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晴晴懷孕了，姐，你要當姑姑了，開不開心？」

臭小子，真是小當益壯啊。

我抓住溫巖問：「沈阿姨該不會也懷孕了吧？」

一想到半年前我做的那個夢，夢裡的盼凝和念凝，我頭都大了。

我弟撓了撓頭，否認了這個不靠譜的猜想。

「那怎麼可能呢，爸早就結扎了。就爸媽剛離婚那陣，你忘了嗎？」

我仔細想了半天，確認沒有印象。

「我光記得那陣爸帶你出去玩了半個月。」

我知道以後很生氣。

還是老溫又單獨帶我出去玩了一圈才原諒他。

溫巖一臉鬱鬱：「玩什麼玩啊，老溫去做手術了，我在醫院照顧他。」

10

當天晚上，我又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場景跟現實一樣又不一樣。

在夢裡，爺爺奶奶依舊是事業狂魔，但這次他們隻生了我爸一個。

作為繼承家業的獨生子，性子溫吞的老溫同志從小就被寄予厚望。

這輩子做得最出格的事隻有一件，那就是背著爺爺奶奶偷偷談戀愛。

甚至他還跟對方約定好了孩子跟女方姓，然後他跟孩子姓。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快。

爺爺重病住院，奶奶也剛做完手術需要休養。

家裡的擔子一下子壓在老溫身上，老溫女朋友十分善解人意，主動提了分手。

並且在一年半以後生下一個生父不詳的男孩。

而在幾天之後，我爸我媽結婚了。

我媽是爺爺奶奶千挑萬選出來的兒媳婦。

家境相當，樣貌學歷能力樣樣出眾，還是家裡的獨生女。

但實際上——

溫家打著吞並兒媳娘家的主意。

張家存著吞並女婿家公司的念頭。

幾個老狐狸就這樣各懷鬼胎定下了兒女的婚事。

我媽想搞事業，卻被迫嫁進溫家相夫教子，幾年之後生下我和我弟。

我爸想當小白臉，卻要被趕鴨子上架管理公司。

直到幾年之後，張家的公司出了問題，資金鏈斷裂，馬上就要破產。

我媽去求爺爺奶奶幫忙，毫不意外被拒絕了。

他們一個說慈不掌兵義不掌財，一個說商場如戰場他們也很無奈。

同時暗戳戳地謀劃著怎麼才能在張家倒臺之後多分一杯羹。

那天，我媽坐在陽臺上哭了一晚上。

我爸則在樓下小花園抽了一晚上煙。

他能力平庸胸無大志，一輩子被困在溫家。

從前守不住自己的愛人，現在也護不住自己的妻子。

第二天一早，他賣掉了名下所有的不動產，掏空了保險櫃裡奶奶最貴的首飾和爺爺大半古董收藏。

他人緣好，朋友多，誰家有困難都會去幫忙。

很快就把東西都折現了。

連同賬上所有的現金一起，全給了我媽。

兩個人手挽著手去辦理了離婚手續。

分別時，我媽抱了抱我爸。

「老溫，以後照顧好自己。」

我爸瓮聲瓮氣地嗯了一聲。

「你也是，要是那小子照顧不好你，我這個前夫哥肯定不能放過他。」

我媽不明所以，直到不遠處開過來一輛熟悉的車。

看到熟悉的車牌號，她瞬間明白了什麼。

我爸粗聲粗氣道：「我都查過了，你倆分手後這老小子結過一次婚，但他倆是商業聯姻，常年分居兩地沒什麼感情，幾年前離婚，沒有孩子，他到現在也沒再找，私生活很幹淨。」

我爸拉開了副駕駛的門，超冷酷地衝我媽的前男友點了點頭，然後一甩衣擺揚長而去。

大衣甩在身後，走路帶風。

那一刻，老溫同志覺得自己帥爆了。

然而走過街角，他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鼻涕一把淚一把。

清脆的高跟鞋聲逐漸清晰，一個身姿綽約的女人走過來。

帶著一股香風，她蹲下來。

女人嘖了一聲：「老溫，你怎麼哭成這個死樣子。」

老溫哭得更大聲了。

女人嫌棄地給他把鼻涕擦掉，無奈極了。

「怪不得燕燕跟你離婚，哭這麼醜，突然很慶幸咱們分手分得早。

「她給我打電話，說你離婚了心情不好，讓我安慰你一下。」

老溫趴在女人懷裡都快哭抽抽了。

「菲菲，你……你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給我擦鼻涕的女人，我媽都沒給我擦過鼻涕嗚嗚嗚……」

女人：「……」

她推開老溫就要走，但對上老溫那雙紅通通的眼睛到底還是心軟了。

她咬牙切齒道：「我這輩子真是欠了你的。」

11

在夢裡。

我爸我媽離婚後，我和我弟留在了溫家。

但是兩年之後，我被送回了張家。

因為爺爺奶奶重男輕女。

哪怕我從高中開始就展現了自己的能力，並且獨立完成了很多項目，他們的眼裡仍然看不到我。甚至還惦記著用我的婚事給溫巖鋪路，讓溫家的生意更上一層樓。

所以我爸和我弟通力合作。

一個偷空奶奶剩下的首飾，一個賣光爺爺僅剩的古董。

兩個大孝子連夜把我送去了張家。

他倆做賊一樣敲開了張家大門，把我媽和後爸從床上薅起來聽他倆罵人。

我媽哈欠連天，後爸頂著一雙黑眼圈。

兩個人昏昏欲睡，時不時被罵嗨了的我爸和我弟驚醒。

到天亮的時候，後爸問我弟：「小巖要不要一起留下來。」

我媽打量了一下我爸：「除了小巖，你也可以留下，家裡不缺你一口飯。」

我爸和我弟眼睛亮得像電燈泡。

顯然是被打動了。

但很快他們就擺手拒絕了。

「我手上還有爺爺奶奶轉給我的股份，我得處理了。」

我弟可憐巴巴：「媽，後爸，等你倆有了新孩子我可以用這些錢給她買玩具。」

我爸：「我爸媽手頭上還有好些房產，我得先弄到手給我閨女當創業資金。」

他頓了頓，「而且小趙，我要來你家當陪嫁丫鬟你沒意見吧？」

後爸恨不能發誓以證清白。

「你算燕燕的婚前財產，我哪裡敢有意見！」

我爸滿意極了，拽著我弟志得意滿地打道回府。

我抱著枕頭緩了好半天，才消化了這個離奇的夢。

王媽敲了敲門。

「大小姐，大沈總讓你有時間過去一趟。」

大沈總是我後媽，她不喜歡被人叫作某某夫人，所以大家很有默契地稱呼她為沈總，為了跟沈修澤區別開，家裡人都叫她大沈總。

大沈總，聽起來有點酷。

我洗了把臉就開車去了沈家。

我爸跟後媽再婚以後，就住在了沈家老宅。

其實我一開始也住在沈家，但沈家離公司太遠，我每天一大早都要被沈修澤從床上拽起來打包丟進公司。

為了多睡一個小時，也為了脫離魔爪，我果斷回了溫家住。

一進門，入目滿眼的金碧輝煌富麗堂皇。

怎麼說呢，就……我爸嫁得真好。

管家笑眯眯迎上來，也不問我來幹什麼，說人在樓上要我直接過去。

估摸著後媽應該說了，我也沒跟他見外，換了拖鞋直接敲門。

「後媽開門，我是我爸。」

後媽沒出來，沈修澤出來了。

他衣服穿了一半就跑出來開門。

我的眼睛落在他的腹肌上拔都拔不下來。

沈修澤掩好衣服，防備地後退了一步。

嘖，見外了不是。

腹肌練這麼好不給看，你看沈修澤這個人，他不知道變通。

「我媽和溫叔叔搬樓下去了。」

「管家沒告訴你嗎？」

何止沒告訴，他還說人在等我讓我直接進去不用敲門呢。

也不知道是說後媽還是沈修澤。

我轉身要下樓。

沈修澤攔住我，問。

「你有沒有想起點什麼？

「或者說你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我想了想，迎著他期待的目光認真建議。

「腹肌胸肌肱二頭肌背肌，男人最好的嫁妝，你得——诶，你幹嗎去？」

沈修澤咬著後槽牙，惡狠狠說。

「去練我的嫁妝。」

然後，我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

【系統正在被攻擊……

【系統解綁中……

【世界重置中——】

我環顧四周，什麼都沒發現，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因為心裡惦記著這件事，下樓的時候我一腳踩空。

直接滾下樓去。

後腦勺狠狠撞在臺階上，我失去了意識。

迷迷糊糊中，我聽見有人問。

「這能行嗎？

「她想起來了嗎？

「她要是醒了找人算賬怎麼辦？」

12

醒來是在醫院裡。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意識尚未回籠，身邊就湧上來一大群人。

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沈修澤。

他胡子拉碴，眼睛通紅。

沈修澤問。

「凝凝，你想起來了嗎？我是誰？」

我眨了眨眼睛，回：「你是子涵。」

沈子涵很生氣，並且撤回了一個小蛋糕。

我急忙道：「我錯了我錯了，你是沈修澤，我男朋友沈修澤。」

溫巖哇的一聲哭出來，上氣不接下氣。

「老婆，我，我姐終於醒了，嗚嗚嗚……」

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彎成蝦米，窩在懷孕的穆晴懷裡。

我的額角隱隱作痛, 還不等我說什麼。

又一聲痛哭響起。

「菲菲，我閨女醒了嗚嗚嗚……你別給我擦鼻涕, 這麼多人呢，我不要面子的啊！！」

是我爸和後媽沈菲。

我媽擦幹眼淚，順手把紙巾塞進趙後爸兜裡。

她摸了摸我的頭：「醒了就好, 媽媽在呢。

「你能醒來，多虧了小沈，以後可得好好對人家。」

然後我媽問，「凝凝, 你的系統還在嗎？」

我搖了搖頭：「它已經消失了。」

13

這個世界是一本巨大的霸總小說。

我身邊的每個人都是主角。

我媽和後爸, 是虐戀情深霸總文, 雙強標籤。

我弟和弟妹，是先婚後愛霸總文，大女主標籤。

我爸和後媽，是破鏡重圓霸總文, 大女主標籤。

沈修澤和助理姐姐，是帶球跑霸總文, 豪門標籤。

大家都是主角，隻有我一個鹹魚。

當然我也是不同的, 十歲那年, 我綁定了一個鹹魚系統。

隻要我安安分分當鹹魚, 就能躺贏並且走上人生巔峰。

我從小就一身反骨，不甘心就此受人擺布。

於是我第一次反抗。

張家資金鏈斷裂, 爸媽離婚。

第二次反抗。

爺爺奶奶逼我嫁給三婚的老男人。

第三次反抗。

我創辦的公司差點破產。

我爸和我弟為了幫我，主動去跟人聯姻, 好在對象是穆晴和沈菲。

直到第四次反抗。

我終於明白這個世界為什麼對我這麼大的惡意。

因為我跟沈修澤在一起了。

他違抗世界意志，堅定地選擇了我。

而他的官配助理姐姐和我是合作伙伴。

在我的影響下，助理姐姐一心搞事業包養男模，看都不看自己的命定男主。

我是變數, 世界想要清除我這個變數。

它也確實成功了，在系統的幫助下。

我因為勞累過度猝死在辦公室，救護車來的時候，屍體硬硬的。

但沈修澤不甘心，不知道他找到了什麼辦法，逆轉了時空。

隻要我能在那個時空裡阻止溫家破產的既定命運, 管理好溫氏並將其做大做強，現實世界的我就能逆天改命活下來。

在逆轉的時空裡。

被系統完全控制的我徹底成了鹹魚, 沒有一絲進取心。

在我編織的夢境裡。

我爸媽是好人, 後爸後媽是好人，弟弟弟妹也是好人。

有情人就該終成眷屬。

好人就應該有好報, 就應該一帆風順被全世界祝福。

不應該因為我遭受任何波折。

我沉浸在夢境中不願醒來，直到沈修澤出現，逼我去上班。

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為了讓我能夠活命, 他們放棄了自己的主角光環。

——放棄了自己逆天的運氣, 點石成金的金手指，無往不利的商業天賦。

算起來，我爸是個老六。

「（愛」「大不了再創業一次，我又不是做不到。」

他們這樣說。

他們也這樣做。

我成功活下來了。

系統不見了, 世界意志就此瓦解，那些束縛我的徹底消失了。

沈修澤不知道從哪洗了臉刮了胡子，甚至還噴了香水。

他捧著一束蝴蝶蘭走向我。

愛和幸福一起向我湧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