。

 

「你這是魯莽，刮傷手也是傷，你想出氣可以找我幫忙，幹嘛要傷害自己。」

 

他的話一下子將我拉入回憶。

 

上一次受傷也是手。

 

知道王牧野的釣魚搭子是女生後，我心神不寧，不小心切到食指。

 

傷口比這還深。

 

當時我將血淋淋的手指舉到他面前，王牧野隻是翻出一張膠布丟過來。

 

「沒事，做飯切到手很正常，你自己貼一下。」

 

然後就發生了爭吵。

 

當時的王牧野能言善辯，一口咬定那是搭子社交。

 

一度讓我以為自己真的落後了。

 

難怪別人都說戀愛中的人是盲目的。

 

以前我心盲到那個程度，真是活該。

 

我抬頭看著眼前周暮的臉，忽然有些上頭，忍不住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他將我後腦勺按在懷裡，吻得忘情。

 

卻喘著氣將我推回原位，重新系上安全帶。

 

「不要玩火，你現在是傷員，我不舍得碰。」

 

這點傷。

 

有病啊。

 

我忍不住低頭暗笑。

 

「周暮，說真的，你真挺討人喜歡的。」

 

周暮打著方向盤接話。

 

「不夠，我很貪心，要最喜歡。」

 

18

 

那一晚後，王牧野突然轉S性，提著果盤跑到醫院獻殷勤。

 

走到病房門口時，我正好聽見他在討好奶奶。

 

「奶奶，前段時間出差，沒能來看您，實在抱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昭昭生氣，不願意跟我去領證了，怎麼辦？」

 

他以為奶奶不知道我們那些事。

 

裝模作樣來向我施壓。

 

奶奶側躺著手機，正眼都不給他一個。

 

「哪敢耽誤您去釣魚啊。」

 

王牧野臉色一陣青白，呵呵一笑給自己找借口。

 

「沒那回事，真出差，釣魚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不釣了，天天來陪您。」

 

「免了，我們啥關系都不是，別必要。」

 

我跟周暮對視一眼，推開了病房門。

 

奶奶聽到聲音坐起來。

 

「哎呀，乖乖來啦，周暮，來，坐奶奶旁邊。」

 

「對了，你們說要結婚，定好日子沒啊？」

 

周暮走過去，將王牧野擠到一旁。

 

「麻煩讓讓。」

 

王牧野急得嘴瓢。

 

「不是，奶奶您聽我說，他人品不行，撬牆角。」

 

「我澄清一下啊，準確來說是我勾引的周暮，我們在一起時，已經跟你分手了。」

 

這事與他無關。

 

我不能讓周暮無端被汙蔑。

 

然而王牧野不信。

 

我懶得跟他爭執，將人推出病房，鎖門。

 

可沒想到他有耐心繼續在外頭等。

 

我出來給奶奶打水時，他緊緊跟在身後。

 

「我們在一起四年了，你舍得那麼狠心？」

 

「我又不是垃圾回收站，有什麼舍不得的。」

 

王牧野攔住我：「我已經跟趙悅絕交，以後都不會再去找她，可以了嗎？」

 

「你不要那麼老土，釣魚搭子而已嘛，算什麼大事。」我忍不住嘲諷。

 

他扯著頭發低聲怒吼：「搭子，搭子，去他麼的搭子，別說了行嗎！！」

 

我冷冷瞥他一眼，打完水就回去。

 

他在醫院蹲了一個星期才消失。

 

我以為他終於S心。

 

原來不是。

 

19

 

可能知道親情牌不管用。

 

王牧野開始示弱，在我身上打主意。

 

他用陌生號碼給我打電話：「洗碗機怎麼洗不幹淨碗啊，你以前不是說好用嗎？」

 

「家裡網怎麼忽然停了，還有藥箱放哪啊，我切水果傷到手，要痛S了。」

 

他的一連串發問。

 

不禁讓人懷疑這段時間，他壓根沒回去過。

 

不然，不可能等到現在才來問這些。

 

至於去向也不難猜。

 

他說過的，已經跟趙悅絕交。

 

我壓著怒氣告訴他：「S了，記得讓人通知我。」

 

說完我就想掛電話。

 

他察覺到我的意圖，趕緊搶話：「你的星星沒帶走，真不要了？？」

 

我不由得一愣。

 

當初王牧野追我，下過好大一番功夫。

 

天天蹲在樓下等我。

 

給我寫過的情書，能裝一個抽屜。

 

我被他整得有點煩，故意說：「要我答應，除非你給我摘星星，摘月亮。」

 

誰知，他傻傻地折了三個月的折紙，九百九十九顆星星。

 

他用一個月亮瓶子裝著，遞到我面前。

 

說那個月亮瓶子也是他親自做的。

 

他手笨，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學會。

 

我將瓶子的星星倒出來數過，一顆不少。

 

人有時候，總容易被一些小細節感動。

 

他因此獲得了一次機會。

 

可是——

 

再耀眼的星星，也有黯淡的一天。

 

現在它已經迎來結局。

 

「嗯，不要了，它的光早就熄滅，扔了吧。」

 

沉默中。

 

有東西摔在地上破裂，隨即是細碎的哭聲。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是王牧野在哭。

 

20

 

就算是這樣。

 

王牧野都沒有放棄糾纏。

 

說好跟趙悅的不再見，不過是謊言。

 

他將人推到我面前，衝著趙悅喊：「道歉，你也有份欺負她。」

 

嚇S。

 

他居然長腦子，有良心了。

 

我開始好奇：「王牧野，你這遲來的神情好嚇人，到底在玩什麼？」

 

他盯著我，眼睛很光明磊落。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跟你結婚，不然當初也不會那麼用心追你。」

 

「我以為那麼多年感情，你不會介意的，我發誓我跟趙悅清清白白，真的沒睡過。」

 

到這份上了，還說沒睡過。

 

挺厲害，也挺惡心。

 

「你不原諒我沒關系，我重新追你好不好？沒有你，我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好。」

 

這可能才是他挽留我的真正原因。

 

都怪我過去把他照顧得太好。

 

我沒有回答。

 

將他推到抱著手臂站在一旁，已有怒意的趙悅面前。

 

「送你了，我不要這樣的垃圾，他更適合你。」

 

王牧野瞬間蹦開，下意識就說：「她怎麼能跟你一樣。」

 

趙悅被這句話點燃，直接一巴掌兜過去。

 

「我陪你玩那麼久，對我沒意思，還釣著我，住我家？」

 

「我剛回國時你可不是這麼說的，我有趣，跟你朋友合得來，都是瞎說的？」

 

她終於反應過來，氣到眼淚飆出來。

 

「媽的，雞都沒我廉價。」

 

趙悅拉扯著他，勢要討個說法。

 

我趁機溜走。

 

王牧野很快將趙悅甩掉，不甘心跑過來追問：「去哪啊？我送你。」

 

周暮的車正好停在面前。

 

上車後，我打下副駕車窗，笑著回答：「去結婚。」

 

21

 

王牧野倏然紅了眼眶，趴著窗戶不肯放手。

 

「昭昭，別去，別衝動。」

 

我冷著臉，打掉他的手。

 

周暮沒有說話，車開出去到半路，忽然靠邊停車，聲音有些顫抖。

 

「真去結婚？」

 

那句話不是臨時起意。

 

奶奶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我害怕，是真的有這個打算。

 

可是我不確定。

 

「這麼著急，你會不會覺得很不公平？畢竟我們在一起時間太短了……」

 

現在我對他的感情，還沒有辦法全盤接受。

 

我不想讓他後悔。

 

周暮一下子領悟話中真意。

 

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提建議：「不領證，先辦酒席怎樣，這樣對你好些。」

 

「酒席的事你也不用管，交給我，我早有準備。」

 

一股酸意直湧鼻尖。

 

這樣對他更不公平了。

 

我想拒絕。

 

他反倒強硬起來，直接找我父母商量好。

 

畢竟這段時間他的付出，家裡人都看在眼裡，早有松口。

 

日子很快定下來，在一個月後。

 

22

 

結婚的前一天，王牧野還是知道了。

 

他在我家樓下喊了一宿，直到警察上門將他拖走。

 

再出現時，西裝革履，手捧鮮花。

 

以前他挺講究的，不合穿的衣服不穿，沒熨燙過的西裝看不上眼。

 

而此刻的他，面容憔悴，穿在身上的西裝已有些寬松。

 

他一手捧著鮮花，一手掏出一張銀行卡。

 

遞過來時，手都在發抖。

 

「這裡面有兩百萬，密碼是你生日，是這幾年我為你準備的彩禮。」

 

「不要嫁給他，求求你了。」

 

我看著他被眼淚打湿的臉頰，內心五味雜陳。

 

以前看新聞時，他曾經吐槽有些地方結婚彩禮太誇張，賣女兒都不為過。

 

現在他卻說為我準備了彩禮。

 

兩百萬。

 

「現在做這些是不是太晚了？」我問他。

 

王牧野抹了把眼淚：「不晚，原諒我，跟我走，我們去結婚。」

 

「以後我下班就回家，周末也陪你，朋友約都不出去，當你的狗隨你使喚。」

 

周暮已經到了。

 

我看著他慌張下車。

 

衝過來擋在我面前的動作，像一隻刺蝟，充滿防備。

 

而王牧野朝我伸手，定定地看著我，眼神盡是哀求。

 

我抽了抽鼻子，對他說：「好，我給你一個機會，先跪下給我道歉。」

 

撲通一聲，膝蓋碰地。

 

聲音清脆響亮。

 

「對不起，我錯了。」

 

聲聲句句，全是懊悔。

 

我俯視著王牧野，對他說出最後一句話。

 

「好，我原諒你了，你走吧，那兩百萬夠你以後請保姆了。」

 

上車前，我最後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瘋狂掙扎嘶吼的王牧野。

 

正式跟過去說了再見。

 

23

 

婚禮辦得很簡單，也很順利。

 

奶奶是在一個星期後走的，她總算解脫。

 

這幾個月她過得太痛苦，渾身疼痛，痛到整夜睡不著，坐著痛，躺著也痛。

 

隻是不想讓我們擔心，故作堅強。

 

喪事過後，周暮為了讓我從悲傷中走出。

 

終於袒露他的過去，試圖來轉移我的注意力。

 

他給我看了一張老照片。

 

照片裡的人，大約十五六歲，不到一米七，卻有 170 斤的體重。

 

他說, 那個人是他。

 

「以前我在你隔壁班, 太糟糕了, 很自卑, 你不記得我不奇怪。」

 

「但是別人欺負，嘲笑我時, 你幫我罵過他們, 所以喜歡你很正常，是吧？」

 

我從記憶中挖出那個矮小的胖子。

 

行單隻影, 永遠背著一個書包低頭走路。

 

初中生最容易叛逆跟風, 他被欺負時, 我確實撞見過幾次。

 

但當時不過是幫他喊老師過來。

 

這也值得這麼刻骨銘心？

 

「你不懂, 對處於黑暗中的人來說光是有多重要, 足夠照耀我下半生。」

 

「有時候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你懂嗎？」

 

我懂。

 

隻是不理解。

 

「你是怎麼長到現在這一米八幾的，身材還跟男模似的。」

 

周暮似乎有點難以啟齒。

 

半晌，才慢吞吞說：「我以前給你寫過情書, 不過別人先看到, 你就沒機會收到了。」

 

「當時他們嘲笑我, 說被我這樣的人喜歡好丟臉啊。」

 

「他們說得挺對的, 於是我拼命減肥, 努力長高，想追上你, 居然被我成功了。」

 

「隻是可惜，再次碰見你時，你身邊已經有了別人。」

 

他的笑容變得晦澀。

 

我忽然想起他說過的，因為我而跟王牧野交朋友。

 

周暮真是傻得可愛。

 

然後他話鋒一轉。

 

「哎，你說我以前是個胖子, 基因會不會遺產給下一代嗎？」

 

想這些。

 

神經病啊！

 

24

 

再次收到王牧野的消息。

 

是在幾個月後, 他媽媽來找我, 說他受傷住院了，想讓我去看看他。

 

他是被人捅刀子傷到心髒, 挺嚴重的。

 

而捅他的人，是趙悅。

 

神奇吧。

 

起因是因為, 他們那晚在酒吧玩遊戲的事，不知怎麼忽然爆出來了。

 

他和他的那些朋友, 以及趙悅，都被罵成了篩子。

 

而搞笑的是，趙悅在國外居然還有個男朋友。

 

他男朋友看到這事，連夜坐飛機趕回來。

 

一進門就是迎面一擊。

 

趙悅跟王牧野當時正在床上玩著遊戲。

 

他腦子充血，直接將趙悅拖下床, 往牆上一甩。

 

王牧野趁亂想跑，他拿起桌面的水果刀, 追出了客廳。

 

趙悅起身就想走。

 

結果剛出去，那把刀就飛到了趙悅面前。

 

趙悅慌張接住。

 

下一秒, 王牧野就被推了過來。

 

王牧野傷得太重，據說以後生活都會受影響。

 

而趙悅也毀了。

 

這件事爆出來後, 加上之前的酒吧事件，被網暴到抑鬱。

 

王家以及她男朋友那邊都沒有放過她。

 

沒多久，她就精神錯亂, 被送進精神病院，這輩子再也離不開藥。

 

這大概就是因果報應。

 

我拒絕了王牧野媽媽的請求。

 

因為——

 

他這號人物，早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