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畢竟，有個人願意幫我，我會輕松很多。

可我早該想到，她們會給我介紹什麼好東西。

還沒走到放假門口，我接到一個加急的工作消息。

我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所以忽略掉了我的女兒。

等我忙完工作，回房間找女兒。

卻遍尋不到。

「倩倩呢？你們誰看見了？」

姑姑舉起手。

「你媽他們帶著下樓玩兒去了，小孩子嘴饞了，也待不住。」

拙劣的借口，倩倩一直很害怕我媽，不可能鬧著帶她出去玩。

?我心下一驚，立馬下去找。

剛出單元門，卻看見媽媽和舅媽說說笑笑迎面走來。

「倩倩呢？」

走近了，她們看清了是我，立馬換了副模樣，裝著一臉焦急。

「哎呀，你可算下來了，倩倩吵著要吃糖，我們就帶下來了，就一個沒看見，人就不見了啊！！」

說罷還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

我立馬跑起來，開始喊女兒的名字，一聲聲撕心裂肺。

「要不然別找了，你又不想再找，拉著她也是個累贅！」

我不敢相信如此冷漠的話會從兩個當了母親的人口中說出。

「你們！是故意的！」

11

心拔涼拔涼，指著她們吼道。

「找不到我就去告你們，拐賣兒童！告不死我就拿命索命！」

可是啊，我怎麼就是找不到我的倩倩呢。

小區沒有，會不會在外面呢！

我向小區大門跑去。

不小心跌倒在地，手心被嵌進砂石，冒出點點血跡。

我突然間慌了。

就像狗血電視裡，家人出事時另一個總有些預示。

有那麼一瞬間，萬念俱灰。

幸好。

幸好我隻是走到了門衛室，就看見牽動我心的那個小小人兒。

後來，我報了警。

看監控時才發現，她是一個人從兩裡地外的超市找回來的。

之後我再沒給兩個長輩好臉色。

一回到家，舅舅敞著嗓子喊。

「正好正好，快來！

「老家要建廠，要徵地，咱們吶，收拾收拾，回去把那屋子好好整整，到時候還能多補點錢。」

我媽居然還能開口要找我拿錢。

我冷著臉開口。

「哪來的錢，沒錢！」

她一心急。

「你三十的晚上不就把貸款還了嗎，而且我聽說巧巧她姑婆說，你不是買房了嗎！」

年初一突然的溫柔也有了解釋。

「倩倩的病還得一百萬，房貸還有一百多萬，後續治療還不知道要多少！哪兒來的錢給你？」

「治什麼治？你這就是個無底洞，你把房子賣了，把錢給我！」

「就算繼承遺產也得繼承欠債，合著你想要我的錢，又不管我的欠款。我就算把兩套房子都賣了，我也得給她治。」

「行啊，你非得給她治，我就跟你斷絕母女關系，你要是為了他治病，欠了一身債的可別回來讓我給你還，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她的面目猙獰，表情認真。

遂了我的願，可還是心灰意冷。

我把她扯到攝像頭底下。

「當著攝像頭，我們立字據，從此兩不相欠！」

嘈雜的客廳瞬間變得安靜了。

【今有付朝娣（母）與趙青唯（女）立字為據，從此斷絕父女、母女關系！2024.2.13。】

籤字，按手印。

沒有印泥，我直接拿刀割了手。

12

年初三，兩天一夜未歸的弟弟回來了。

伸手就是要我的駕駛證。

「我的已經隻剩一分了，再扣分就要吊銷了，你的給我用用唄。」

我不幹。

「憑什麼要拿我的！自己去解決。」

趙唯親嘚了嘚。

「這車是你買的，保險也是你買的！沒有讓你報銷油費就已經夠仗義的了，讓你給我去扣兩個分兒，你都不願意了，你是不是我姐了。」

「首先我這個車是買給爸爸媽媽的，爸爸去世後，才借給你開，所以我才會辦了一張油卡，定時往裡面充錢，買保險。早知道這輛車會落在你手上，我就不該買。其次，你親愛的媽媽已經和我斷絕了關系，我確實已經不是你的姐姐了，這車我要收回。」

付女士立馬變臉。

「斷絕的是我跟你的關系，跟他有什麼關系？他要開車，你給他開就是了，你這半點人情都不講嗎？他可是你親弟弟！」

我伸手去搶車鑰匙。

「我連媽都沒有了，哪來的親弟弟！」

付女士將趙唯親護在身後，搶奪未果，我收了手，打開了大門。

「同理我連媽都沒有了，也就沒有你們這些親戚。給你們一天時間搬出去，否則我會直接賣廢品。」

年初四，我聯系了買車的人，他們沒有任何動靜。

年初五，他們按照慣例都出門了，我喊了收廢品的上門，把所有不屬我的東西全部賣了。

最後收羅了一大堆，我拍了一個大全景，發到了親戚群裡。

還有收款截圖，3265.6 元。

在消息轟炸前，退出了群聊，取下了電話卡，直接剪掉。

晚間時候，他們拼命地敲門，砸門。

我通過監控看到了他們的一舉一動，直接報了警。

非法闖入私人住宅，毀壞他人財物。

而我和倩倩美美的賓館過了在故鄉的最後一夜。

初六一早，我帶著女兒回到了工作的地方。

13

在工作的城市安頓好我和女兒後，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醫院。

這一趟醫院，扯得我的心七上八下。

聽到診斷結果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哭出了聲。

在門診小房間裡，哭得快要斷氣。

五歲的女兒，一直用小手給我擦眼淚。

還一邊奶聲奶氣安慰我。

「媽媽不哭，倩倩在，媽媽不哭。」

我反復向醫生確認。

「真的是誤診？真的沒有問題嗎？不用再做些其他檢查嗎？」

就診醫生是位約五十歲的阿姨。

很有耐心地一遍遍回答我。

「是的，孩子很健康，確認之前是誤診，如果不放心，你可以每年定期體檢。」

我長長舒了口氣。

這是自從我接到付女士讓我回家過年的消息之後，唯一的好消息。

心頭的石頭落了地。

但我還是把車賣了，畢竟用不上。

倩倩的學籍問題，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沒有戶口，隻能辦理借讀。

這不是一件好解決的事情。

好不容易在忙碌的工作中，將倩倩送進了新的學校。

又被房貸和兩個人倍增的生活費鎖在了工作裡。

我的工作號接到媽媽電話時，還有些暈頭轉向。

「你弟弟出事了！你……」

我不假思索。

「我沒有弟弟，我的家人和親人隻有倩倩。」

電話那頭高聲質問我。

「你真的要這麼絕情嗎！」

絕情嗎？

可我很容易想起從前。

14

小時候弟弟有他的房間，我隻能睡在地上。

他有滿滿衣櫃的衣服，新的舊的應季的。

我隻有一個箱子，裡面裝的都是別人送的不要舊衣服。

新年的時候，一家四口上街。

他們在裡面試穿棉袄，試穿棉鞋。

我就一個人坐在店門口。

微風，小雨，有雪飄落。

吃完年夜飯之後，弟弟捧著漫畫書烤火。

我隻能蹲在露天的水池旁，雙手凍得通紅，洗滿滿一盆子的碗。

再大一點，包攬洗衣做飯。

被草草嫁出，給趙唯親湊彩禮錢。

離婚後，拿到的所有補償，都交給了家裡。

五年間，林林總總給家裡包括生活費，至少也有六十萬。

真正用在我女兒的身上的又有多少？

直到今年，打著給我女兒過生日的由頭，诓我回家伺候一大家子的起居做飯不說。

一群人圍著七歲的侄子，卻放任我女兒一人，以至於手差點殘疾。

知道我女兒可能需要百萬的天價治療費之後。

第一想法是要把我嫁給三婚老男人。

第二想法是要和我一刀兩斷，甚至還是把我的血吸幹後斷絕關系。

到底誰才是那個絕情的人呢？

「也許吧，但我女兒還要錢, 所以不得不冷血，畢竟我沒有家人。」

15

收到法院傳票的那一刻。

我無比慶幸脫離了那個所謂的家。

打官司的期間, 我被迫知道了許多事。

老房子拆遷轟轟烈烈鬧了兩個月。

卻沒了下文。

車的買主是我精心挑選的。

混過道，極其不好惹。

趙唯親不肯交出車，被打了一頓, 投訴無門。

一次醉酒後，拿著手裡的車鑰匙去偷車。

剎車失靈，連撞兩車，最後撞上了馬路牙子。

醉駕, 偷竊, 車禍, 傷者賠償。

家裡負債累累，他也被收押判刑。

弟媳在剛出世時就打掉了孩子要跑。

付女士不準她帶走侄子。

判刑的消息剛下來，侄子被查出了肝有問題。

付女士開始精神恍惚。

侄子知道自己病了，又沒人管。

學著人家喝了藥, 救護車都沒到就斷了氣。

付女士一夜白頭，碰見小孩就搶, 成了萬人嫌。

趙唯親一聽，兒子沒了, 娘傻了, 刑滿釋放後還有幾十萬的債。

自殺了。

不過這已經是一年半之後的事了。

舅舅家的表妹談了個富二代。

人家玩膩了給甩了。

她動了真格, 一天天跑到人家家裡，公司裡鬧。

遠近聞名, 十裡八鄉都知道了。

也沒人敢給她做媒。

表妹受了打擊，一天到晚地在家裡待著啃老。

本來相安無事。

可誰知道舅舅突然被大量舉報, 還附有證據。

貪汙受賄以權謀私。

他一口咬定，家裡人毫不知情。

家裡兩棟房子被拍賣，車子也被扣押。

舅媽一夜之間從官太太變成了落難婦人

唯一的收入，竟然是小額貸款提成。

家裡出事後, 她開始像個傳銷頭子一樣到處宣講貸款。

結果沒幾天，上家出事了。

這條路斷了，

沒吃沒喝，買不了東西的日子實在難受。

每年忙前忙後都是我媽。

「一前」到處網羅對象。隻有一個條件，有錢。

大概是緣分使然，表妹最後嫁給了那個三婚老頭子, 給別人當後媽。

然後一天到晚地找閨女要錢，閨女找老公要錢要看臉色。

兩人就你埋怨我, 我埋怨你, 最後因為錢鬧得老死不相往來。

16

我沒有想到，會因為一個不放假的年三十。

打破了我一直以來極力維持的平靜。

盡管這平靜, 是我許多不公和委屈換來的。

我想讓女兒多些家人的關愛。

因為我吃過了太多被忽視的苦。

可我沒想到，我的退讓，反而女兒處境更加艱難。

過年前，我和許多人一樣, 對這個需要上班的年三十充滿了怨氣。

可當女兒和我越來越親近, 我無比感謝這個不按部就班的新年。

和那一次不確定的診斷。

女兒在新的學校融入得很好。

上司知道我的遭遇後，給了我兩個選擇。

減少工作和下班後在家加班。

我需要錢，自然選擇了後者。

我知道前路漫漫，但我身側有光。

倩倩學習突飛猛進。

新房子的房產證到手, 倩倩的戶口隨我遷入新城市。

擇校就沒了那麼多限制。

舊房子轉手，新房子貸款平了大半。

手裡也漸漸有了存款。

前方光明一片，我們隻需要迎著太陽。

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