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先把我放地上平躺,別再動我。」


 


在等救護車來的時候,江遠洲愣愣地看著我。


 


我很想安慰他我不會有事,剛才我控制了力道,看著嚇人,並沒有劃到動脈。


 


「秋秋……」


 


「我們復合吧。」


 


我沒有力氣回答他,江遠洲自顧自地說道。 


 


「對不起,那時候我對你的冷淡,是我不想面對你。」


 


「當時我在生你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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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錯了。」 


 


「我愛你。


 


「我們結婚吧。」


 


6


 


我從麻醉中醒來,江遠洲坐在病床前,神色呆怔。


 


「秋秋,你醒了?」


 


朝我看來時,他眼神復雜,透著尷尬。


 


這種尷尬感一直延續到他女朋友出現。


 


「姐姐,遠洲一個大男人照顧你不太方便,所以我過來幫忙,希望你別介意。」


 


女孩長了張非常討人喜歡的臉。


 


身材豐盈,臉上嬰兒肥未褪,笑容明媚,活潑開朗。


 


她對我的熱情可能是裝的,但的確跟我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我的嘴唇剛動,江遠洲急得連忙阻止。


 


「別說話,小心扯著傷口疼。」


 


即使現女友在場,他依舊毫不吝於對我流露關心。


 


「謝謝你們。」我還是禮貌道謝。


 


他眉頭緊皺,看著我。


 


「你跟我客氣什麼?」


 


也是。


 


跟江遠洲不需要客氣。


 


倒不是他對我舊情難忘,而是他本來就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曾經他大學好友遇到難關,他二話不說就給人打了 20 萬過去,連借條都沒要。 


 


所以,停車場裡他的那番「真情流露」,我沒有當真。


 


當時,他估計以為我要S了。


 


見識到我父親的真面目,巨大的驚慌伴著愧疚猛地襲來,他隻想補償我。 


 


道歉,表白,求婚……


 


他覺得都是他欠我的。


 


但現在,我沒S,傷得也不重。


 


他就尷尬了。


 


被夾在我這個前女友和現女友之間。


 


不過這是他要解決的問題,不是我的。


 


由於失血過多,我精神疲乏,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隱約聽到他和女友小聲交談。


 


「抱歉,她的家人不方便過來照顧,她也沒什麼朋友,讓她一個人在醫院,我不放心。」


 


「跟我道歉做什麼,我一點都不生氣,這恰恰說明哥哥你很善良呀。」


 


女孩嗓音清潤甘甜,沁人心脾。


 


「哥哥,你餓不餓?」


 


「太晚了,我沒什麼胃口,你到陪護床上睡會兒吧。」


 


沙發傳來布料和皮革的摩擦聲。


 


「哥哥,你真的不餓?」


 


女孩尾音上揚,語調曖昧。


 


「茜茜你別……」


 


江遠洲語氣急促,又戛然而止。


 


「噓……姐姐睡著了,我們小聲一點,她不會發現的。」


 


金屬皮帶扣的叩響,接著褲鏈被下拉。


 


男人的呼吸濁重了幾分,女孩嬌嬌糯糯的聲音響起,卻含糊不清。


 


「我要獎勵哥哥,今天做了一件大好事……」


 


7


 


病床上的我,仿佛分裂成兩個部分。


 


身體虛弱疲憊,眼皮沉得掀不開,但精神極致的清醒。


 


不知過了多久,江遠洲情難自抑地悶哼了一聲。


 


「哥哥,我真的好喜歡你呀。」


 


女孩坐到他懷裡,在他耳畔說著動人情話。


 


「我也喜歡你。」


 


「那你還喜歡姐姐嗎?你不會跟她舊情重燃不要我了吧?」


 


江遠洲沉默兩秒,女孩半撒嬌半委屈地道。 


 


「沒關系,你要是還喜歡她,我做小的也可以。」 


 


「哥哥開心最重要。」


 


「不會,我對她已經沒感情了,但我對不起她……」 


 


「我會補償她的。」


 


第二天,江遠洲的補償就到位了。


 


他去警局錄口供,我的父親被無罪釋放。


 


「我聽伯父說了,是你突然把刀拿出來,他說他都沒有碰到你……」


 


江遠洲眸光復雜,語氣無奈。


 


「秋秋,畢竟是一家人,真的有必要鬧到這地步嗎?」


 


我沒有看他,始終一言不發。


 


「我給了伯父 80 萬。」 


 


聞言,我的呼吸一窒,猛地扭頭看向他。


 


「當初我答應過伯父了,而且他答應我,以後都不會再找你麻煩。」


 


「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我的諷刺太明顯,江遠洲嘆了口氣。


 


「秋秋,我隻是希望你過得好。」


 


我知道自己此時面色定然難看至極,於是拉上被子蓋住臉。


 


「你走吧,我找了護工,馬上就來了。」


 


江遠洲在病床前站了好一會兒。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別來,你現在有女朋友,不合適。」


 


「你情況特殊,茜茜她不介意的。」


 


「我介意。」


 


8


 


出院後,我將小貓從寵物店接回來。


 


脖子靜脈損傷,傷口經過縫合,沒有發炎就無大礙。


 


除了江遠洲,一切都在我計劃內。


 


我帶了刀和止血用的絲巾,提前比劃了位置,醫保卡綁定手機,貓也提前送寄養,就等父親找上門。


 


我不想為了躲避他們,離開這座早已熟悉的城市,去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


 


況且,父親曾經是警察,我估計也藏不了多久。


 


所以,我就是想一次性鬧大,讓父親心存忌憚,不敢來找我。


 


但江遠洲的 80 萬,讓我精心設計的這一出,成了笑話。 


 


他的善良大方,襯得我像個卑鄙可笑的小醜。


 


我們本來就不適合在一起。


 


而他對這件事的處理方式,讓我對於這段感情的結束,第一次感到慶幸。


 


從小,我就從自己的父母身上學到一件事。


 


對於不愛你的人,不管你做什麼,都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確認他不愛我了,幹脆離場,至少給自己留個體面。


 


成年人的感情,喜新厭舊是常態。


 


不愛就不愛吧。


 


接受,放下,各走各路。


 


因為工作和生活區域幾乎不交匯,我以為跟江遠洲很難碰上。


 


但才出院沒多久,我就跟他在同一家餐館不期而遇。


 


這家川菜館在我倆就讀的大學附近。


 


味道不錯,價格實惠。


 


「秋秋,你為什麼電話不接,消息也不回,還把我拉黑了?」


 


越過一桌桌客人,江遠洲徑直朝我走來。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任由尷尬蔓延。


 


江遠洲的視線投向我身旁的男人。


 


他微微眯起眸,不善地打量。


 


「他是誰?」


 


「江遠洲,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冷淡地提醒。


 


「分手了,難道我就不能作為朋友關心你嗎?」


 


「不能。」


 


幸好還沒有點菜,我拿起包,對朋友道: 


 


「抱歉,我們換家店吧。」


 


沒想到江遠洲追到店外。


 


「江遠洲,你的女朋友還在裡面等你,你確定要對我這個前女友糾纏不休嗎?」


 


「程秋,你還沒回答我,他是誰?」


 


他固執地追問,咬牙切齒。


 


「你別告訴我這是你打算交往的新男友。」


 


他的無禮,咄咄逼人,讓我困惑。


 


我後悔選在這家餐館。


 


這裡有幾道菜我很喜歡,所以過去的周末,我和江遠洲會時不時開車過來。 


 


但他明明不愛吃辣,為什麼要不惜驅車十幾公裡帶新女友來這裡。


 


來這家跟前女友經常光顧的餐廳。


 


跟我追求安全感不同,江遠洲喜歡嘗試新鮮事物。


 


「他來這裡,好像為了遇見你。」 


 


「我剛才看他走進餐廳就四處張望,好像在找什麼人。」


 


出租車發動後,身旁的男人忽然開口。


 


「我沒有特意觀察,程小姐,你這位前男友氣質出眾,看得出來是人中龍鳳。」


 


我側過頭,第一次與這位新朋友對視。


 


其實,我跟他完全不熟,跟他表妹比較熟。


 


跟江遠洲分手後,我交到了人生中第一個好朋友。


 


因為是咖啡同好。


 


那個叫橙橙的女孩,她的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 


 


笑容靈動,透著一抹狡黠。


 


莫名讓我想起家裡那隻發福的橘貓。


 


我參加沙龍活動時,她主動過來跟我聊天,笑眯眯地跟我分享她盤中的巧克力慕斯。


 


其實她熱情到唐突。


 


但喜歡一個人,不需要任何道理。


 


哪怕她可能要把我賣了。


 


她說想介紹表哥跟我認識,對上她那雙烏溜溜的眼睛,我說不出拒絕的話。


 


人生中第一次相親,相親對象先誇獎了我的前男友,接著從旁觀者角度補充了句。


 


「跟他現在的女朋友比起來,他明顯更在意你。」


 


9


 


但第一次相親,就碰上前男友的糾纏,這明顯不是令人愉快的事。


 


好在這點小插曲,並未影響到我們接下來的相處。


 


車上,我並未回應男人的話,他也不覺得尷尬,體貼地轉移話題。


 


「我跟橙橙雖然是表兄妹,但感情跟親兄妹差不多。」


 


他提到橙橙,我頓時來了興趣。


 


他的父母早早離異。


 


他被判給母親,但母親很快再嫁。


 


年幼的他,在不同親戚家輾轉,被嫌棄,像皮球被踢來踢去。


 


最後是舅舅拍板,小男孩才安頓下來。


 


從小寄人籬下,讓他成熟早慧,對旁人情緒擁有敏銳的洞察力。


 


他顯然比我過得更辛苦。


 


因為性別,我出生便遭父母嫌棄。


 


而有的人單純是存在,就被所有人厭棄。


 


怪不得橙橙說起過,她覺得我和她表哥很像,倆人一定聊得來。


 


有一種理解,叫同病相憐。


 


不過橙橙恐怕要失望了。


 


聊得來,不代表會來電。


 


人更容易被擁有不同特質的人所吸引。


 


陰霾向往陽光。


 


緊繃向往松弛。


 


人都是向往自己沒有的東西。


 


所以當年如刺蝟一樣警惕的我,很快被江遠洲的赤誠打動,在男孩的熱情裡日漸淪陷。


 


確認彼此不來電,我們以朋友相處,倒也舒服融洽。


 


我難得放下戒備,跟人敞開心扉。


 


如果說橙橙表哥拿的劇本是逆襲爽文,我則因為父母的養育之恩,背負倫理道德枷鎖,不可能做得太絕。


 


所以我隻能以自殘的方式,拒絕父母的脅迫。


 


「如果我是你,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所以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至於你那位前男友,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但我看得出來他沒有放下你。」 


 


「他因為我的存在而憤怒,說明他對你有很強的佔有欲。」 


 


「你要做好被他繼續糾纏的準備。」


 


橙橙表哥紳士地送我回家。


 


我微笑跟他道別,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大堂門口。


 


「叮」一聲,電梯到了。


 


「秋秋。」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江遠洲擠進電梯。


 


電梯門闔上,我遲遲沒有按數字按鈕,他替我按了樓層。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我登錄了你的購物軟件,查看了你新的收貨地址。」 


 


聽到他毫不避諱地坦白,我的心又往下沉了幾分。


 


隱私被侵犯的不快感油然而生。


 


即使這個人是我交往七年的前男友。


 


「秋秋,其實分手以後,我每天都克制不住地想起你。」 


 


「想你住在哪裡,吃得好不好,睡得安不安穩,看到有趣的就想跟你分享……」 


 


「你不在,我很不習慣。」


 


我垂著眸,始終沉默,他按住我的肩膀將我身體掰過去。


 


「秋秋,我想清楚了,我們復合吧,復合好不好?」


 


他語氣真摯,目光誠懇。


 


我盯著他的眼睛。


 


「那你現在的女朋友呢?」


 


「你等一下。」


 


他從兜裡掏出手機,這時電梯到了,我撇下他就往外走。


 


江遠洲一邊跟著我,一邊打電話。


 


「唐茜,我們分手吧。」


 


那邊似乎在說什麼,但他沒耐心聽。


 


「抱歉,我對你也沒感覺了。」 


 


他態度敷衍,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對待這個曖昧了一個禮拜,交往不到一個月的新女友,江遠洲的態度不可謂不絕情。


 


我站在門口,迎上他期待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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