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小心撞見教主與侍女歡好。


 


我貼心地幫忙關上窗。


 


他卻冷了臉,喊我進去,把我抱坐在腿上。


 


「阿月,你為何不生氣?」


 


因為我隻是供你吸血的藥人而已呀。


 


之所以留在魔教,是要救一個人。


 


可這人是誰?


 


我想不起來了……


 


1


 


我端著藥碗走到謝映房前。


 


屋內傳來一陣曖昧的聲響。


 


雕花木窗沒有關嚴,謝映正半躺在窗邊的貴妃榻上。


 


粉衣侍女坐在他腰間,衣衫松散,香汗淋漓。


 


她咬著紅唇,垂下雪白的頸子,去親吻討好榻上的男子。


 


謝映卻把頭偏開了。


 


神色閃過一絲不耐。


 


透過窗縫,清幽的目光恰好落在我臉上。


 


我縮了縮脖子,尷尬地將木窗關嚴。


 


下一瞬,低沉的聲音響起。


 


「阿月,進來。」


 


我捧著藥碗嘆了口氣。


 


返回門邊,正碰上李青青被趕出來。


 


她狼狽地提著裙擺,繡著鴛鴦的嫩粉肚兜還松松垮垮的,露出一片豐腴的胸脯。


 


惡狠狠地瞪我一眼,低聲咒罵:


 


「小浪蹄子,給我等著瞧!」


 


唉。


 


這已是本月第八個因謝映與我結仇的女子了。


 


屋裡一股腥味,我皺著鼻子將藥碗擱在謝映手邊。


 


他坐了起來,衣衫齊整,人模人樣的。


 


對那藥碗瞧也不瞧,忽然扣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拽。


 


我跌在他懷裡,他順勢把我抱坐在腿上,大掌貼住我的腰。


 


「阿月,是想一聲不吭地悄悄走掉嗎?」


 


我小聲反駁:「沒有悄悄,幫你關窗了呢。」


 


他聲音愈發冷。


 


「你不生氣?」


 


我猶豫半晌,坦白道:「其實有點。」


 


謝映輕笑,嗓音變得愉悅起來,手指把玩著我頸邊的碎發。


 


「哦,是麼?


 


「阿月不喜歡我和別的女子在一起?」


 


我點點頭。


 


「你一辦那事兒,就要等很久,藥涼了需要重新熬,但我還想和陸醫師一起去採草藥……」


 


「閉嘴!」


 


謝映又突然發火,利齒咬破皮膚,他埋首在我頸間懲罰似的吸著血。


 


我疼得閉上眼,咬牙憋回一聲慘叫。


 


謝映是十年前中的奇毒,無藥可解。


 


老教主鑽研邪術,四處尋找體質特異的孩童煉制藥人。


 


我就是那時被尋來的。


 


各種毒蟲毒草喂了十年,我活下來了,血液變成最好的解藥。


 


謝映以我的血為食,喝了十年。


 


我眼前發黑,蔫蔫地數小羊。


 


才數到第二十隻,謝映就松開了口。


 


唇邊掛著血漬,探出一點舌尖輕輕舔舐脖頸的傷口。


 


很痒,我抬手推他的胸膛。


 


「教主,先把藥喝了吧。」


 


謝映按住我的手,啞聲道:「阿月喂我。」


 


白玉似的指尖點了點我的唇。


 


「用這裡喂。」


 


我有點為難。


 


方才李青青在門口罵我的時候,她的口水好像噴進去了。


 


好半天沒說話,臉皺成一隻包子。


 


謝映哈哈大笑,捏了捏我的鼻子。


 


「算了,阿月還小,不難為你。」


 


他將藥一飲而盡,剛要纏著我再鬧。


 


門外忽然有丫鬟傳話。


 


「教主,蘇小姐心疾犯了,心口慌得厲害,您快過去瞧瞧吧。」


 


蘇瑾兒是謝映的表妹。


 


也是他最在意的女人。


 


聽聞此話,謝映立刻松開我,神色一凜,沒了玩鬧的心思。


 


我松口氣,如釋重負。


 


趕緊從他腿上滑下去,接過空了的藥碗往外走。


 


心裡還有點高興。


 


又能見到陸醫師了!


 


到門口時卻被叫住。


 


「阿月。」


 


謝映站起身,用手帕擦幹唇邊的藥漬,微微一笑。


 


「我不喜歡看見你和其他男子走太近。


 


「往後不許再去找陸雲行。」


 


2


 


我很惆悵。


 


魔教的人都喊我傻子,從來不和我玩。


 


隻有新來的陸醫師不嫌棄我,每次來給蘇小姐看病,都會給我帶點集市上的小玩意兒。


 


有糖人,還有漂亮的紙鳶。


 


謝映太壞了。


 


他居然要扼S我唯一的友誼。


 


滿腹怨念地揪著花,在月亮門處遇見背著藥箱的陸雲行。


 


他笑著朝我打招呼,面如三月春風。


 


「阿月姑娘!」


 


我眼睛一亮,但想起謝映方才陰沉的警告,趕緊捂住嘴。


 


一個字沒敢說,扭頭跑進長廊。


 


陸雲行的笑僵在臉上,沉默看了我半晌,斂眉低目,往蘇小姐的院落走去。


 


他藥箱旁邊的布兜裡,插著一支竹風車。


 


原本應該是要送我的。


 


現在沒有了。


 


我在長廊裡徘徊好久,沒忍住,偷偷溜進瓊花苑。


 


在窗紙上戳了個窟窿,我瞧見謝映坐在床頭,蘇瑾兒嬌嬌弱弱地依偎在他懷裡。


 


弱柳扶風,西子捧心。


 


陸醫師站在一旁的案幾前,正執筆寫藥方。


 


我扒著窗臺,望著陸雲行的臉露出痴笑。


 


他不似謝映那般秾麗奪目。


 


整個人就像一池水,一縷風,清淡溫柔,沒來由地想要親近。


 


我總覺得他有點熟悉。


 


努力回想,頭卻開始刺痛。


 


手沒扒穩,從窗臺掉了下去,驚動了屋裡人。


 


「何人偷窺?」


 


謝映推窗而出,拔劍橫在我脖子上。


 


「阿月?」


 


他皺眉,趕緊收了劍。


 


我訕訕:「教主,好巧呀……哈哈,我迷路了。」


 


謝映睨著我,眼底蓄起風浪。


 


「來偷看陸雲行?」


 


我做賊心虛,下意識往窗子裡瞄了一眼。


 


陸醫師收了筆,也正眸光清淺地望著我。


 


我霎時紅了臉。


 


完了,心裡咯噔一聲,暗叫不好。


 


果然,謝映猛地掐住我的喉嚨,臉色陰沉。


 


「阿月,拿我的話當耳旁風嗎?」


 


我慌忙搖頭,憋得臉色通紅。


 


「不是,不是!」


 


陸雲行連忙背著藥箱出來,抬手點在謝映手臂的穴位上。


 


趁他泄力,護著我後退一步。


 


「教主,得罪。是我拜託阿月姑娘今日幫我採藥,所以她才會來尋我。


 


「蘇小姐並無大礙,喝些安神的湯藥即可。


 


「若無他事,我便帶阿月姑娘先走了。」


 


他牽著我的手,想要帶我一起走。


 


「站住。」


 


謝映盯著我們交握的雙手,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很輕。


 


「阿月,回來。」


 


我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陸醫師的掌心幹燥溫暖,我依依不舍地掙脫出來。


 


「抱歉,陸醫師,我不去了。」


 


陸雲行看著我,聲音壓得很低。


 


「相信我,我可以帶你離開。」


 


離開。


 


多麼美好的字眼。


 


但我搖了搖頭,默默回到謝映身邊。


 


「我不走。」


 


陸雲行沉靜的眼眸裡湧起波瀾,著急道:「阿月!」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低著頭,小聲道:「我要聽話,我不能走。」


 


謝映滿意地笑起來,攬住我的肩膀,看向陸雲行的眼神裡帶了幾分S意。


 


「陸醫師,聽到了吧?


 


「阿月選擇留下。


 


「你今後,也不必再來了。」


 


3


 


目送陸雲行離開,竹風車從布兜裡冒出頭,在風裡越來越遠。


 


謝映挑起我的下巴,沉著臉。


 


「舍不得?」


 


我訥訥:「舍不得那隻風車。」


 


「出息。」謝映嗤笑,抱住我的腰,湊到我耳邊說話。


 


「你想要什麼,跟我說,我什麼都能給你。」


 


他的氣息很近,拂在頸窩裡,我緊張地抖了抖。


 


溫熱的唇貼在牙印結的疤上,啄吻吮吸,又習慣性地用牙尖咬破,流出新鮮的血液來。


 


「怎麼不說話?嗯?


 


「阿月想要什麼?」


 


我縮著肩膀,不敢動,不敢逃。


 


像被貓叼住脖子的鳥。


 


「我想……你以後能不能輕一點咬我?」


 


謝映動作一頓。


 


我低聲下氣地與他商量:「教主,你有兩顆虎牙,咬人真的很疼。」


 


隔三差五就要被他咬了放血。


 


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謝映卻大笑起來,狹長的眼尾沁出一點淚花。


 


「傻阿月,你怎麼這麼可愛?」


 


他很輕地咬了下我的耳垂。


 


「我答應你,以後會很輕的。」


 


一陣風吹過,入了秋,黃葉落下幾片。


 


蘇瑾兒站在門口,單薄的紗衣瑟瑟發抖。


 


「表哥,你們在做什麼?」


 


她望著我們的方向,目光輕顫。


 


謝映微僵,松手將我放開。


 


大約是見我痴傻,蘇瑾兒從未將我視作威脅。


 


如今難以置信的很。


 


「你喜歡阿月姑娘?」


 


謝映一直對中毒這件事諱莫如深,教中知情者很少。


 


蘇小姐並不知我隻是個藥人。


 


謝映的回答也模稜兩可。


 


「我和阿月不是這種關系,你不要多想。」


 


蘇瑾兒捂住心口,淚眼婆娑。


 


「都怪我,幼時替你擋劍,傷了心脈,如今不能習武。


 


「爹娘S後,我就成了無用的累贅。


 


「表哥,我不該來找你,給你添麻煩了……」


 


這話正戳在謝映的心尖上。


 


身為魔教少主,自小生活在刀光劍影中。


 


年少時遭遇暗S,是蘇瑾兒舍命擋劍,救他一命。


 


自此謝映對這個表妹寶貝得緊。


 


他走到蘇瑾兒面前,握住她纖弱的肩膀。


 


「說什麼傻話?你是我的妹妹,怎麼會是麻煩?」


 


蘇瑾兒抬眸望他,眼波流轉,可絕對不是兄妹之情。


 


「爹娘臨終前,將我託付於你,可若表哥已經有了心愛之人,那瑾兒……」


 


她低聲啜泣起來。


 


謝映聽明白了。


 


他幾乎毫不猶豫。


 


「我不會娶阿月為妻,養來逗趣兒而已。」


 


與養隻貓,養條狗。


 


差不多。


 


那我就放心了。


 


4


 


我高興地溜進廚房,把他和蘇小姐的午膳偷了一半。


 


正抱著海碗躲在角落吃,又遇到了李青青。


 


她穿著粉色紗裙,水靈靈的,比清早的花骨朵還嫩。


 


瞥見我脖子上的牙印,嘲諷地撇了撇嘴。


 


「教主對你再好,也隻是玩玩罷了,不會娶你當夫人的。」


 


我吃得滿嘴是油,高興地睜圓眼睛。


 


「你也知道他不會娶我呀?真好真好,看來是千真萬確了!」


 


李青青皺起眉毛。


 


「你處心積慮勾引謝映,難道不是為了嫁給他?」


 


我疑惑地反問:「為什麼要嫁給他?」


 


李青青:「你不喜歡他嗎?」


 


我:「我是傻子嗎?我會喜歡他?」


 


李青青怒了。


 


「有眼無珠!教主英俊瀟灑,是武林公認的第一美男子,能與他春宵一度已是莫大的榮幸,你竟然會不喜歡?」


 


李青青氣得捏緊拳頭。


 


「我懂了,你是在炫耀!」


 


我憐憫地看著她。


 


李青青跟在他身邊時間太短了,膚淺地被美貌迷惑。


 


謝映被體內的劇毒折磨多年,性格早已扭曲,喜怒無常,陰狠毒辣。


 


一不高興就把人扔進蛇窟。


 


愛上他是一種悲劇。


 


我好心提醒:「教主不是能肖想的人,勸你離他遠一點。」


 


李青青冷笑。


 


「那你為何還賴著不走?」


 


我不能說謝映要靠我的血續命。


 


更不能說。


 


其實支撐我留在魔教的動力,是為了救一個人。


 


但這人是誰,我記不清了。


 


這些年吞下去的毒藥太多,毒壞了我的腦子。


 


隻模糊記得。


 


他是個小孩。


 


很愛哭。


 


被老教主鎖在後山。


 


「阿月,如果你能讓少主活下來,他才可以活。」


 


我那時太小,聽不懂威脅。


 


把虛弱的謝映打暈,偷跑去後山,要帶著小伙伴一起逃跑。


 


老教主很快就把我抓住。


 


他笑眯眯的,並沒有發火。


 


而是將那個男孩帶到我面前,手起刀落,砍斷他一條胳膊。


 


鮮血濺到臉上,我嚇得嚎啕大哭。


 


「阿月錯了,阿月再也不跑了!求您饒了他……」


 


老教主用鞋尖勾起我的下巴。


 


「你是少主的藥人,你們的生S,他說了算。」


 


我跪著爬到謝映身邊,用力磕頭,後山的石頭堅硬,我仰起滿是鮮血的臉朝他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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