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坐在出租車上,我恍惚又看到了許憶。


那年寒假過完,桑嫋嫋和顧爾轉到我們學校。


 


顧爾染了一頭標志性的紅發,但因為家裡的關系,沒有老師管他。


 


傳聞桑嫋嫋是顧家小少爺的白月光,可顧爾剛轉學來的第二天就跟我表了白。


 


他的聲音跟許憶很像,但性格跟許憶完全不同。


 


我不答應顧爾的表白,他就天天給我送吃的送喝的,早操偶遇,下課偶遇,食堂偶遇,體育課偶遇。


 


後來他在籃球賽上帶著幾個兄弟對許憶下黑手。


 


顧爾有事沒事、三天兩頭地找許憶麻煩。


 


許憶也不知從何時起,開始變得跟我像是陌生人。


 


他不跟我打招呼,甚至不看我。


 


我堵住他,問他為什麼不理我了。


 


他不回答,隻是漠然地走開。


 


我反反復復想到底怎麼回事,可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期末的那個月,又是倒霉的冬天。


 


晚自習前的下課時間,我出校門買東西,回來時被一幫小混混拽進了巷口。


 


「你就是那個沒爹沒媽,又窮又慫的土豆?」


 


「呵,長得倒是不賴,可惜你惹錯人了。」


 


他們一陣哄笑時,我的左眼已經被打得睜不開。


 


誰?我惹誰了?


 


「哥幾個今天要不玩玩?反正也沒人管她。」


 


「哈哈哈哈。」


 


「這小妞脖子真白,讓哥先給她留點愛的證明。」


 


有人朝我嘴裡塞襪子,把我SS按在牆上。


 


煙頭觸碰到我脖子時,鑽心的疼讓我渾身顫抖。


 


我被壓制著,無法動彈。


 


我喊不出聲,隻能抑制著自己急促的呼吸,絕望地流淚。


 


「爽不爽?你怎麼哭了,哈哈哈——還……」


 


「砰!」


 


在煙頭又一次要燙上來時,我感覺臉旁劃過一道勁風。


 


混亂中,我看到了顧爾標志性的紅發。


 


他以一敵十,如同夜裡的一簇火焰,在寒冷昏暗的冬夜一頓亂S。


 


霸凌我的人全部受傷倒地。


 


顧爾擦了擦嘴角的血,扶著膝蓋喘了幾口氣。


 


在我失去意識前,我看到顧爾扛起我,往學校旁的社區醫院跑。


 


再睜眼,顧爾坐在我病床旁玩手機。


 


他看我醒了,摸了一下臉上的傷,龇著牙問我:


 


「桑憶呢?他不是天天跟你在一塊嗎?」


 


9


 


我很想請幾天假不去學校,可是我沒有家可以回。


 


恐懼與不安一直裹挾著我。


 


第二天,許憶早上沒來學校。


 


一直到中午最後一節課,渾身是血的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


 


「你怎麼傷得這麼重?發生了什麼事?」我忙起身扶住他。


 


「你沒事就好……」


 


許憶說完這句話,就暈了過去。


 


10


 


那天許憶被救護車帶走後,我就再沒見過他。


 


我聯系不上許憶,隻能到隔壁班去問桑嫋嫋。


 


桑嫋嫋往我的飯裡吐口水,拽著我的頭發往牆上按,把垃圾塞滿我的抽屜,她笑得張揚肆意。


 


「呵,那個孽種不配當我哥,問我?那我隻能說,他S了。」


 


那天晚自習,顧爾找到狼狽不堪的我。


 


「你說你沒事去惹那個大小姐幹嗎?她一直討厭桑憶,以後你離她遠點。想知道桑憶的消息你怎麼不問我?」


 


聽到這話,我又有了精神。


 


我扭頭看向顧爾,他卻說:「你跟我拍張合照,我就告訴你。


 


「盛夏,笑一下。」


 


我對著鏡頭勉強笑起來,他滿意地看著我倆拍的大頭照。


 


「桑憶沒事,隻是在靜養。」


 


11


 


顧爾在那之後也不糾纏我了,天天跟桑嫋嫋黏在一起。


 


桑嫋嫋在校內校外為非作歹,顧爾就站在她身後給她擦屁股,仿佛別人的自尊、痛苦、榮辱隻是他們手中作樂的玩具。


 


高二開學,許憶回到了學校。


 


他變得像是失憶了一樣。


 


他說他叫桑憶,他不認識我。


 


我甚至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傷到了腦子。


 


顧爾和桑嫋嫋依舊毫無下限地作弄許憶,我看不過去,幾次挺身而出。


 


許憶卻依舊不願理我,甚至狠狠把我推倒在地。


 


「盛夏,你看到了嗎?你幫他他領情嗎?」


 


顧爾摟著桑嫋嫋,笑得不懷好意。


 


我知道找老師沒用,直接報了警。


 


最後桑家的人來了,桑嫋嫋憤憤地瞪了我一眼。


 


後來桑嫋嫋被送去了國外。


 


顧爾雖然還是時不時地欺負許憶,但比之前收斂了許多。


 


那年生日,我收到了一個沒有署名的包裹,是我一直想買的書。


 


紙條上的字跡,我一眼就認了出來,是許憶。


 


我跟他說謝謝,他卻說那書是方老師讓他拿給我的。


 


他依舊跟我保持著距離,不理我。


 


我想,總有一天,許憶會想起我們的過去吧。


 


如果現在想不起來,那上大學了總該想起來了吧。


 


我又開始拼命學習,名次始終跟在許憶前後,我悄悄打聽他想去的大學。


 


畢業那天,我終於和許憶又重新產生了聯系。


 


他給我發了條消息:


 


【小土豆,你曾問過我有什麼願望?我希望你天天快樂,長命百歲。】


 


我收到消息立馬回撥了過去,他這是想起我了嗎?


 


我有好多好多話想跟許憶說。


 


嗯,我還想揍他一頓,為什麼這麼久不理我!


 


可在鈴聲響了幾秒後,他掛斷了我的電話。


 


我滿學校找許憶,有人說看到他往頂樓那邊去了。


 


我一路小跑,來到頂樓天臺,卻隻看到他留下的手機。


 


十分鍾後,許憶墜樓的消息傳遍了全校。


 


保安驅散了人群,地上的紅色格外刺眼。


 


我感覺自己的意識有些模糊,人也變得輕飄飄的。


 


許憶S後,我得了失語症。


 


學校發了通知,問有沒有人撿到許憶的手機。


 


桑家和顧家甚至花高價懸賞許憶的遺物——那部手機。


 


他們對外公布,許憶是因為抑鬱症離開的。


 


抑鬱症?


 


我恨了自己好久,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他病了?


 


直到我用自己的生日解開了許憶的手機。


 


我看到了全部的真相。


 


原來這些年來他回到桑家的日子並不好過。


 


桑嫋嫋給他的飯下過毒,常年帶著一幫紈绔子弟欺負他。


 


他夏天不喜歡穿短袖,因為身上有很多傷。


 


桑嫋嫋雖然被她父親送到國外,顧爾卻一直聽著她的話,時不時地作弄傷害許憶。


 


他們轉校過來也是故意的,顧爾追我也是故意的。


 


那些欺辱我的小混混也是桑嫋嫋派來的。


 


原來許憶不理我,是不想我被牽連,他恨現在的自己不夠強大,他隻能以這樣的方式護我。


 


我的心像被重錘狠狠砸過,疼得難受。


 


我知道,我不能把手機交出去。


 


現在的我沒有對付桑家和顧家的能力。


 


12


 


那年暑假,老街坊王叔帶著他的女兒王娟找到我。


 


他們給了我一筆錢,說是許憶讓他幫忙轉交給我的,我的大學學費。


 


「盛夏,別太過傷心了,以後有事就來找娟姐。」


 


大學生活如許憶希望的那樣,充實而快樂。


 


雖然我不能說話,但遇到的同學老師都十分友善,也順利地畢了業。


 


這些年,我一直關注桑嫋嫋和顧爾的動向,計劃為許憶報仇。


 


顧爾回國後不願意回自家的公司,拿了錢玩起了直播平臺。


 


我一直尋找機會,讓主播朋友混跡其中。


 


也終於找到機會布下了那天的局,他們在玩大冒險時,隨機電話撥到了我的畫室。


 


這一切又怎麼會是巧合?


 


當初我選擇入職這家畫室,努力成為合伙人,因為合伙人小雨拿了桑家的投資。


 


顧爾能輕而易舉地調到那天畫室的監控畫面。


 


所以他不小心就看到我當時接電話時破碎的樣子。


 


後來我假裝為了生計,在顧爾的平臺做不露臉畫畫直播,沒想到效果意外的好,後來更是小有名氣。


 


顧爾身邊的鶯鶯燕燕換了一個又一個,哪怕他與桑嫋嫋因為商業聯姻有婚約在,我都沒走,始終是他最衷心的舔狗。


 


他還真以為這幾年我待在他身邊,是因為愛他太深。


 


不,這些年,我收集了很多顧爾和桑嫋嫋的犯罪證據,甚至還有桑家與顧家的違法證據。


 


這些證據拿出來,別說顧爾和桑嫋嫋得S,整個桑家和顧家都可能會動蕩倒塌。


 


「娟姐,這是我這幾年收集到的證據。」


 


娟姐捏著我手裡的移動硬盤,點點頭。


 


「盛夏,你能說話了,太好了。


 


「我們或許不能徹底消滅罪惡,但會竭盡全力,讓正義得到伸張。」


 


許憶和我當初多受王叔照顧,他的女兒王娟現在是一名人民警察。


 


我待在顧爾身邊的第二年,於一場宴會上碰到娟姐,他們在調查顧爾。


 


13


 


當年許憶S後,他父親生了一場重病,桑家的生意也遭到重創。


 


桑嫋嫋整日吃喝玩樂,難當重任,桑家早就腐敗不堪。


 


如今顧家搖搖欲墜,桑家連帶著生意也盡數敗落。


 


我以為顧爾很忙,無暇找我。


 


沒想到他在我拉黑了他所有社交賬號後, 瘋了般來找我。


 


「盛夏,為什麼非要離開我?


 


「是不是因為桑嫋嫋?我不會跟她結婚的。」


 


顧爾說著拿出手機, 點開一個視頻, 邀功般遞給我看。


 


視頻裡是桑嫋嫋被他N待的畫面,那些他曾經用來欺凌別人的手段,全都施加在了桑嫋嫋身上。


 


桑嫋嫋渾身傷痕累累,嘴角、眼角全是血。


 


「盛夏,我幫你報仇了, 以前她怎麼欺負你的, 我都幫你欺負回來了。求求你,回來好不好?」


 


他見我不理他,伸手朝身後的車揮了揮。


 


很快車上下來一個個子高高的男孩,男孩的眉眼像極了許憶。


 


顧爾見我盯著男孩出了神, 開心地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 你看到他會開心的, 留下來好嗎?你要是實在不想跟我在一起, 跟他在一起也行, 就是能不能別……不理我。」


 


像許憶的男孩黑著臉, 但也許畏於顧家的權勢,一臉尷尬和不甘。


 


「顧爾,別在我面前發瘋。」


 


我甩掉他伸過來的手, 轉身就要走。


 


顧爾依舊不依不饒。


 


「盛夏, 我們這麼多年感情,你怎麼舍得?你還記得當年是誰在巷子裡救了你嗎?是我!是我!當時許憶在哪?他根本不願意理你!」


 


聽到這, 我狠狠甩了顧爾一巴掌!


 


顧爾有些意外,沒想到我會打他, 整個人有點踉跄。


 


「顧爾,你真讓我惡心!你沒資格提許憶, 那些人為什麼在學校附近蹲我,又是受誰指使?難道你真不知道嗎?」


 


顧爾瞳孔地震。


 


「盛夏?你……你能說話了?是不是桑嫋嫋跟你說了什麼?不要相信她,她騙你的!


 


「盛夏, 跟我回家, 我們結婚,我們好好生活!」


 


顧爾又伸手來拉我,但這次我比他快, 直接用包打掉了他的手。


 


「顧爾,還有什麼想說的,就留到法庭上說去吧。」


 


14


 


顧家沒了。


 


桑家也沒了。


 


桑嫋嫋和顧爾鋃鐺入獄。


 


我去墓地看許憶,帶了老屋院子裡他最喜歡的梅花, 帶了他最愛吃的燒餅。


 


許憶,小時候燒餅 1 塊錢一個, 現在 5 塊錢一個了。


 


許憶,你看今年的梅花漂不漂亮?


 


許憶,這是王叔讓我給你帶來的面, 他退休了, 面館沒開了, 這是他今天早上專門給你做的。


 


許憶,對不起,我可能不能如你所願, 長命百歲了。


 


許憶,你現在在哪呢?


 


重逢那天,心跳應該會比我先認出你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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