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


 


成婚六年,他愛我如命,卻始終沒有娶我為妻,讓我做他的皇後。


 


直到後來,我孪生的姐姐S了夫君,成了寡婦。


 


他不顧滿朝文武的反對,拼了命地把阿姐接入皇宮。


 


他說他要做阿姐的依靠,給阿姐一個家。


 


我才知道,原來,阿姐才是他的白月光。


 


1


 


阿姐進宮那日,熱鬧了六年的繁梧宮,終於冷寂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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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謝容不顧群臣勸阻,不僅在沈桐新寡期間就將她強帶進宮。


 


還給足了她排面,為她造了一座好大的宮殿。


 


比我的繁梧宮都奢華得多。


 


他擺明了是要打那些老臣的臉,卻也無形中給了我許多難堪。


 


一時間,宮裡盛傳著被獨寵六年的貴妃要失寵了。


 


消息可靠,但我並不在意這些。


 


元子隨手處置了幾個多嘴多舌的丫鬟後,氣衝衝到我身邊來告狀:


 


「娘娘平日對她們那麼好,竟還慣出一些狼心狗肺的碎嘴子來!打S她們活該!」


 


我笑笑,親自給她倒茶遞過去:


 


「不過一些闲言碎語,何必同她們置氣?」


 


元子仍是不高興,剛想辯駁,卻被一道突然的笑聲堵住嘴:


 


「妹妹還真是好心態啊,倒是叫我這罪孽感減輕了許多。」


 


我聞言探首,發現正是沈桐大搖大擺進來,門口侍衛太監竟無一人敢攔。


 


她笑得妖娆,目光在我臉上來回逡巡,眼神一如幼時那般令人生厭:


 


「沈梧,你應該很氣我吧?我又一次不費吹灰之力奪走了你的東西,真是抱歉。」


 


「不過……這也不算奪,畢竟陛下心裡念的人始終是我,你不過是憑這張臉沾了我的光,過了六年好日子而已。」


 


「如今我回來了,你也該讓路了。」


 


她洋洋得意,叫我忽然想起自己初得寵幸那日。


 


謝容著了魔一般要麼親吻我的臉,要麼便是眼都不眨盯著看。


 


他對我說,沈家出美人,這張臉真是叫朕百看不厭,愛不釋手。


 


我後知後覺,竟是這樣。


 


「要怪就怪你自己吧,算命的都說你沒那個鳳命,你又何必痴人說夢?」


 


「放肆!沈大小姐如今連個位分都沒有,也敢對貴妃娘娘出言不遜?!」


 


我未來得及出手制止,元子那一巴掌已然打到沈梧臉上。


 


紅豔豔的,好鮮明的一個五指印叫我看著心慌。


 


2


 


我和沈桐從小就不對付。


 


區別在於,她明著欺辱我對我使絆子,而我隻能背地裡厭惡她。


 


因為算命的說,一母雙胞,隻有一位是天生的鳳命,另一位卻命運坎坷。


 


於是自小聰慧討喜的姐姐成了父母心目中的不二人選,而我隻能跟在她身後挨欺負、聽教訓。


 


一如現在這般——


 


謝容站在我面前氣勢迫人,沈桐在他懷裡哭得梨花帶雨,假意開脫:


 


「算了陛下……奴婢已知身份卑賤,能得皇上垂愛已是萬幸,怎麼能再讓您為我傷了後宮和氣。」


 


「而且她到底是我的妹妹,我怎敢苛責她?」


 


我餘光瞧得見兩人正十指緊扣,謝容急於拿我開刀,彰顯他對阿姐獨一份的寵愛與縱容:


 


「誰準你自稱奴婢?即便未行冊封禮,你在這後宮之中也依然是最尊貴的女人。」


 


「朕的皇後之位,從始至終,一直屬意於你。」


 


謝容深情款款,可同樣一雙眉目再看向我時就像凝了霜:


 


「貴妃,現在將那個賤婢交出來,朕還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留她一具全屍。」


 


「否則……後果自負。」


 


元子從小與我一起長大,比沈桐更像我的親姐妹。


 


她是脾氣暴些,可我也知道,若不是她性子咬尖替我出頭,我從前在府裡的日子隻會更慘。


 


我可以事事平淡,不爭寵不獻媚。


 


可沒了元子,不行。


 


我卑微求饒,沒有半點貴妃的傲氣,趴伏在地上磕頭請罪:


 


「還請皇上恕罪!元子還小,不懂規矩,臣妾已然重罰過她,叫她長過記性了。」


 


「長過記性了?」謝容冷哼,掐著我的臉逼我與他對視:


 


「貴妃向來性子孤高,如今竟為了個奴才來求朕?看來貴妃這遭,是鐵了心要護著她。」


 


「既然如此,朕就全了你的心思……來人!將繁梧宮落鎖,沒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進出。」


 


寵冠六宮的貴妃因一個無名無分的婢女禁足宮中,他這是把我的臉撕下來扔地上踩,拿我去S雞儆猴看。


 


但是無所謂,這破貴妃,我從來就不想當。


 


當年若非他一道聖旨將我帶回宮中,我現在該是那西北邊漠上一隻最自由的鷹。


 


3


 


謝容一連關了我半個月,直到中秋臨近,才突然想起還有我這麼一號人。


 


他踏著月輝而來時,我正對著燭光作手影,身後悄無聲息出現一人,嚇我一跳。


 


「你倒是性子平和,被禁了足也能自娛自樂。」


 


我垂首:「不過是些哄孩子玩的東西,談不上樂,荒廢時間罷了。」


 


謝容一言不發,沉默半晌才開口:


 


「為何不來求朕呢?盼朕念及舊情,盼朕看在皇子公主的面子上,盼朕來看看你……那些溫柔小意的好聽話,你從未說過。」


 


「六年朝夕相處,朕並非無情,也從不吝嗇,隻是桐兒始終要重要些。可隻要你試試,跟朕開個口,就會輕而易舉得到很多,朕會讓你穩坐後宮一人之下的位置。」


 


謝容說的這些,我如何不懂?


 


但他許我的那些,壓根就不是我想要的。


 


從前我為了沈府榮辱還撐幾分笑臉,如今沈桐回來,終於不用我滿身疲憊去演大戲了。


 


我抬眼看著謝容,看這位年輕帝王的相貌與我剛入宮時比,依然豐神俊朗,隻是眉眼間更厲。


 


「陛下,這世間仰慕您的女子眾多,何況如今又復得珍寶,何必執著於臣妾的撒嬌討好呢?」


 


「臣妾既是入了宮,生S皆由陛下定。陛下要降雷霆或雨露,臣妾都絕無異議,悉聽尊便。」


 


謝容神色平靜聽我說完,而後突然笑開。


 


直到笑聲震耳,他一掌將茶盞震裂:


 


「悉聽尊便……好一句悉聽尊便!貴妃既是這麼有骨氣,禁足於此豈非埋沒?」


 


「中秋夜宴,還望貴妃打扮得隆重些,莫叫朕在朝臣面前失了顏面。」


 


……


 


謝容離開了,還解了我的禁足。


 


但我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元子聽到聲音跌跌撞撞跑進來,一進門就見到我了無生氣地愣坐在那裡。


 


可笑這小丫頭片子,我還沒掉眼淚,她先哭到喘不過氣了。


 


「你哭得這麼興起,一會兒還有人懷疑是不是你家主子快歸西了。」


 


元子拼命搖頭,哭到打嗝:「奴婢真是替您委屈,當時您和小將軍……」


 


我目光微動,及時抬手掩住她的唇:


 


「前塵往事,別再提了,為我也是為他。」


 


4


 


大概是因為許久不提的名字再度掛上嘴邊,我那晚,竟難得夢到了楊小將軍。


 


我的楊小將軍。


 


我自幼在府中不受待見,連丫鬟婆子也隻圍著那麼一個將來可能會有出息的阿姐轉。


 


所以十四歲之前,我並無玩伴,陪在我身邊的隻有元子和那些藏在衣裳下的青紫瘀痕。


 


直到一年上元夜,我偷跑出家門撞上了河邊放花燈的楊策安。


 


一切都是那麼趕巧——


 


頭上燃放的焰火,四目相對時的怦然,河邊明明滅滅的花燈盞。


 


我竟第一次如此慶幸,身負鳳命之人不是我。


 


自那夜相識,我便與他來往逐漸密切。


 


可那時的我已被阿姐搶怕了。


 


所有我有的,隻要她覺得好,哪怕是她已有一份相同甚至更佳的也要把我的搶走。


 


小則衣裳首飾,大則丫鬟朋友。


 


因此每每我與楊策安見面或書信往來時,總要格外注意,惹得他整日蹙著眉跟我抱怨:


 


「便是私通,也沒你我這般謹慎吧?」


 


「呸呸呸!什麼私通!說話沒個正經!」


 


楊策安聞言便會壓著笑湊我更近些:


 


「也是,我們以後可是要明媒正娶、稟示天地的。」


 


我漲紅著臉,剜他一眼後又別過臉去偷偷笑:「想得美!誰要與你成親了……」


 


楊策安知曉我在我家的情況,是除了元子外唯一一個明知我無可圖之物,仍拉著我的手與我約定未來之人。


 


那些我曾豔羨阿姐的東西,他全都一樣不差為我找來。


 


他說,楊小將軍看上的人,沒有受委屈的道理。


 


我那時滿心歡喜盼著阿姐早日進宮去,可後來,阿姐真的成婚了,卻不是與皇帝。


 


造化弄人,她出門踏青時跌落湍急河水中,侍衛遍尋不到人,以為她S了。


 


其實她是漂泊路上被石塊碰了頭,失憶後與當地一位窮書生日久生情,做了夫妻。


 


可那時誰人都不知道,隻能任憑皇上大手一揮,將我這本不受任何人重視的次女納入宮中。


 


那日是我第一次忤逆父母,被打得神志不清仍是在梗著脖子叫板:


 


「女兒不嫁,我不嫁!你們既然從來都覺得沈桐是天選鳳命,又何必拿我趕鴨子上架!」


 


「父親、母親……求求你們疼我一次,從小到大,就這一次!我已經有了自己想過的人生,你們就放過我吧……」


 


我哭號求饒都無用,父親站在我身前,扯著我的頭發疾言厲色:


 


「沈家的女兒,從來沒有自己的人生這一說。你們生來就是為沈府服務,肩上擔著整個家族的門楣。」


 


「你讓我們疼一疼你,我何嘗不想求你來想想沈家。這府裡裝的,可不光是你父親母親兩條賤命!是一大家子的興衰榮辱!」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可你手裡攥著的,是聖旨,是幾百號人的性命。」


 


我表情呆滯,眼淚接連不斷奪眶而出。


 


對不起,小將軍,你懦弱無能的沈梧,還是妥協了。


 


而日子定下來那天,楊策安就自請戍守邊疆,一去便是六年。


 


這一別,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為人婦,他為人臣,此生再不可能有交集。


 


5


 


「娘娘?娘娘……娘娘醒醒!」


 


我頭睡得昏沉,被元子叫醒時尚且帶著幾分迷茫:


 


「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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