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臨S之際,丈夫站在我的病床前,坦言他和他的白月光在外頭有個孩子。


 


「若不是你,方靜宜也不會瘸了一條腿。我們欠她一個孩子。


 


「不過你放心,除了這個孩子,我從未越雷池一步。」


 


兒子也勸我:


 


「媽,因為你,方姨和我爸錯過了一輩子。你連這一點都不能原諒我爸嗎?」


 


他們站在床頭看我,倒顯得我是個外人。


 


我被氣到心髒病發作,搶救無效。


 


再睜眼,居然回到了三十年前。


 


年輕的蔣衛東凝視著我:


 


「許麗然,雖然你不漂亮也沒文化,但我願意娶你。」


 


這一次,我推開他的手:


 


「我不願意。」


 


1


 


我重生的時間不好。


 


醒來時已經被蔣衛東從河裡救了起來。


 


我全身都湿透,衣衫不整地倚靠在蔣衛東的懷裡。


 


作為棉紡廠大院的子弟,我就知道,這次糗大了。


 


果然,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我和蔣衛東的姿勢,更是讓那些人指指點點。


 


「呦,這不是許廠長的閨女許麗然嗎?救她的那個,是不是下鄉的知青蔣衛東啊?」


 


「嘖嘖嘖,這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


 


「讓一個男人就這麼救上來,這以後,可怎麼好找對象啊!」


 


畢竟,在這個保守的年代,男女之間多看一眼都會被人傳闲話。


 


大庭廣眾之下,我這樣和蔣衛東肌膚相親,過不了兩天肯定就會人盡皆知,再被扣上傷風敗俗的大帽子。


 


蔣衛東的眉頭越蹙越緊,低頭問我:


 


「姑娘,你沒事吧?


 


「要不要我送你去衛生院?還是直接送你回家?」


 


上一世,我心存感激,含羞帶臊地說了聲「好」;


 


又稀裡糊塗地帶他登門、隨他成親,幾乎是閃電式婚姻。


 


但此刻的我剛被河水衝得痛暈目眩,一睜眼便看到蔣衛東的臉。


 


想起不久前他才說過的話,內心翻江倒海起來。


 


就在他試圖將外衣套在我身上時,我一把推開他。


 


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吐過之後隨後抹了把臉,口吻盡是客氣和疏離。


 


「不用麻煩你,我自己走得回去。」


 


我像一隻落湯雞,一邊揉腦袋,一邊朝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我使勁地拍拍腦袋,,好把前世腦子裡進的水一並倒出去。


 


2


 


上一世,我明知棉紡廠裡人多眼雜,還想方設法約他出來見面。


 


婚後他對我逐漸冷淡,我告訴自己:「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愛情淡了,婚姻還在,就好,至少我還有家。


 


直到有一天,臨近退休的蔣衛東又一次直到大半夜才帶著一身酒氣回家。


 


我心疼地給他煮了一晚醒酒的熱湯:


 


「又喝這麼多……身體最要緊。


 


「好在咱們兒子跟你一樣爭氣,馬上就要升科長了。給咱媽高興壞了,吃晚飯的時候老太太難得沒挑刺……」


 


湯碗被他推開,濺了我一手,小臂上瞬間燙出幾個水泡。


 


「夠了!知道家裡的壓力都在我身上,你還不少說兩句?」


 


他喃喃:「當初還不如選靜宜呢……」


 


方靜宜我知道,是和蔣衛東一起下鄉的知青。


 


她跛了一條腿,獨自帶著個女兒生活。


 


我可憐她的不易,當初一直沒少讓蔣衛東帶著兒子和一些ťŭₐ吃食、玩具過去給她們母女解悶……


 


難道……


 


我激動到昏厥,在病榻上醒來時,他們一家四口站在我面前。


 


蔣衛東面無表情地看著蒼老的我:


 


「許麗然,你知道嗎?靜宜的這條腿,是我們結婚那天神志恍惚被車撞瘸的。


 


「我們欠她的,還她一個孩子,不對嗎?


 


「除了這個孩子,我這輩子,從未越雷池一步。難道你還不滿足?」


 


兒子也勸我:


 


「媽,你對方姨的傷害連奶奶都知道。


 


「可是方姨不但不怪你,反而知道媽媽你沒文化就一直給我輔導功課;


 


「連我現在的好工作還是方姨幫忙介紹的。你行嗎?


 


「媽,你的病危通知書已經下來了。我爸隻想要你的一句諒解,難道都不行?」


 


不對……不行……


 


我痛到全身痙攣……


 


我自以為辛苦卻值得的一輩子,原來是這樣的嗎?


 


蔣衛東,你騙了我一輩子。


 


最後的結論,居然我是對不起方靜宜,是嗎?


 


在推門之前,我甩幹了耳朵裡最後一滴水。


 


3


 


一進門,爸媽見我狼狽的模樣嚇了一跳,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噓寒問暖。


 


換好衣服來到客廳,我爸難得在抽煙。


 


「麗然啊,高考恢復在即,聽說那個叫蔣衛東的知青已經報名了。


 


「這是個好機會。你要是也能上大學,爸砸鍋賣鐵都送你去。」


 


想起上一世能笑呵呵地說出「衛東去,和我去是一樣的」,恨不得抽醒自己。


 


我鼻子發酸,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爸心疼極了,一把攬過我:「閨女這是怎麼了?不想考嗎?」


 


我媽給我擦眼淚:「沒關系,不考就不考。爸媽不逼你,麗然隻要開心就好……」


 


爸媽哪裡知道我為何而哭?


 


兒子小時候身體不好,是我媽在沒日沒夜地照顧;


 


蔣衛東自幼喪父,家境貧寒,我爸就用他手裡最後的三百塊錢,給我倆做啟動資金……


 


可最後,當我爸患癌開刀的時候,他的好女婿,卻假裝出差,帶了方靜宜母女外出旅遊。


 


而彼時的我隻能趴在父親病床前流淚!


 


我看著眼前的父親,恢復平靜,聲音篤定:


 


「沒什麼,路上騎車沒留神,栽溝裡了來著。


 


「爸,媽,我考!」


 


4


 


本以為不會再惹什麼闲言碎語,可沒想到過了兩天,關於我和蔣衛東的風言風語還是傳遍了家屬院。


 


而我,再一次看到了蔣衛東。


 


我爸邀請他來我家,感謝他救我的恩情,言語中分外熱情。


 


我爸在飯桌上許諾:「衛東啊,等你和麗然一結婚,叔叔就幫你搞定回城的名額!」


 


蔣衛東喜不自勝:「謝謝方……許叔!您放心,我發誓會……會一輩子對麗然好的!您看我緊張的,見笑,見笑……」


 


呵,欲蓋彌彰。


 


等到我們老了,便再一次怪罪我使他喪失了與心上人白頭偕老的機會,對嗎?


 


我送他出門,心裡卻反芻著上一世他可笑的言談,甚至不自覺笑了起來。


 


「笑什麼呢?」


 


他停了下來,


 


「笑什麼呢?」


 


「沒什麼。」


 


我看著他,言語粗俗,「在想一條瘋狗。」


 


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走了。


 


這一世,我對他一點都不熱情,他卻反而一直在我身邊轉。


 


我去廠裡上班會偶遇他,去百貨商場闲逛會偶遇他,甚至去我爸辦公室,都會見到他的身影。


 


而廠裡關於我們倆的傳言,也越來越誇張。


 


隻是,蔣衛東也要臉。


 


即使這樣,他依然不會流露出半點對我的好感,似乎依然在等我主動。


 


他真的想得太美了。


 


他越這樣,我越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我知道,我等得起,他卻等不起。


 


他離開村裡的時間有限,再加上一個方靜宜,根本無法久留。


 


果然,一次下班時,他主動將我攔在了半路。


 


他忍不了了。


 


5


 


「許麗然,你聽到廠裡關於咱們ƭů⁽倆的傳聞了嗎?」


 


他低頭看我,距離我很近。


 


我看到牆角有一處白裙一閃而過。


 


好家伙,方靜宜居然也在,是蔣衛東帶來的,還是自己跟過來的?


 


蔣衛東低頭看我,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許麗然,雖然你不漂亮,沒文化,但我願意娶你。」


 


我被他的厚臉皮驚呆了。


 


他卻誤以為我是高興到忘了反應,甚至伸出手來拉我。


 


可沒想到,我卻推開他的手。


 


「我不願意。」


 


他的驚愕溢於言表:「你……你就不怕沒了我,你嫁不出去嗎?」


 


「嫁不出去我就投身社會主義建設,這社會也不止嫁人一種活法。」


 


我嘲諷地看他,像在看一個大傻子:


 


「倒是你,蔣衛東,知道我不優秀幹嘛還要娶我?難不成這世界隻有我一個女人了嗎?」


 


蔣衛東被我噎得說不出話。


 


下一秒,角落裡突然傳來了一陣響動,隨後女孩的尖叫聲尖銳地傳來。


 


那個角落我知道,各種陳舊的機器堆疊在一起,方靜宜碰到也很正常,隻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


 


身著白裙的女孩跌跌撞撞地從角落跑出來。


 


她捂著滲了血的手掌,對著蔣衛東楚楚可憐:


 


「衛東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我隻是……偶爾路過。


 


「衛東哥,我疼。」


 


蔣衛東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注意很快被方靜宜的喊痛吸引了。


 


他看著我:


 


「Ŧŭ̀ₒ這位是我們村的知青。這次她也和我一起回城辦事。」


 


是啊,又怎麼樣呢?


 


我點點頭要走,卻被他一把攔下。


 


蔣衛東似乎對我的視而不見有些不滿,抿了抿嘴,還是厚著臉皮發問:


 


「許麗然,你能帶我們去衛生所嗎?」


 


「你自己去不就行了,不認識就問路。」


 


我說完就轉身走了。


 


沒有興趣理會他們倆演的戲。


 


6


 


本以為說得這麼明白,蔣衛東那麼要臉的人,總能知難而退了。


 


可是沒想到,他居然還沒放棄。


 


而這次來找我的,居然是方靜宜。


 


上一世,我對方靜宜最深的記憶,是彌留之際她來醫院看我。


 


養尊處優了一輩子的女人,手指仍然光澤細滑。


 


她抬起我操持了一輩子家務的手,眼中盡是嘲諷:


 


「許麗然,他是你一輩子的法定丈夫又怎麼樣?


 


「他憐惜我,照顧我,一輩子不讓我沾涼水。


 


「他的母親寵著我,他的兒子黏著我。


 


「可是你,得到了什麼呢?」


 


一句句輕柔的話,像是刀子一樣地扎著我的心。


 


以至於我此時再看到她,本能地感覺到反胃。


 


可是,方靜宜自然是完全不知的。


 


她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表情泫然欲泣:


 


「許麗然妹妹,你是不是誤會我和衛東哥了?


 


「我們兩個之間,隻有純潔的友誼。你可不要多心了。」


 


純潔的友誼……


 


這句話一出,我都不知道方靜宜玷汙的,是「純潔」還是「友誼」了。


 


7


 


其實我明白方靜宜的心思。


 


蔣衛東為了回城,為了前程,一定要和我結婚。


 


她心裡明白得很,但卻仍然不甘心。


 


這一次來找我,表面是為解釋,但實則是示威。


 


這兩位的戲太多了,冗長又難看。


 


方靜宜還在溫柔耐心地解釋她和ŧů⁰蔣衛東的「友誼」,我不耐煩地插嘴:


 


「你說完了嗎?說完我要走了。」


 


霎時間,方靜宜拽住我。


 


我下意識地甩開她的手。


 


下一秒——


 


「許麗然!你幹什麼!」


 


蔣衛東怒氣衝衝地走過來,一把將方靜宜拉過來:


 


「靜宜好聲好氣地跟你解釋,你為什麼對她這樣粗魯?」


 


我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這對男女,原本S寂的心居然還會覺得委屈。


 


她硬要抓著我做什麼勞什子的解釋,我不想聽。


 


還有錯了嗎?


 


「蔣衛東,不是誰說話,我都必須得聽的。」


 


我笑了笑:


 


「既然你也在這裡,那我正好和你們都說清楚。


 


「我跟你從前沒關系,現在沒關系,以後也不會有絲毫關系。


 


「你最好不要再找我,否則我會讓廠裡所有Ŧŭ̀₂人都知道你耍流氓!」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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