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為兩個成熟的大魅魔，經驗怎麼說也該稱得上「豐富」吧。

但這經驗似乎過於豐富了。

看著媽媽向我展示的一屋子「珍藏」，我在成年的第三個年頭延遲打開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尾巴專用的蝴蝶結與小領帶，掛在翅膀尖尖的可愛小鈴鐺，刻著「回溯」咒的時光萬花筒（裡面的內容我被禁止觀看）……

嘶，你們成年魅魔的生活可真是精彩紛呈啊。

在我第 n 次拒絕媽媽幫忙將我捆綁包裝並送到顧緬房間的時候，便宜老爹湊上前，在我耳邊幽幽落下一句：「你小子還記得小時候的魔生目標嗎？」

那還是記得的。

小時候我一直都覺得父母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兩個魔。

於是一直立志於要成為像便宜老爹那樣高大俊猛的魅魔，並尋找一個像媽媽那樣溫柔可人的伴侶。

雖然現在看來找一個溫柔可人的魅魔伴侶是不太可能了。

但是成為一個高大俊猛的魅魔，也、也……

咳，這個再議，這個再議。

最終我還是決定折中一下父母的建議，背著顧緬悄悄買了個最大號的禮品箱。

然後發現豪華二人寢根本沒有空間讓我藏下那麼大一個物件。

「……」

失策了。

「哥哥，這是——？」下課回來的顧緬指著快要跟桌面齊平的大紙箱，表情疑惑。

「咳咳咳！」正在喝水的我咳得驚天動地，腦內緊急風暴，終於找到一個不那麼蹩腳的理由，「咳咳，是，咳，我新買的畫具，咳，你別亂動。」

「哦——畫具啊。」顧緬看著紙箱，眼神耐人尋味，「我很期待哥哥的新『作品』哦！」

看來先前的咳嗽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現在顧緬就發現不了我的臉紅是因為害羞，還是真的嗆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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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案是定下了，流程也設計好了。

但當我要鉆進箱子把自己包裝成一件「生日禮物」的時候，才發現這最後一步是真的不好邁。

悄悄拜託寢室長和老二拖住顧緬半小時，我趕緊從生日會場溜回寢室。

為了提高告白成功的幾率，我甚至忍著羞恥給自己的心形尾巴和小翅膀系了幾個蝴蝶結。

然後看著近在咫尺的禮物盒，猶豫了。

進去？不進去？要不等五分鐘再進去？

「……」

最後是寢室長的一通電話叫醒了神遊外太空的我：「老四回來了，抓緊時間哦。」

這下沒法兒猶豫了。

深吸一口氣，「3，2，1！」

在我完全蹲進禮物箱的瞬間，寢室門外傳來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

「哥哥？」

顧緬在叫我，剛才的生日宴會上被朋友灌了不少酒，此刻對方的聲音有些低啞，聽得魔渾身酥酥麻麻。

寢室裡安靜下來，我逐漸放緩呼吸。

「哥哥？不在嗎？」顧緬暗自嘟囔。

下一秒，禮盒中的手機屏幕亮起。

「呼——」還好我有先見之明，鉆進來前記得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

見我不接電話，對方開始改發信息。

【哥哥，你在哪裡？】

【哥哥怎麼不接電話？】

【哥哥？】

顧緬的腳步逐漸靠近，最後在大禮物盒子的邊緣停下。

「哥哥？」聲音落在我的頭頂，「這是你給我準備的生日禮物嗎？」

「怦——怦——怦——」心跳開始加快。

「我要拆開了哦。」

好像有點渴，喉嚨有些發緊。

接下來是頭頂沉重的呼吸與絲帶散開的聲音。

燈光灑進禮盒，我適時拉響了手中的小禮炮：「登登~surprise！」

「哥哥。」顧緬蹲下身，看著端坐在禮盒中央的我笑得開心，卻沒有靠近，「這是我今年的生日禮物嗎？」

哎呀，有些事情不要說得那麼直白嘛，怪令魔害羞的。

「你覺得，咳，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特別好。」顧緬說著就要伸手抱我。

「等等！」

還沒告白呢，我還記得自己今天最大的任務。

「顧緬，」我舔了舔嘴唇，謹遵媽媽的叮囑張開了掛著蝴蝶結的小翅膀，順帶揚了揚愛心蝴蝶結尾巴，「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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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建議過於有用了。

隻是一瞬間，對方的眼睛就開始冒紅光。

想到對方這個樣子是因為我，嘿嘿，還有點小驕傲。

但接下來就開始不受控制。

當我被顧緬壓著倒在寢室柔軟的床鋪上，還順帶被大毛筆尖兒遮住了眼睛的時候。

我覺得現在的進度過於超前了。

「等、等等，」我掙扎著扒拉住在身上作亂的大手，「今天的程序已經、已經結束了。」

身前傳來一聲略帶遺憾的輕嘆。

然後被攬進一個熟悉的懷抱，不同的是這次對方抱得很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用力。

「哥哥，」對方埋首於我的肩頸，「我也喜歡你，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你。」

成功搶先一步，我現在心情頗好。

摸了摸惡魔手感略為粗糙的犄角，我扒拉開眼前的大尾巴，語調輕快：「我知道哦。」

然後捧起對方的腦袋吻了吻那雙泛紅的眼睛。

「哥哥？」

「沒關系的，」我描摹著那雙紅色瞳仁的眼眶，「你跟別人不一樣。」

「我們小緬的紅眼睛，很漂亮。」

這下真的控制不住了，年輕惡魔把腦袋埋在我胸前，犄角亂拱，雙手抱我的力道簡直像是要壓斷我的肋骨。

又是一個幫助對方緩解犄角發癢的夜晚。

然後是一個落在額頭的輕吻。

「哥哥，愛你喲。」

【全文完】

顧緬番外：

八歲那年，顧緬第一次見到了鄰居家的小哥哥。

小哥哥背著因為魔力爆發而暈倒的他一路碎碎念回家。

其實他在中途就醒了，是被魅魔哥哥身上的小蛋糕味兒香醒的。

魅魔對於惡魔來說是天然的補品，能碰到渾身散發著小蛋糕味兒的更是補品中的極品。

他的犄角更收不回去了，連眼睛都變紅了。

索性一路裝暈被帶回了家。

「媽媽，哥哥好香哦。」

看著小哥哥翹著腳吃完了一整個小蛋糕，蹦蹦跳跳地往家走，小顧緬頂著鹿角聖誕帽，雙眼紅得發亮。

「嗯，是個很可愛的魅魔小朋友呢。」媽媽的瞳仁也開始不受控制地泛紅，「寶寶喜歡他嗎？」

「喜歡哦，哥哥香香的，像塊小甜糕。」

但他並不想吃掉哥哥呢，顧緬在心裡默默補充，想要甜糕哥哥一直陪著他，那他就一直能聞到香香的小蛋糕味兒啦。

「哥哥還把我也認成了魅魔，真是笨蛋哥哥。」

是塊笨笨的小甜糕。

但沒關系，他想，他可以看著哥哥, 所以小甜糕笨一點也沒關系。

於是他開啟了長達十年的「甜糕哥哥小尾巴」生涯。

甜糕哥哥上學，他也上學，還跳了一級就為了跟對方同班。

甜糕哥哥放學, 他也放學。

甜糕哥哥回家，他也跟著回家。

沒錯, 就是回對方的家，甚至在甜糕哥哥的小床上都有他的半個席位。

漂亮的魅魔阿姨倒是一直很歡迎他, 還高興甜糕哥哥終於交到了好朋友。

就是魅魔叔叔，明明長著一張俊臉，每次看到他卻像是自己欠了對方八百萬，渾身上下寫滿了不爽。

哼, 小顧緬的內心可堅定：他對甜糕哥哥才沒什麼壞主意呢。

是什麼時候開始覺得不滿足呢？

大概是小甜糕第一次收到別人的情書。

進入青春期的少年魅魔開始抽條, 加上本就精致的五官，小甜糕成了班上最受歡迎的男孩子。

關系比較好的一幫男同學都開始調侃「要是你哥有了女朋友就不要你這個小尾巴嘍」。

切，才不是什麼小尾巴, 他顧緬想要的從來都是小甜糕完完整整隻屬於他。

對，隻屬於他。

有什麼東西在暗中生根發芽, 然後迅速壯大，等回過神，顧緬發現自己的目光已經無法從小甜糕身上挪開了。

明明是我先遇見的, 他想，所以哥哥合該隻屬於我。

惡魔的開竅隻在一瞬間, 但作為哥哥的香甜魅魔卻仿佛天生缺了這一根筋。

事情的轉折出現在一個午後。

當然如果可以，顧緬情願小甜糕從來不曾面臨這一轉折。

一個在惡魔中臭名昭著的壞蛋，專門獵取年輕且資質上乘的魅魔煉制補品。

小甜糕被盯上了。

如果不是顧緬及時趕到, 或許對方就會帶著小甜糕銷聲匿跡。

以半個犄角為代價，少年惡魔強行爆發魔力在對方的腰部造成了一個貫穿傷。

壞蛋逃走了, 留下了精神狀態瀕臨崩潰的小甜糕。

「哥哥？哥哥不怕。」

頂著半個犄角的惡魔顧不上淌了一臉的鮮血，抱著自己的小甜糕一瘸一拐回了家。

魅魔阿姨淚流滿面幾欲暈厥, 魅魔叔叔面色復雜地用少年惡魔自願拔除的剩下半個犄角煉制了一柄小刀, 然後別扭而又鄭重地道了聲謝。

一個犄角換來一對夫妻的認可，不虧。

然後實在沒忍住, 趁著叔叔阿姨要封印小甜糕這段記憶的間隙使用了「回溯」。

魅魔哥哥小時候果真可可愛愛, 是一塊名副其實的小甜糕。

顧緬頂著被紗布纏得嚴嚴實實的腦袋, 在美夢中情不自禁笑出了聲。

感情往往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愈發難以忍耐的，但對方是小甜糕，顧緬總能在最後的時刻平復心中的所有躁動。

再等等，等等他的小甜糕開竅。

表白的事情也不是毫無預兆, 更何況笨蛋小甜糕根本不懂得隱藏情緒, 想了什麼全寫在臉上。

其實他也準備了一份告白禮物, 是用自己不同時期的翅膀羽毛，刻上銘文編織而成的一封情書。

但既然對方想要先行告白的話，他就再等等吧。

把羽毛再攢一攢, 等過個千百年，等他們都逐漸老去，再把它拿出來翻閱。

一封送給小甜糕的惡魔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