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好意思,我是來找你們副總談生意的。」


「能讓讓嗎?」


 


第2章 2


 


7


 


眾人聞聲轉身,映入眼簾的是那天在【勝洲農莊】看到的糙漢帥哥。


 


今天倒是穿得比較正式,還套了件西裝。


 


十一月的羊城還不冷,甚至有點熱。


 


他還挺有禮貌的。


 


蘇莉莉反手將發絲撩到耳後,仰起一張笑臉:


 


「先生您來這邊登記。」


 


我無語地咧了下嘴角,不著痕跡地退到一邊,倒是想看看蘇莉莉要做什麼。


 


帥哥的字很板正:【裴正洲】三個字就像他本人一樣。


 


蘇莉莉又問:「不知道您來找哪位副總?」


 


裴正洲抬眸掃了她一眼,伸出手指了指我:「她。」


 


此話一出,一片寂靜。


 


蘇莉莉肩膀一僵,臉上一閃而過的是驚慌失措。


 


她同事後知後覺地掏出手機,驚呼:「剛看到oa人事任命書了,新來的市場部副總,就,就是這位,這位……」


 


我笑眯眯地補充:


 


「周苒。」


 


「祥雲樓的招牌黃豆醬調料,我母親研發的。」


 


「蘇莉莉小姐,我想你有必要跟我上去辦公室一趟,解釋一下你跟我爸的關系。」


 


「我怎麼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有你這麼大一個妹妹?」


 


蘇莉莉嚇得直接跌坐在地。


 


8


 


蘇莉莉被帶到辦公室的時候,


 


還不S心。


 


不相信我的身份。


 


叫囂著要見董事長,要說清楚自己的身份。


 


總之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說真的,我很好奇她到底哪來的自信撒謊。


 


甚至是這種顯而易見很快會被拆除的謊言。


 


直到見到律師,她才瑟縮著閉上嘴巴。


 


聽到律師轉達的要告她時,她嚷叫的聲音穿透了辦公室。


 


我略帶歉意地跟裴正洲說失陪一下。


 


裴正洲聳了下肩,「周總我可以等你。」


 


周總,我內心重復他對我的稱謂。


 


嘻嘻。


 


還挺好聽的。


 


蘇莉莉見我笑著走進會客室,更是崩潰:


 


「你肯定就是嫉妒李楊選了我,所以你才報復我。」


 


「還炒掉我?你有什麼資格開除我?!」


 


我拿起桌面上剛剛打印出來的出勤記錄表,


 


一字一句地:「一個月除了雙休的8天,你請假13天。」


 


「上一次將一個穿人字拖的阿叔趕走,那可是我爸要談合作的大老板。」


 


「再上個月,你又故意將茶水灑在來籤合約的客戶腿上。」


 


我一把摔掉手中的記錄表,怒氣衝天:


 


「還要我告訴你,你為什麼被炒掉嗎?」


 


蘇莉莉的臉上徹底失去血色。


 


人事接著我的話頭:


 


「公司賠多你一個月的工資,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沒向你索賠損失,你就應該慶幸。」


 


蘇莉莉低下頭,喪氣地走了。


 


我卻很好奇,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麼進來公司的。


 


還有我爸的手表,到底是怎麼到她手上的。


 


滿肚子的疑問,導致我跟裴正洲談生意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


 


裴正洲好整以暇地挑眉:「那,我們去哪裡吃飯?」


 


我後知後覺地收回神,反應過來他剛剛在邀請我一起吃晚餐。


 


朝他笑笑:


 


「我知道一家牛雜店很好吃,一起?」


 


9


 


我沒想到能在那家店遇到李楊和蘇莉莉。


 


蘇莉莉一身名牌,李楊忙前忙後地伺候著她,


 


明明大清已經亡了,可還是能看到慈禧和李蓮英。


 


也算是奇觀。


 


裴正洲耐心地在一旁等著我。


 


恍惚間我想起和李楊在一起的時候。


 


更多的他都是冷著一張臉,但我一直以為他是面冷心熱。


 


還就稀罕他那股高冷勁。


 


現在看到他這樣,還有什麼不明白?


 


人家的殷勤,原是我不配擁有的。


 


抬手擦掉眼角的一滴淚後,我抿唇:「走吧。」


 


總不能因為一個渣男就跟好吃的牛雜過不去。


 


我們和他們那桌離得有些遠,


 


一時間沒被注意到。


 


牛雜很快上來,滿頭發白的老板賠笑:


 


「今天人有點多,久等了。慢用。」


 


裴正洲鄭重說了句沒關系,接過老板手中的牛雜鍋。


 


骨節分明的手指熟稔地將碗筷過一遍熱水。


 


分放在自己和我面前。


 


熱騰騰的牛雜香味撲鼻而來。


 


沒來由地想起和李楊在西北窮遊的時候,


 


我非要將碗筷過一遍熱水,被他睨了好幾眼,說我嬌氣又矯情。


 


這樣做讓店家情何以堪?


 


現在裴正洲的行為卻讓我無端感覺到熨貼——果然,飯還是要跟趣味相投的人吃,不然就是在吃飼料。


 


剛夾起一塊毛肚準備送入口,


 


李楊和蘇莉莉那邊卻傳來謾罵。


 


蘇莉莉的嗓門尖利無比:


 


「蒼蠅!」


 


「你這家店是黑店吧?髒S了,怎麼還有蒼蠅啊!」


 


此話一出,小店內幾桌客人停下動作。


 


李楊臉色難看得要命,低聲下氣地在蘇莉莉耳邊哀求: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蘇莉莉一把掙脫開他,轉而將矛頭對準他:「這蒼蠅又不是我放進去的,你兇我幹什麼?」


 


「要不是你非要來吃這家店,我堂堂蘇家大小姐還要受這個氣?」


 


我挑眉,她還拿著蘇家大小姐的名頭在外面坑蒙拐騙不成?


 


此刻我才看到李楊,隻是幾天沒見,他像是生了一場大病,氣色青裡透灰,沒有血色。


 


整個人瘦了一圈,兩頰凹陷。


 


不再是那個高冷但好看的化工系男神。


 


總不能是因為和我分手所致。


 


我自認沒那麼大的魅力。


 


五十幾歲的店家還在彎腰曲背地道歉,嗫嚅著:「……我,我明明剛剛沒看到有啊……」


 


蘇莉莉見他不承認是自己的錯,說要打電話給12345,索賠1000塊錢的賠償。


 


一碗牛雜20塊錢,老板得賣50碗才夠賠。


 


賠償是小事,如果管理部門查實了,店家生產經營變質,汙穢不潔,混有異物等食品行為的話,是可以沒收生產工具的。


 


並且還要罰款,五萬元以上十萬元以下。


 


我家做食品類加工的,自然知道食品安全對經營多重要。


 


這家牛雜除了好吃,幹淨衛生也是出了名的。


 


如果蒼蠅真的是因為不幹淨才有的,那賠償也是應該的。


 


可問題是,真的是因為不幹淨嗎?


 


蘇莉莉這樣一鬧,其他客人怎麼還敢吃。


 


紛紛買單走人。


 


老板急得團團轉,就要掏出手機賠錢了事。


 


我騰地站起來,長腿一邁擋在老板面前。


 


「等一下。」


 


10


 


李楊表情一滯,閃過一絲錯愕。


 


老板臉上滿是迷茫。


 


我指了指牆角的監控:「老板,監控有開吧?」


 


「查一查就知道了。」


 


老板微微遲疑,但很快懂我的意思,頓了頓:「…開著的,開著的。」


 


一聽到這話,蘇莉莉急了,語氣焦急又心虛:「诶诶诶?幹嘛呢?」


 


「怎麼還賊喊捉賊,這監控是你家的,還不是你說了算。」


 


我內心多了些肯定,早猜到七八分,果然沒猜錯。


 


賊喊捉賊的人是蘇莉莉吧。


 


眼神將她從頭到尾掃了一遍,帶著幾分審視:


 


「要麼,給你們免單,然後你們走人。」


 


「要麼,查監控,報警,讓警察來查。」


 


蘇莉莉咬牙妥協:「免單就免單!」


 


李楊還有什麼不明白。


 


他側眸看她,瞳孔驀地震了震,聲音發緊:「你騙我?」


 


蘇莉莉心虛地提高聲音:「我,我騙你什麼了?」


 


她退後幾步似乎要逃,李楊猛地攥住她的手腕,聲音裡帶著憤怒和震驚:


 


「你把錢還給我!」


 


蘇莉莉大聲咆哮瘋狂胡說八道:「你個負心漢,睡了我還要我把錢還給你?!」


 


李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蘇莉莉趁機將他推開,落荒而逃。


 


李楊拔腿就要去追,卻硬生生停住,艱澀開口:「我有話跟你說,你別走。」


 


說完就衝了出去。


 


猶如劫後重生的老板跟我道謝,我擺了擺手,「還是把監控開著吧,別省那個錢。」


 


老板連連答應。


 


我坐回原來的位置,裴正洲看向我的眼神充滿欣賞。


 


「你是這個。」


 


他豎起大拇指。


 


我赧笑:「這家店我來過很多次了,老板從來沒給我這個熟人打過折,可見是個摳門的。」


 


「那就證明監控隻是個擺設。」


 


「不然,他被蘇莉莉這麼一鬧,應該早就說要查監控才對。」


 


「不過。」


 


「他家的牛雜實在好吃,沒打折就沒打折吧。」


 


裴正洲點點頭,忽而挺直腰杆,露出營業性笑容:


 


「我覺得,跟你們祥雲集團合作,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我正想伸出手說聲合作愉快。


 


卻聽到一個嘶啞的聲音:


 


「……祥雲集團……」


 


「周苒,你,你是祥雲集團的……」


 


去而復返的李楊臉色慘白,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整個人如同被冰封住。


 


11


 


巷子口,李楊自嘲地笑了:「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了。」


 


我懶散地倚在牆邊,「你說說看。」


 


李楊艱澀開口:「我,我媽生病了,需要很多錢,」


 


「還不一定能治好的那種。」


 


「我不想連累你,拖著你,我想,分手對你對我,都好。」


 


「我以為蘇莉莉家很有錢,我以為她是祥雲集團的董事長女兒。我就把存款都給了她,讓她帶我投資。」


 


「她要我跟女朋友分手,跟她在一起。否則她不會給我錢,讓我媽去等S。」


 


「我不能沒有媽媽。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你打我也好罵我也罷,我都受著,是我活該。」


 


認識李楊這麼久,這是第一次他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我慢慢站直身體,凝視他。


 


我是見過李楊的媽媽的,在手機裡。


 


他媽媽叫我小冉,說李楊這孩子話少,嘴硬。


 


如果哪裡惹我不開心了,讓我告訴她。


 


她會狠狠教訓自家兒子。


 


和李楊談了兩年的戀愛,每個月她都給我寄自己做的腌的雜菜。


 


去年元旦他媽媽寄來的針織圍巾,到現在還好好地收在我的臥室裡。


 


李楊問過我為什麼不戴,我說舍不得。


 


現在想想,他估計以為,我是嫌棄他媽媽。


 


我和他之間,橫亙著的又何止是那些誤會。


 


半晌,我開口:「那你現在,是想復合?」


 


「那我請問,你是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並不是你想象中的普通人,而是祥雲集團的董事長女兒,才想著跟我復合?」


 


「還是,你是舍不得我這個人,才想復合?」


 


李楊的手緊攥成拳,骨節發白:「…我…」


 


我笑笑:「去年寄給你媽媽的冷鏈包裹,裡面的農場走地雞能還我嗎?」


 


李楊一臉迷茫,滿是不解。


 


我緩緩解釋:「吃完了對嗎?我現在要,來不及了對嗎?」


 


「所以。」


 


「我和你,也已經來不及了。」


 


「你能明白嗎?」


 


話說完,我及時轉身,眼眶有些發熱,但能忍。


 


巷子口的裴正洲快步過來,低聲問我:「還好吧?」


 


「我的車在那邊。」


 


我點頭打開車門。


 


後視鏡裡的李楊,那個驕傲的化工男神,好像哭到跪倒在地上。


 


12


 


疲憊地回到家後,


 


我爸正在打電話,看那膩歪樣,就知道在和愛人打電話。


 


想起他那手表,我頓時氣不打一處出。


 


他摁滅電話,疑惑問我發生什麼事。


 


我掐頭去尾地跟他簡單說了下。


 


他緊皺眉頭,努力回想,後又猛地拍大腿:「我說呢!那手表啊,我估計是被洗車的人順手牽羊給拿走了!」


 


原來,他那手表隻戴過一次,當天就不見了。


 


他以為落在車裡,總歸丟不了。也就沒著急去找。


 


恰巧那天經過的路段在修路,司機又把當天坐的車送去洗護。


 


忙著忙著,就忘了。


 


司機每個月的工資都不止那個手表的價格,不至於昧下不還。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被洗車的人順手牽羊拿走了。


 


我們又叫司機拿來車內的行車記錄儀,卻驚訝地發現,在司機將車開去洗車的路上,那塊在後座踩腳墊的表就已經不見了。


 


再往前的記錄,卻是一片空白。


 


我看司機的臉色不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叔,您說實話,我們不會怪你的。」


 


司機咬咬牙,語氣裡都是懊悔:「我,我那天,掉錢眼裡了,跑了一天的順風車。」


 


我和我爸互相對視了一眼,嘆氣。


 


司機哀求:「不要開除我,我,我就是那天鬼迷心竅了。」


 


我掏出手機調出蘇莉莉的照片,「您有沒有印象載了這個女孩?」


 


司機努力回想,後大叫起來:「有有有!她那天還在後座拍了很久的照片,說沒打過這種豪車,」他老臉漲得通紅,「那閨女跟沒看見我似的,照片剛拍完就拉下拉鏈要換衣服,嚇得我趕緊把後座的升降隔斷升上去。」


 


我內心了然,想必是蘇莉莉看到了那個手表,動了心思。


 


我爸出入公司都是那輛車,她作為前臺,肯定了解。


 


可她的膽子也忒大,拿著我爸的手表就敢在外面招搖撞騙。


 


我爸估計跟我想到一塊去了,冷汗冒了滿頭:「還好小冉你信你爹。」


 


估計蘇莉莉想破腦袋也想不通我對我爸沒有私生女的自信從何而來。


 


原因無他,我爸跟我媽是好閨蜜。


 


我媽未婚先孕,他和他愛人被老一輩生生拆散。


 


兩人一拍即合,假裝相愛聯姻,瞞過了長輩。


 


後來,我媽因病去世,他沒辦法,隻能扛起祥雲集團,等著我長大就撂擔子,出國移民陪愛人。


 


這些年,漸漸也有些力不從心。


 


我嘆氣安慰兩個老頭:「沒事,沒事。」


 


「報警吧。」


 


13


 


這一報警,才知道蘇莉莉原來是個詐騙老手。


 


從小跟著父母坑蒙拐騙,


 


父母入獄後,她被福利院收養。


 


讀了高職後,輾轉換了好多份工作。


 


工資最高的,就是祥雲集團前臺的這一份了。


 


我報完案出來的前腳,後腳李楊也失魂落魄地跟了出來。


 


耳尖的我沒有錯過,剛剛警察告訴他的,他被蘇莉莉詐騙的錢,很難追回。


 


他嘴唇發白,剛想叫住我,卻被一通電話打斷。


 


接通後整個人如遭雷擊。


 


李楊抬眸,眼眶都是淚:「小冉,我……我媽媽,沒了。」


 


事已至此,我除了說節哀順變,再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等再次聽到李楊的消息時,是在本地的報紙上。


 


他為了追回那筆錢,像瘋了一樣地如大海撈針般地找蘇莉莉。


 


但談何容易。


 


也許是老天也看不過去。


 


一年後蘇莉莉回到羊城,當了外賣員的李楊一眼認出蘇莉莉。


 


可他沒有當場戳破對方。


 


甚至蘇莉莉也沒認出他來。


 


一年過去,兩人變化都太大了。


 


蘇莉莉躲在沒多少人住的老破小小區,爆炸發生的當天,蘇莉莉還在興高採烈地直播。


 


李楊是化工專業的,做一個簡易的土炸彈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報紙上記載了這一起受害者和加害者同歸於盡的新聞。


 


模糊的路口監控上,李楊削瘦不少,簡直判若兩人。


 


我有些恍惚,甚至不知道,從一步起,李楊就走上了這樣的道路。


 


一邊的裴正洲不喜地蹙眉,輕敲桌面:「周總,還有兩分鍾就要去剪彩了,你還在走神?」


 


我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嚼了嚼嘴裡的雲吞:「還不是怪你,好端端的給我送什麼雲吞。(嚼嚼嚼)」


 


「還怪好吃的。(嚼嚼嚼)」


 


「這是越記吧,(嚼嚼嚼)」


 


「他家不是一天隻賣100份嗎?(嚼嚼嚼)你很早就去排隊了?」


 


裴正洲輕嘆了口氣,撕開一包紙巾,好看的手將紙巾一分為二,二分為四,輕擦去我嘴角邊的蔥粒。


 


「怎麼吃得跟個小孩似的。」


 


我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紙巾,內心暗暗點頭。


 


嗯,這男人可靠。


 


我們粵圈人,把你當熟人才撕四分之一的tempo紙巾給你擦嘴。


 


不熟的我們才會分一整張紙給你,這才叫見外和浪費。


 


我笑得見牙不見眼,舀起一顆雲吞塞到他嘴裡,「你也吃。」


 


「待會肯定會被灌酒,墊墊肚。」


 


裴正洲眼睛都亮了亮,細嚼慢咽:「嗯。」


 


「投喂了你這麼久,可算舍得分我一顆了。」


 


我赧笑低頭,這雲吞,還挺甜?


 


臘月二十,祥雲集團和勝洲農莊合作的酒樓正式開業,排隊等叫號的人,將酒樓圍了個水泄不通。


 


晴空下,一切天朗氣清,欣欣向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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