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阿爹說完這句話負手離開，留我和李貴妃處理這件事。

阿爹剛走，李貴妃怄了我一眼，雖然是一閃而過的不滿但還是被我看見，按頭讓陸嘉平給雲娘道歉，可陸嘉平噘著嘴跑開了，還說：「你們都是壞人！

「你們都欺負我，我要去找阿爹！」

李貴妃見狀連忙跑去追陸嘉平，把這些小公主交給了我處置。

雲娘看著這些小公主眼神裡都是火氣，我嘆了一口氣，讓她們互相道歉，問了其中一個程安公主說：「你們為什麼要欺負雲娘？那個小兔子是誰弄的？」

程安公主才七歲，膽子最小也最好套話，我還沒怎麼問她就竹筒倒豆子一樣全說了出來：「是平姐姐弄的，平姐姐不喜歡雲娘。」

「為什麼呢？」

「不知道。」

在醫館裡面給這些小公主清理完傷口後，這些小公主們的母妃也都過來接人，那些人並未多說，但臉上或多或少都有對我的不滿。

雲娘也看出來了，此刻還抱著渾身是血的小兔子不撒手，不讓我給她清洗傷口，也不讓太醫給她治病，眼中裡面閃著淚光：

「阿姐，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我心疼地摸著雲娘的頭，讓她不要多想：

「沒有的事，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才對，以後要是遇到欺負了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千萬別像今日弄得渾身是傷，打不過就跑，阿姐給你撐腰。

「不過現在還是把小兔子放在一邊讓太醫給你看看好不好？」

「可是……」雲娘難過地低下頭，看著懷中的小兔子，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我說：「它受了傷已經很疼了，讓太醫先給小兔子看一下好不好？」

「好吧。」

雲娘聽我這麼說，乖乖地把小兔子放在軟墊上，和我一起用湿帕子給小兔子清洗，但血跡似乎像是粘在上面一樣怎麼洗都洗不掉。

雲娘的手一直在發抖，還是太醫哄著給她灌了一碗安神湯才迷迷糊糊地睡著，連睡夢中都喊著小兔子和黃夫人，讓人看起來很是心疼。

等我們回到將軍府的時候，陶公公已經送來了幾隻小兔子。

我看都沒看又退了回去，溫應池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便把宮中的事情告訴了他。

溫應池也很是生氣，但生氣歸生氣，這件事他確實不好出面。

我們都知道其實這是李貴妃借機敲打我們。

封號未定的時候，李貴妃與我很是親近，頻頻送些金銀珠寶給我，隻不過都讓我退了回去。

我知道李貴妃想當皇後，她是想讓我在阿爹面前替她說兩句好話，但是我不想摻和她們的事情。

便什麼都沒說。

所以李貴妃雖然是後宮位分最高的女人，但她還是不滿意，從那個時候就和我生了嫌隙。

其實李貴妃想當皇後很久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最得寵的夫人，父兄又能徵善戰，但慕安卻不喜歡她。

我曾問過慕安為什麼不喜歡李貴妃，慕安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什麼理由。

「阿爹想娶多少夫人我都管不著，但皇後那個位置隻能是阿娘的。

「阿姐，你一定要和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16

那件事之後我沒有進過皇宮，安心在將軍府裡面陪雲娘養傷。

一日我們正吃著飯，阿爹突然來了，身邊隻帶了一個陶公公，並未帶其他人，想來是沒有驚動旁人。

阿爹第一眼就看到了雲娘，一臉和藹地對雲娘說：「小雲娘的傷好些了嗎？」

雲娘很怕阿爹，躲在我身後。

我聲音裡面有些責怪：「吃不好睡不好，整日整日做噩夢。」

溫應池用胳膊戳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這麼跟阿爹說話，阿爹卻說無妨，想單獨和我說兩句話。

眾人走後，阿爹挽著我的手坐下來，哄著我說：「半個月不見，怎麼和爹爹說話如此夾槍帶棒？」

我反唇道：「你又不是我一個人的爹爹。」

阿爹聽聞後便知道我並不隻是因為雲娘的事不滿，而是因為那些冒出來的弟弟妹妹們，但阿爹卻說：

「桃花，有些事情不是像你看到的那麼簡單，很多事我也無可奈何，尤其是那些宮妃身後都是各種各樣的勢力互相交纏，我有時候也會被掣肘。

「但金川的事情，我覺得你有點小題大做了，都是小孩子哪值得你生那麼大的氣？小孩子是最溫良純善的，這些事情她們睡一覺就都忘了。」

「阿爹說得不對。一樣米養百樣人，人和人不一樣，小孩子和小孩子也不一樣，有的小孩子是最溫良純善的，有的小孩子卻不是。

「小孩子的惡有時候是毫無由頭的，看到別人和自己不一樣，或者別人有一樣東西而她沒有，小孩子都會生出惡心來。

「陸嘉平小小年紀就能殘忍虐S雲娘的小兔子，鼓動其他的小公主們欺負雲娘，你當真覺得陸嘉平是個溫良純善的孩子嗎？」

阿爹聽我這麼說面色一凜，冷冷瞪了我一眼，摔碎了一個茶盞表示自己的不滿與慍怒。

厲聲道：「嘉平才是你妹妹，你怎麼能為了一個外人這樣說你妹妹呢？

「你可知道平兒因為那件事情受了李氏好一陣訓斥，病了半個月都下不來床！」

我聽著阿爹這樣說心中很不是滋味，知道我再回嘴的話總有一天會把我們的父女情折騰幹淨，但我還是想說，隻不過剛想開口，溫應池就連忙過來解圍緩和我們父女的關系。

「陛下，桃花該喝藥了。」

阿爹抿了抿嘴角，聲音裡面有止不住的關切：「身子不爽？可是哪裡病了，朕明日讓太醫來給你瞧瞧。」

我凝視著阿爹：「沒病，調養身體的藥。」

「調養身體？」阿爹不解地問。

「和應池成親快七年了我一直想要個孩子，卻一直沒有動靜，所以一直在調養身體。」

阿爹聽完我的話不再看我，眼神落在了溫應池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

「也該要個孩子了。

「等天下大定的時候你也該歇歇。

「桃花，你還沒有孩子，自然不知道為人父母的辛酸，你和嘉平都是我的孩兒，我總歸不希望你們姐妹倆有龃龉，更何況這麼多年來我總覺得虧欠了你不少，咱們父女倆不像從前那般親近了。」

阿爹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

望著阿爹的背影，我的淚珠早就滾落在腮邊，伏在溫應池的肩膀上蹭了蹭，低聲哭了一會兒。

溫應池知道我難受一直沒說話，就這樣靜靜地陪著我。

昭和公主出降的日子馬上就到了，阿爹為了籠絡徐家，便把昭和公主下嫁給了徐家大公子徐衛。

昭和公主今年十八歲，是個腼腆害羞的美人。

而徐衛就是當年和大姑娘有過婚約的那個人，京城第一美男，樣貌生得頂好，但就是早些年家中失火燒壞了一條腿。

大姑娘S後，徐衛娶了一個發妻，隻不過發妻難產，香消玉殒後留下了一個女嬰，阿爹把昭和公主嫁給徐衛，和徐家結兒女親家，是想讓徐家忠心於他。

徐家不僅擅長制作武器，更和江湖上那些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多年來江湖和朝堂相安無事，但阿爹卻有意打破這個平衡，把江湖上的力量歸入囊中。

但昭和公主不懂這些，昭和公主的生母早逝，一切婚儀都由李貴妃操辦。

我本來不想湊這個熱鬧，但阿爹卻說昭和公主一直哭，讓我還有幾個同齡的公主一起去勸慰她兩句。

昭和公主一見到我就收起眼淚，低下頭來，似乎有些怕我。

我不善言辭，隻能像一尊冰冷的雕像一樣站在旁邊，看著這群妹妹們安慰昭和公主。

昭和公主不住地抹眼淚：「父皇偏心，臨平和豫寧也到了嫁齡，為什麼不讓她們嫁？

「臨平比我還大兩歲，豫寧長得最好看，憑什麼讓我嫁！

「讓我嫁人就算了，那徐衛就是一個病秧子，女兒都五歲了，我上門不就是給人家當後娘嗎？」

昭和公主說完，又嚶嚶地哭了。

可任憑她的眼淚哭成河還是上了喜轎，不情不願嫁給了徐衛。

昭和出降後，徐家為了表示衷心打造了不少的新式兵器，士兵的作戰能力大大提高。

阿爹很是高興，讓溫應池和黃不讓的從弟黃不止還有李國舅率領三十萬大軍去與南軍打最後一戰。

其實阿爹一開始並沒有打算讓黃不止去，他對於黃不讓的叛變還心存不滿。

但黃不止在百官面前立下了軍令狀，以血盟誓，說一定會生擒從兄，交由阿爹處置。

阿爹思量再三後才決定重用黃不止，說若是此戰凱旋，必以公主相配。

我知道這很可能是最後一戰，阿爹是想讓黃不止接替溫應池的位置，他不會讓溫應池在護國大將軍這個位置上坐太久，不過溫應池並不戀權，也說過若此戰勝，必會和我一起回西京，若此戰敗，也會活著來見我。

溫應池和黃不止走後，我很快被查出來懷了身孕。

夙願馬上就得以圓滿，我很是開心，隻等溫應池凱旋了。

黃夫人的瘋病也好多了，雖然認不清人，但她針線活做得極好，尤其是上面的繡花，活靈活現，像真的一樣，雲娘的新衣裳幾乎都是她做的。

她還給我腹中的孩子做了不少的小衣衫。

雲娘趴在我肚子上，好奇地問我：「阿姐，你肚子裡面會有小娃娃嗎？

「肚子裡面不應該是蛔蟲嗎？之前我肚子裡面生蛔蟲的時候你還拿藥給我打了呢！」

黃夫人道：「肚子裡面的娃娃就是蛔蟲變的，你太小所以把你的蛔蟲打了，等你到你阿姐這麼大的時候也會有蛔蟲變成小娃娃了。」

雲娘又問：「蛔蟲為什麼會變成小娃娃？」

黃夫人眉眼彎彎一笑：「不知道。」

17

京城的冬天雖然沒有西京冷，但是寒風刮得人仍然很不舒服，我在孕期也是千般不適，有好幾天雙腿水腫都下不來床。

阿爹也讓太醫給我開了好多藥方，都緩解不了身上的不適。

就在這時我們接到了戰敗的消息。

在九河谷一戰中北梁軍遇到南軍首領石千陽的伏擊。

顧名思義，九河谷是一處九曲十八彎的山路，地形復雜，易守難攻，卻又是必經的關隘，尤其是其中一段是一個葫蘆形的關口，若有兵馬在兩頭設伏，易形成瓮中捉鱉之勢。

而當日大霧四起，李國舅卻要兵行險著出其不意，派小隊騎兵提前探路，絞S完設伏的南軍之後帶領大軍長驅直入，卻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南軍真正的伏擊還在後面，石千陽率人從兩側包抄，堵住了退路。

溫應池和黃不止得到消息之後立刻帶人去救，卻為時已晚，發現士兵的兵器不知為何全部如脆骨一般不堪一擊。

空手哪能接白刃，七萬士兵齊斷魂。

此次是行軍的第一仗，大敗，嚴重挫傷了軍隊的士氣，退守一百裡休整。

阿爹聽說後大怒，決定御駕親徵。

又徵調了四十萬士兵去戰場支援，一定要與南梁帝分出勝負。

臨行之前阿爹讓人暫時控制住了徐家，要讓徐家在阿爹回來之後給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麼他們制作的兵器會如此不堪一擊。

我和其他宮妃們一起遙遙遠送出行的大軍，大軍還沒走遠，打扮成士兵的昭和公主便被人送了回來，阿爹傳令，讓李貴妃好好看著昭和公主，不許再入徐家。

昭和公主滿臉淚水地跪在李貴妃面前，哭訴道：「貴妃娘娘，您能不能幫我勸勸父皇，徐衛一定是無辜的，我不要和徐衛和離！」

我和李貴妃一左一右連忙扶起了昭和公主，讓她不要多想，先回宮再說。

可昭和公主不知道哪裡生出來那麼大的力氣，差點把我推倒在地，幸虧後面有個人扶住了我，我全程護著自己的肚子，等站穩了之後才轉身向後面那人道謝。

「阿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