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看到阿淼的時候，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七年多未見，阿淼褪去了青澀稚氣，成熟了很多，他的目光看向我微微隆起的小腹。

我對他說：「你馬上就要當哥哥了。」

阿淼眼神滯了滯，輕輕地喊了我一聲：「二嬸。」

其他的話並未多說，看起來比之前沉默寡言了許多。

還是一旁的雲娘高興地喊道：「阿淼哥哥回來了！」

而另一邊，李貴妃讓人送哭哭啼啼的昭和公主回宮，昭和公主卻非要拉著我的袖子讓我和她一起走，沒辦法我隻能讓雲娘先帶著阿淼回去。

回宮的路上，昭和公主還是一直哭，邊哭邊說：「大姐姐，父皇最疼你了，你能不能去求求父皇，讓他饒了徐衛，我也不想與徐衛和離，我腹中有了他的孩兒。」

因為徐衛的事情阿爹生了很大的氣，但我看著昭和公主這樣還是有些心軟，剛想開口說好，李貴妃的話便把我的話堵住了。

「昭和，你知道你父皇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既然是他下的決定桃花怎麼能說得動他呢？更何況你父皇不在京中，桃花大著肚子還要養胎，你要是真懂事的話就安安心心地回宮，驸馬的事情等你父皇回來再做定奪可好？」

昭和公主哭著搖頭：「父皇雖然不立刻處置徐衛，可是他要讓我和徐衛和離，當初讓我嫁徐衛的人是他，現在讓我和離的人也是他，父皇根本沒把我當女兒……」

「昭和慎言！」李貴妃怕昭和公主說出什麼不敬的話，厲聲呵斥了她。

把昭和公主關入了芙蓉宮。

我看著昭和公主的樣子，有點於心不忍，問李貴妃：「真的非要和離不可嗎？

「沒有轉圜的餘地嗎？」

李貴妃嘆了一口氣說：「哪裡是和離這麼簡單，你父皇可要對徐家下手了。」

我驚道：「為什麼？因為這次兵器的事嗎？」

李貴妃說：「也不全是，你父皇發現徐衛和南梁的石千陽有瓜葛，恐有通敵叛國之嫌，這次徐家是要被當作一個靶子的。」

我們穿過花架，李貴妃繼續說：「跟隨陛下的一些老人難免居功自傲，若是此戰勝，難免要敲打，若是此戰敗，就要追責，徐家首當其衝。」

「可去年不是還要拉攏徐家嗎？」

「今時不同往日了。」李貴妃說著話，前方就到了她的宮殿，她想要讓我進去坐坐，我其實並不想和這些宮妃們扯上太多的關系，可發現自己一直都在這些旋渦裡面。

李貴妃容不得我拒絕就挽著我的胳膊去了她的寸曦宮。

剛入宮，就看到她的三個女兒在院子裡面踢毽子，李貴妃叮囑了她們幾句就帶著我去了內殿。

內殿中，我剛坐下，就有宮人給我看茶，李貴妃又跟我說了好一陣如何小心養胎的事情，我聽得很是仔細。

闲話了好一陣，李貴妃才挽著我的手送到了宮門口，叮囑我可要好好護著自己。

因為惦記著阿淼的事情，我走得很快，準備抄近路出宮，卻看到了幾個相熟的身影跟在慕安身邊，但我絞盡腦汁都沒有想起來在哪裡見過那幾人，隻能作罷。

18

回到將軍府之後，雲娘正在大門口等著我，我還沒下馬車她就飛奔過來。

「阿姐，阿淼哥哥說他去寧國公府了，就不在咱們將軍府上住了。」

「哦？」

我有些驚訝，本來想著去看看他，但因為天色已晚，身體有些倦隻能等明日再去。

隻不過第二日我還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就被雲娘給搖醒，雲娘晃著我的胳膊說：「阿姐阿姐你快醒醒，宮裡面來人了。」

我睡得正沉，費力地睜開眼睛，問雲娘到底發生了什麼。

雲娘也說不清楚，隻一個勁兒地說宮裡來人了，等到我再次睡著的時候才聽到雲娘說：「好像一個公主要S了，讓你過去看看！」

聽到這句話我睡意立刻散去，唰地一下坐起身來，披上衣服就往外趕。

雲娘想要跟我一起去，我怕宮裡面的事情嚇著她，把她按在了床上讓她好好睡覺。

等到了芙蓉宮，李貴妃連忙招手讓我過去，又是道歉又是賠禮。

「桃花，我也不是故意擾你的，實在是昭和鬧著非要見你，昨天夜間她不知怎麼了拿著刀在手上割了一個大口子，宮人們看到的時候血都染紅了褥子，連忙請來了太醫，折騰了半夜，昭和非要讓我找你過來。」

「找我幹什麼？」

我進去的時候昭和公主正喝了藥，無力地在床上躺著，我掀開簾子看著她現在的樣子，很是心疼。

「大姐姐，你來了。」昭和公主想招手讓我過去，但抬不起手來，隻能咧著開裂的唇角笑笑。

我連忙快走兩步坐到她的床前，握住她的手：「昭和，你怎麼這麼傻？」

昭和看了李貴妃一眼，欲言又止，李貴妃立刻明白了，她遣散了宮人自己也退了出去，昭和公主這才開口說：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本來就是想寫一封血書讓李貴妃幫我交給父皇，可是李貴妃不願意去，我越想越難過，刀子就割在了手腕上。」

「什麼血書？」

昭和把她寫的血書塞到我手中，哀哀地說：「大姐姐，李貴妃不願幫我你去幫我送好不好？」

我這才明白昭和公主弄這麼大動靜就是讓我幫她去送血書，我猶豫了一會兒，但看著昭和公主慘白的面容，咬牙說：「好。」

昭和公主掛上了一副釋然的笑容，握住我的手越來越用力：「一定要快些去，一定要快些。」

我看著昭和公主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忙掀開被子一看，她下身流紅不止，連忙叫來了太醫診治。

幾個太醫跪了一地，我握著昭和公主的血書神情有點恍惚，肚子隱隱泛著疼，李貴妃見狀又是好一陣手忙腳亂，直到第二日中午，昭和公主還是沒保住性命，一屍兩命。

我看著這麼年輕的昭和公主早早去了，十分難過，每走一步路就像灌鉛一樣沉重。

阿爹若是知道今日的事情，會讓昭和嫁給徐衛嗎？

昭和公主的婚儀由李貴妃操辦，昭和公主的喪儀也由李貴妃操辦，我想著昭和託付給我的事情，決定帶著血書去跑一趟。

李貴妃卻勸說我不要去：「桃花，你現在大著肚子，昭和的血書肯定和徐家有關，你去了也是徒勞還惹得你父皇不高興，聽我的還是別去了，讓報信的太監捎帶著就好了。」

我謝絕了李貴妃的好意，執意要自己去。

李貴妃也沒多攔我，隻是神情有些復雜。

我知道她害怕我把昭和的S怪在她頭上，隻說讓她放心，我隻說該說的，不會多嘴的，李貴妃神情這才放松了下來，多派了些人保護我的安全。

阿淼不知道哪裡得了消息要跟著我一起。

我這才有時間多和阿淼相處。

但阿淼的話很少，大部分的時間就是安安靜靜地坐著，或翻書來看。

我問阿淼：「這次回來以後不走了吧？」

「不走了，課業都已經完成了。」

「那你以後的打算呢？」

「不知道。」

我一問他一答，見阿淼興致不高不太願意說話，我也就閉目養神起來。

隻不過沒多久阿淼就突然開口問我：「桃花，我二叔對你好嗎？」

阿淼盯著我，似乎想要從我臉上找到他想要的回答，但很顯然我的回答並不是他滿意的答案：「很好，我很喜歡你二叔。」

阿淼又問我：「你喜歡我二叔哪裡呢？」

我想了想，自己也說不清楚，喜歡一個人哪能那麼容易說清楚呢？

阿淼失落地低頭，我以為過了這麼多年他的心思早就沒了，但看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我剛想說話，阿淼就說了：「桃花，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

「不會武功不能保護你，書也讀不好，其實平原書院我考了三年也沒考上，是二叔替我找了先生才讓我入學的，在書院裡面任憑我怎麼努力課業也排到最後一名……」

聽阿淼這樣說我很是心疼，不知道他心裡竟然有這麼多事情：「阿淼，你不要這麼想自己，其實你也很棒啊。

「你不會武功是你不適合，並不是你不好，平原書院裡面人才濟濟，總會有最後一名的，最後一名怎麼了，隻要我們比昨日進步一點每天就都有收獲，你要相信你自己。」

阿淼全程沒有說話，聽我這樣說肩膀微微抽動著：「我真有你說的那麼好？」

「當然了。」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阿淼的話讓我很難回答，但看他的樣子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我沒有不喜歡你，我很喜歡很喜歡阿淼。

「可是阿淼，世間的喜歡分很多種，我喜歡你和喜歡你二叔的那種喜歡是不一樣的。對於你二叔，我是男女之情，對於你我是親情，雖然一開始入府的時候我是你阿爹的妾室，但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你當時和慕安的年紀差不多大，我一直把你當弟弟。」

阿淼抬起頭，眼中隱隱泛著淚光，還是像以前一樣愛哭：「那你是把我當替身？」

說罷就起身到馬車外面和馬夫坐在了一起。

我僵住了，沒想到他竟然這麼理解。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隻不過還不到一刻，他抹幹淨眼淚又鑽了進來，坐在我對面道：「我知道了。」

「阿淼，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解釋——」

「二嬸，我都知道了，我其實都知道，你別說了。」

說著就閉上眼睛倚在馬車上睡覺，我隻能閉上了嘴。

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

因為我有著身孕，馬車走得並不快，好在中原地區地勢較為平坦，我們走了十幾天終於趕上了阿爹的大部隊。

阿爹此時已經知道了昭和公主的S訊，但是我從他的臉上看不到悲傷的神情，他的兒女那麼多，不知道昭和在他心中佔多少位置。

但阿爹言語裡面對李貴妃頗多指責：「李氏也真是的，怎麼讓你大著肚子還過來，後宮裡面的事情弄得一團糟，真不讓人省心。」

阿爹說著話扶著我進入營帳，拉開椅子讓我坐下。

我不由得為李貴妃分辯兩句：「其實李貴妃也不容易，阿爹你別怪她，是我自己要過來的，昭和生前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我把昭和的血書交給了阿爹，但阿爹看都沒看就直接讓陶公公收著。

「阿爹不看看嗎？」

「免不得和徐家有關，徐家的事我想先放一放，剛剛跟你一起過來的那小子是溫應淮的兒子嗎？」

「正是。」

「沒想到都長這麼大了。」

阿爹讓陶公公把阿淼叫了進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對他很是滿意，當即下令：「在前朝的時候你父是寧國公，你如今就襲了他的爵位，還是寧國公吧。」

阿淼聽聞後忙行禮謝恩。

19

和阿爹分別後我們原路返回京城，而阿爹的大軍和溫應池他們也很快會和。

因為皇帝親徵，大軍勢如破竹。

但南軍守將石千陽確實厲害，雙方在九河谷打了好久。

一日我正釀桃花酒的時候，突然接到了阿爹的飛鴿傳書，說是溫應池負傷，命懸一線讓我去見他最後一面。

我當即跌坐在椅子上，來不及反應就要趕往九河谷。

一路上馬車趕得飛快，可我隻覺得度日如年，恍恍惚惚如臨深淵。

等到了軍營我跌跌撞撞地跑到溫應池的大帳之內，一股濃鬱的血腥味裹著我前進，溫應池毫無一絲血氣地躺在床上。

我輕輕用手摸了摸他的臉，就坐在床前兀自掉著眼淚。

過了一天一夜，溫應池緩緩地睜開了眼，十分驚訝。

「桃花，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