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說著，遊到他身邊，一把拉住他的手。

無念觸電般縮回手，臉色漲得通紅。

「青檸，你……你自重……」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和尚，你害羞的樣子真可愛！」

我故意湊近他，在他耳邊輕輕吹了口氣。

「小和尚，你真的不想碰我嗎？」

無念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

他猛地睜開眼睛，眼神中閃過一絲掙扎。

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青檸，你我緣分未到，不可……」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突然感覺身後傳來一股強大的妖力。

我回頭一看，隻見姥姥站在不遠處，臉色陰沉得可怕。

我生怕姥姥要對無念做什麼。

充滿了祈求地看著姥姥。

可是姥姥隻是站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22

無念的身體從緊繃逐漸放松。

「青檸，如果有一天。

「你發現我騙了你，你會怎麼樣？」

無念認真地看著我。

眼神中仿佛充滿了擔憂。

我有些不解。

小和尚怎會騙我呢？

明明一直都是我騙他。

是我想要吸他的陽氣。

是我騙他我是人。

我伸出手指撫平他額間緊皺的眉頭。

「無念怎會騙我？

「一直都是青檸騙了無念呀。」

聽了這話，無念輕笑出聲。

「好了，快出來吧，小心著涼了。」

我聽話的爬出溫泉。

一轉身，便穿回了一套幹爽的衣衫。

無念的眼神一縮。

我以為他被我嚇到了。

我心裡暗暗告訴自己。

【無念是人，切不可再在他面前使用妖術。】

23

一路走回山洞的路上。

無念罕見的問題不斷。

問我雪峰崖的每一處機關。

每一個長老的住處。

我一一作答。

清脆的聲音在山谷回蕩開來。

「青檸，你回來，怎不見你其他族人？」

「那是因為你來了呀。」

無念停住腳步。

雪花撲簌簌地落在他的身上、眉宇間。

「為何？」

我笑著拍了他的腦門一下。

「笨蛋，你是人類，又是個和尚。

身上的香火味兒那麼重，他們當然躲起來啦。」

無念嘆了口氣。

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般垂著腦袋。

「青檸，可是我……我想娶你的。」

24

我與無念的婚事還是在姥姥的無奈中定下了。

姥姥雖然不情不願。

但礙於我那副「你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的架勢。

最終還是點了頭。

25

成婚當日，雪峰崖張燈結彩，一派喜慶景象。

漫天飛雪，將整個山崖裝點得如同冰雪仙境一般。

姥姥為我尋來了人類成婚會穿的大紅嫁衣。

金絲鳳凰的紅蓋頭。

那紅，豔麗得如同一汪血。

我想起前一夜姥姥帶我去的那個山洞。

那是我從沒去過的地方。

山洞裡，擺放著許多牌位。

每一個牌位上都寫著一個名字。

姥姥指著其中一個牌位，對我說：

「青檸，你看，這是你娘的牌位。」

我看著那個牌位，上面寫著「狐青雪」三個字。

「你娘，是被一個人類害死的……」

姥姥的聲音充滿了悲傷。

「她和你一樣，愛上了一個人類，最終卻被他騙了，被他害死了……」

「什麼？」

我震驚地看著姥姥。

「我娘……是被人類害死的？」

姥姥點了點頭。

「你娘死後，我們狐族一族便遷至這雪峰崖，斷了與外界的聯系，人類太狡猾了。」

姥姥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

「青檸，你真的要嫁嗎？！」

「無念不會的……」

26

思緒回神。

外邊已經響起了絲竹聲。

我知道狐族的家人已經到齊了。

為了我，他們暫時放下了對人類的防備。

帶著對我的祝福。

我一定會讓他們看到。

無念，是不一樣的人類。

他對我們狐妖族，沒有惡意。

27

我換上鮮紅的嫁衣。

金色的鳳凰如瀑布一般散落下去。

我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揚。

我終於可以嫁給他了。

我終於可以……

我滿心歡喜地走出房門。

想要迎接我的新生。

可映入眼簾的。

卻是滿地鮮血。

刺目的紅。

比我身上的嫁衣還要紅上幾分。

28

無念手持長劍，站在族人的屍體中。

劍尖還在滴著血。

他一襲紅衣，和鮮血融為一色。

像極了從地獄爬出來的修羅。

他臉上沒有一絲喜色。

有的隻是無盡的冷漠。

與……厭惡。

姥姥撫著胸口，看向我的眼神充滿失望。

那眼神，像刀子一樣。

一下一下凌遲著我的心。

我踉跄著後退幾步。

「無念……你……」

我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他，卻又不敢。

他厭惡地避開我的手。

像是躲避什麼髒東西一般。

29

「青檸，我騙了你。」

他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我慌亂地搖頭，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為什麼？」

「為什麼？」

「他們……他們是我的族人……」

「族人？你所謂的族人，都是一群吸人精氣的妖物！」

無念的語氣充滿了嘲諷。

「你也是，你也是一隻披著人皮的狐狸！」

「不……我不是……」

我哭著搖頭，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你還想狡辯！難道你從認識我那一天起不是為了我的精氣而來？！」

無念步步緊逼。

我步步後退。

直到後背抵上冰冷的牆壁。

他的質問如同雷鳴般在我耳邊炸響，震得我頭暈目眩。

「我……我沒有騙你……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哭得泣不成聲，語無倫次。

「喜歡我？你所謂的喜歡，就是吸幹我的陽氣，讓我變成一具幹屍嗎？」

無念的話如同利刃般刺穿我的心髒，我痛得無法呼吸。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我是妖，卻裝作不知。

他和我成親，不過是為了引出我的族人，將他們一網殲滅。

而我，像個傻子一樣。

沉浸在他編織的甜蜜謊言裡, 對他掏心掏肺。

最終卻被他親手推入地獄。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我曾經深愛的男人。

此刻, 他卻像一個陌生人，一個惡魔。

「你……你早就知道了……」

30

「不錯。」無念低吟一聲。

「那你為什麼……」

「為什麼還要和你成親？為什麼還要裝作喜歡你？」

無念接過我的話, 語氣裡滿是沙啞。

「當然是為了引出你們這些妖物，將你們一網打盡！」

「你可知, 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刻, 」

「我都充滿了厭惡和惡心！」

我捂著胸口, 感覺自己的心仿佛被撕裂成碎片。

「我本為玄靈上仙座下弟子，自幼接受的教導便是，」

「妖的本性, 本就殘虐不仁，」

「存在的唯一目的, 便是為禍人間。」

「身為佛家，維護三界安寧, 不可心慈手軟。」

「青檸，你還和他啰嗦作甚？」

「殺了他！替族人報仇！」

姥姥的聲音喚回我的思緒。

31

我捂著胸口，那裡撕裂般的疼痛幾乎讓我無法站立。

我悽厲地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絕望和悲涼。

「好！好！好一個玄靈上仙的弟子！好一個維護三界安寧的佛家子弟！」

我每說一個字, 都像是在剜我的心。

「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會愛上你這樣的偽君子！」

我猛然抬頭, 眼中的淚水化作點點星光。

隨即, 一陣白光閃過, 我變回了原形。

九條尾巴在身後飛舞, 如同翻湧的雪浪。

我的眼中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柔弱和愛意。

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恨意和冰冷的殺意。

「既然你如此無情, 那就別怪我無義！」

我嘶吼著, 朝著無念撲了過去。

鋒利的爪子帶著凌厲的勁風。

直取他的咽喉。

無念身形一閃，輕松躲過了我的攻擊。

他手中的長劍揮舞，劍氣如虹。

帶著凜冽的殺意向我襲來。

我靈活地躲避著他的攻擊。

心中卻痛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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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念！你當真要如此絕情嗎？」

我一邊躲避著他的攻擊, 一邊嘶聲質問。

回應我的, 隻有他更加凌厲的劍招。

他眼中沒有一絲動搖。

有的隻是無盡的冷漠。

我心中悲涼更甚，出手也更加狠辣。

九條尾巴如同九條靈蛇。

不斷地攻擊著無念。

我們纏鬥在一起，身影交錯。

劍氣與妖力碰撞，發出陣陣轟鳴。

我身上漸漸多了許多傷口。

鮮血染紅了我的白毛。

劇烈的疼痛讓我幾乎無法保持人形。

我強忍著身上的劇痛。

不斷地攻擊著無念。

這一次,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將所有的妖力都凝聚在爪子上。

「無念！既然你如此無情, 就下地獄去吧！」

我的爪子狠狠地抓在了他的胸口。

撕裂了他的衣服。

在他的胸口留下五道深深的血痕。

無念悶哼一聲，踉跄地後退了幾步。

他捂著胸口, 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唇角卻笑了。

我趁勝追擊，再次朝著他撲了過去。

可是，就在這時, 異變突生。

無念的身上突然爆發出一陣耀眼的金光。

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

那金光朝著姥姥而去。

33

我立刻轉身撲到姥姥身邊。

用背擋住朝姥姥而來的傷害。

餘光隻瞥見一道紅色的影子朝著我飛奔而來。

34

金光猛然炸裂, 我就像被巨錘狠狠砸中。

五髒六腑都移了位似的。

尖銳的疼痛讓我眼前一黑。

九尾狐的真身不受控制地顯現出來。

雪白的皮毛被金光灼燒得焦黑。

九條尾巴無力地散落在地上。

像凋零的花瓣。

我聽到姥姥撕心裂肺的哭喊。

可我連抬頭看她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青檸！」

我感到一個溫暖的懷抱將我抱起。

是無念。

他身上的金光已經散去。

臉上滿是驚慌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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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費力地睜開眼, 正對上他焦急的目光。

呵。

還要騙我嗎？

我無力地抬起爪子，將那串佛珠塞進他手裡。

這玩意兒硌得慌，我一刻也不想戴著了。

「你……」

無念似乎想說什麼, 可我卻不想聽了。

姥姥說，男人的純陽之氣，是我們狐妖的大補之物。

「（「」一股腦兒地渡進他口中。

腥甜的味道瞬間充滿口腔。

我感到一陣虛脫，意識也開始模糊。

我看見無念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想來是在念什麼佛經吧。

真是可笑, 我拼死救他。

他卻還是隻想著念佛。

我的眼前越來越黑，意識漸漸飄遠。

臨徹底失去意識前。

我仿佛聽到無念在我耳邊低語：

「青檸，對不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