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們結束了，這個賬號，以後不會再更新了，謝謝大家曾經的喜歡，再見。】

 

才一發送完，就有無數的問號轟炸。

 

在一片震驚的評論中，我掃到了一條評論。

 

【忘了他吧。】

 

很理智。

 

19

 

聽說，陸斯年向陶茹茹求婚了。

 

聲勢浩大的求婚現場，被人發到了網上，全網民都在吃瓜，稱這是灰姑娘嫁入豪門的浪漫故事。

 

我媽心裡堵著一團氣，似乎不想我被比了下去，瘋狂給我安排相親對象。

 

今天某某集團的董事長，年輕有為，手段魄力。

 

明天又是誰家海歸少東家，斯文有禮，溫柔體貼。

 

為了能讓我快速進入下一段戀愛，她連當紅頂流明星都給我安排上了。

 

最後，我被逼得，跟這位娛樂圈頂流見面了。

 

娛樂圈頂流，當之無愧的神顏，哪怕我不粉他，在見到他本人的那一刻，還是被驚豔了一把。

 

男人朝著我笑得溫潤，自我介紹：「姜小姐，你好，蘇霖。」

 

我禮貌與他握手：「蘇影帝大名鼎鼎，我自然是認識的。」

 

本是客套，可誰想，他卻來了興趣，挑眉問我：「原來姜小姐看過我的劇，你最喜歡我哪個角色呢？」

 

我當即卡了殼。

 

他失笑，沒再為難我，溫聲詢問我想吃什麼。

 

我們是約在一家隱秘性極好的高級餐廳裡，再加上蘇霖的身份特殊，訂的也是包廂。

 

第一次見面，就在單獨的包廂內相親，多少有些不自在。

 

好在蘇霖風趣禮貌，相處得自然，倒不拘束。

 

隨意點了幾樣招牌菜，我沒忍住，問他：「蘇影帝……也需要相親？」

 

蘇霖聞言撲哧一笑：「姜小姐，不必一口一個影帝提醒我的偉績豐功，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

 

「再則，娛樂圈隻是我的工作而已，我跟這世上所有男人一樣，到了年紀，也是會被催婚的。」

 

哦，懂了，家裡父母催了，所以安排的相親。

 

但……我還以為，他們這樣的大明星，異性緣應該極好，不至於相親找對象。

 

用餐結束後，蘇霖還想約我看電影，我婉拒了。

 

都是成年人，自然懂得什麼意思。

 

他無奈聳肩，也不勉強：「那送你回家，可以嗎？」

 

這我沒拒絕，與他一同去了車庫。

 

隻是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陸斯年跟陶茹茹。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我忽然恍惚察覺，真的……好久沒見了。

 

久到，陸斯年的身形，都好似與我記憶中的，不一樣了。

 

20

 

「呀，姐姐，好巧，這是你男朋友嗎？」

 

率先打招呼的是陶茹茹，她挽著陸斯年的胳膊，笑吟吟地與我們打招呼。

 

目光也一直好奇地在蘇霖身上來回梭巡。

 

蘇霖出了包廂就戴了口罩跟墨鏡，捂得嚴嚴實實，讓人看不清面龐。

 

他聽到陶茹茹的稱呼，側頭看向我，還以為是我的妹妹。

 

但又察覺我的神情不對，就站在原地沒回應了。

 

在場三人都沒說話，隻有陶茹茹一個人嘰嘰喳喳的聲音。

 

她像是我親密無間的姐妹，愉悅地與我分享著她跟陸斯年的甜蜜。

 

「姐姐，陸先生跟我求婚咯，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到時候，姐姐一定要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啊。」

 

「好。」

 

我跟陸斯年沒情分了，但姜、陸兩家還有生意往來，於情於理，姜家的確也應該出席陸家的婚禮。

 

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平靜應聲，陶茹茹反而覺得無趣了，撇撇嘴。

 

蘇霖突然攬住我的肩，笑道：「那就恭候二位喜訊了，沒什麼事，我先帶我女朋友走了。」

 

我被蘇霖攬上了車。

 

車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我聽到陶茹茹極輕地呼痛。

 

「陸先生，你牽疼我了。」

 

21

 

我雖然拒絕了蘇霖，但是，他卻對我上了心。

 

總是隔三岔五約我吃飯見面，各種理由都有。

 

後來不知怎麼地，整個娛樂圈都知道，蘇霖在追一個圈外女生，狗仔都曝光了，熱度極高。

 

這人不嫌事大，竟然還公開承認了。

 

【還在追求中，大家都安靜點，別把人嚇跑了。】

 

粉絲土撥鼠尖叫，我……頭大。

 

……

 

對了，陸斯年不知道怎麼回事，又申請添加我好友了。

 

我沒同意，但他挺堅持不懈的，在申請裡說，有事要跟我談。

 

通過後，他言簡意赅，敲了幾個字過來：「你公寓的東西沒搬。」

 

我一怔，這才想起，我們同居的那套房。

 

隻是沒想到，他居然還會住在那兒。

 

我打字道：「你丟了吧。」

 

那頭回復得很快：「髒。」

 

這是嫌棄我的東西髒，要我自己去清理。

 

我猶豫了很久，才回應：「好。」

 

22

 

我去搬東西的時候，沒想到陸斯年是在家的。

 

他坐在沙發上辦公，穿著寬松的居家服，眼神多一個都沒給我。

 

隻與我說：「動作快些。」

 

我許久沒來這了，莫名有一種隔世的既視感，點點頭，回我之前的臥房內整理東西。

 

陸斯年換了挺濃的香水，整個屋子，都被香水蓋著，有些嗆人。

 

他自己應該也被嗆到了，我在屋內，聽到幾聲咳嗽。

 

我收拾的動作很快，沒兩下，就整理好自己的東西了。

 

不要的，我也拿垃圾袋裝了起來，打算一並帶走。

 

全程，我跟陸斯年，除了剛來時他的第一句，再無任何交流。

 

我想，我離開，也不需要跟他打招呼，所以直徑走向了大門。

 

可他卻叫住了我。

 

「姜雲舒。」

 

不知道是不是剛咳嗽過的原因，他的嗓音，有幾分啞。

 

我沒轉身，等待他的接下來的話。

 

「關門。」

 

他說。

 

「好。」

 

23

 

就像那場搬離，我將陸斯年也徹底從我的生活裡搬了出去。

 

我逐漸有了新的生活，跟蘇霖的交集越來越多。

 

我們一起約著爬山，潛水，他全國各地地飛，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帶當地的美食。

 

有次我們見面被偷拍了，放到網上，引起軒然大波。

 

所有人都在查，模糊照片裡的女生是誰。

 

蘇霖第一時間公關處理了相冊，再次更新微博。

 

「女友喜靜，大家不要打擾她哦，也請給我這個大齡剩男，一點自由戀愛的時間。」

 

全民哗然。

 

是的，女友。

 

我跟蘇霖在一起了。

 

24

 

女生是一種很感性的存在。

 

朋友圈，更是彰顯自己情緒的地方。

 

跟蘇霖在一起後，我就像當初的陶茹茹，每天都會更新朋友圈，有時候，一天會發上十幾條動態。

 

就差把每天蘇霖給我買了什麼吃食都分享上去。

 

親朋好友很為我高興，恭喜我重新遇到了真愛。

 

我一一禮貌回應，謝謝大家的祝福。

 

在一些眼花繚亂的點贊跟祝福裡，我好像，還看到了陸斯年的一個點贊。

 

我滑過，沒在意。

 

25

 

新年的這天，蘇霖還在劇組拍戲，特意給我家打了個電話，說第一個新年沒能登門拜訪，十分抱歉。

 

我爸沒什麼表態，我媽本就喜歡他，接到這通電話，更是對他贊不絕口，直接一屁股坐沙發上跟他闲聊了起來。

 

我爸不滿：「老婆，餃子還沒包完呢！」

 

「去去去，別打擾我跟未來女婿溝通，要吃你自己去。」

 

我媽一巴掌拍開我爸，轉頭又笑成了花似的問蘇霖今天吃什麼。

 

在我爸哀怨的神情中，我啼笑皆非走進了廚房，接替我媽包餃子的工程。

 

刀刃在案板上剁著，尖銳的鈴聲突兀響起，我一個沒留神，切到了指尖。

 

鮮血溢出，我愣在原地，莫名，有些心悸。

 

電話，是陶茹茹打來的。

 

「姜雲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該打擾你的……可是我沒辦法了……我求你，我求你來醫院一趟，好嗎……」

 

26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跌跌撞撞來的醫院。

 

本該是熱鬧喜慶的除夕夜，陸家上下，包括陶茹茹，都在冰冷寂靜的醫院裡。

 

陸家父母在見到我時，面色有一瞬間的慌亂。

 

他們想來攔我，可我卻避開他們，緩緩地推開了面前的門。

 

27

 

很難聞的氣味。

 

跟那天公寓裡，濃烈香水味下掩蓋的味道，一模一樣。

 

是嘔吐腐臭的味道。

 

我見到了，此生我最難以接受的畫面。

 

這才多久，這人，便已到了瘦骨嶙峋的地步。

 

他剃了頭，痛苦地躺在床上，身邊，都是酸腐的嘔吐物。

 

陶茹茹在他身旁，哭成了淚人。

 

「誰……」

 

似聽到了開門的動靜，男人發出嘶啞的詢問，氣若遊絲。

 

「陸先生，是阿姨。」

 

陶茹茹衝我搖頭，哽咽地回應陸斯年。

 

陸斯年點了點頭，他仿佛全身都沒了力氣，躺在床上，眼皮睜睜合合，像是看不清事物了。

 

「她今天，又更新了朋友圈，我看到，阿姨在包餃子……那是餃子吧，我放大看了好久，應該是她喜歡的蝦仁餡。茹茹，你說這個新年，她會很快樂吧。」

 

「這是我跟她認識以來，第一次沒陪她過年……她會不會怪我？她會不會想我？她會不會難過？」

 

「哦，不會，她不會難過，她有新的人愛她了……我的雲舒啊，那麼好，忘了我，就好，真好……」

 

「忘了我……」

 

我捂著唇，蹲在原地，連哭都不敢放聲。

 

28

 

我是在什麼時候知道，陸斯年沒有失憶的？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沒有失憶。

 

我的斯年啊，他偽裝得過於迫切，哪怕一個人失憶了，又怎麼可能性情大變，瘋狂地抵觸，表明厭惡我呢？

 

我太了解他了，他這個人，責任感極重，哪怕真的忘了我，也不該是用移情別戀的方法，來傷害我。

 

除非，他是故意的。

 

可是，他不肯回來，他始終要偽裝成忘了我、厭惡我的模樣。

 

我知道他病了，腦癌。

 

他不想拖累我，就用這樣殘忍的手段，想要我恨他，離開他。

 

後來，我一步一步，入他的局，如他所願，在他最痛苦之時，徹底放棄了他……

 

29

 

陸斯年走的那晚，很痛苦。

 

我坐在他的身邊，去握他的手，他也沒反應。

 

「雲舒……」

 

他在喊我，目光卻毫無焦距地落在空氣中，像是陷入自己的回憶。

 

忽然，他痛苦地蜷縮身子，一聲一聲說著對不起。

 

「雲舒，對不起……我不想那樣對你的……可是，你犟啊，我沒辦法，不將你傷得傷痕累累，你……怎麼會離開呢……」

 

嗯……我知道，我不怪你。

 

「那個蘇霖很好……可是，我還是難過，將你交給他。你應該是我的新娘，披著婚紗，嫁給我，我好遺憾，沒能為你戴上戒指……」

 

我將他的手，緩緩地覆蓋在我的手背上。

 

陸斯年，感受到了嗎，那枚戒指。

 

「不，不能嫁給我，忘了我，蘇霖很好……你的路還長，你們會很幸福，忘了我……」

 

笨蛋，那也是騙你的，故意給你看的。

 

他囈語的呢喃聲，淺淺停止。

 

手中握著的手，也逐漸失了溫度。

 

我渾身顫得厲害，流著淚，卻不敢喊他。

 

30

 

陸斯年下葬那天，陶茹茹面色憔悴，她將一部手機遞給我，是陸斯年的。

 

「我是學表演的，陸先生找到我，說給我報酬，陪他演一場戲。姜小姐，你可能會覺得我很可笑吧，不自量力，擅自做主喜歡上了他。」

 

「是，我的確愛上他了，哪怕我知道，他的生命所剩無幾，我也仍舊想陪著他走完最後一程。可是，他的一顆心，全在你身上。」

 

「他要我作秀，不斷地刺激你，明知道他對我的溫柔都是虛假的，我卻還是沒忍住，沉淪了。」

 

「好似……他真的很愛我一樣，我也想證明，或許他愛我的，所以我故意自S逼他。」

 

她說著，自己痴痴地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溢了出來。

 

「行了，不說這些廢話了，這個手機裡……記錄了些他最後的片段，我想……你應該想看的。」

 

「他最後……真的很想你，天天抱著那份婚紗店送來的合照，活在自己的幻想裡，偶爾還會把我當成你，說終於娶到你了……」

 

她似說不下去了，抹了把臉，連我的道謝都沒聽，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還是望著她微顫的背影，輕聲說了聲謝謝。

 

……

 

我一個人留在陸斯年的墓邊，靠著碑，看著手機裡的內容。

 

陶茹茹拍下了他的醫院的治療過程。

 

他每天都在喊疼，吐得渾身抽搐，視線，也一天不如一天，直到最後, 徹底模糊不清。

 

可就算如此，他每天都還要努力去看手機，偷偷刷著我的朋友圈動態，像是一個變態的偷窺狂, 小心翼翼又可憐兮兮。

 

我又哭又笑, 將墓碑當成了他, 輕輕拍了下。

 

「我說那一天，你怎麼不小心點贊了。」

 

原來是看不清楚，不小心點到了。

 

陸斯年每天刷完我的朋友圈，就會跟陶茹茹他們聊天。

 

他會喊陶茹茹離開，會叮囑陸家父母別傷心。

 

可時間久了，他開始混亂, 分不清人，說話也是胡言亂語的。

 

像是為了鞏固住什麼記憶，他竟然會坐在床上自言自語，講一些重要的事。

 

大多時候，會講我們的過往。

 

「我每天看到他因為你的事這麼痛苦，我真的好心疼！你要是真的愛他，就應該放他自由，而不是霸道地守著婚約不放啊！」

 

「所我」哦，視頻裡，他還講了，當初知道我媽在給我相親, 每一個對象, 他其實都去調查過了。

 

他說，蘇霖很好，可他也最不放心這個人, 就是太好, 怕我會愛上對方。

 

所以那天, 他沒忍住, 故意領著陶茹茹來了。

 

再後來，他故意重新加了我的微信, 他說，他那天，是真的沒忍住, 偷偷從醫院跑回來的。

 

他想再見我一面，卻又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了，隻能, 找了那樣的借口。

 

視頻中，他講著講著, 忽然捂住臉, 不再說了。

 

我也跟著他哭：「笨蛋, 不好意思講下去了吧，你當我不知道，那天公寓裡, 你在哭嗎？」

 

其實……我也在哭，所以，我沒敢回頭看你。

 

陸斯年，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跟蘇霖, 也是假的。

 

所以，我做不到，忘了你。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