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這種環境,大人在山洞裡睡一夜恐怕都要生病,更別說一個孩子。羲九歌嘆氣,覺得那個奇怪的小東西多半活不成了。


  她是一縷四處遊蕩的神識,別人看不到她,她便借著身份便利,聽完了山洞裡一對姐妹的爭吵。


  羲九歌不知什麼是美,但她看到山洞那兩個女子時,便覺得這兩人長得很舒服。若以她們為標準,躺在襁褓裡的那個小東西可就太醜了。


  羲九歌想,可能就是因為他太醜了,姐姐才堅持要將他掐死。隻是姐姐剛剛生產,身體虛弱,終究沒搶過妹妹,那個孩子這才活了下來。


  但姐姐走前也放了話,這個孩子此後是生是死,都和她沒關系,她決不允許流著軒轅氏血脈的孽種步入九黎族領地。


  說完,姐姐就扶著石頭,硬是一步都不讓人扶,頭也不回出去了。妹妹雖然力爭孩子是無辜的,但姐姐走後,她也不知道拿這個孩子怎麼辦。她隻能從自己衣服上扯下幾塊布,勉強把孩子包裹好,又在附近找了個半爛的野果,擠成汁滴到孩子口中。


  之後,她找了個避風的角落,把嬰兒放在石頭後,便回家了。


  若有人能看到羲九歌,會發現她隻是一個七歲女童模樣。羲九歌自己都是個孩子,如何懂照顧嬰兒?但她感覺,把剛出生的孩子扔在山洞裡,僅喂果汁充飢,好像不是正常法子。


  屋漏偏逢連夜雨,妹妹走後沒多久,外面下雨了。


  可能,妹妹潛意識裡也覺得這個孩子該死吧。硬生生掐死太過殘忍,如果在野外被凍死、餓死,或者被魔獸吃了,那便是天命不留他。


  羲九歌看向石頭後面,那個孩子僅有細微起伏,幾乎都聽不到呼吸。她是一縷神識,什麼都不能做,隻能目睹他等死。她不知道他是誰,為什麼母親不喜歡他,隻希望如果有來世,他能投胎到一個願意照顧他的家庭裡。


  羲九歌等了一夜雨停。她本以為這個孩子出生在傍晚,所以天才黑了,沒想到過了許久,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


  即便陰天,也不該毫無光亮,羲九歌慢慢意識到,這好像是一個沒有光明、終年陰暗的地方。


  沒有光明,便沒有日夜之分,羲九歌全靠看黎瑤什麼時候來來確定時間。這段時間羲九歌已經知道,那天爭吵的姐妹叫黎璇和黎瑤,妹妹黎瑤是族中幺女,尚未出嫁,姐姐黎璇夫婿不明,生下一個“孽種”後,就將孩子丟在山洞,不聞不問。


  而這個孩子也屬實命大。第一天時羲九歌便覺得他活不成了,可他氣息微弱,卻始終連綿不絕,第二天黎瑤踏著泥濘趕來時,看到孩子還活著,也很是意外。


  既然孩子還活著,那就不能當不知道,黎瑤隻好繼續養著他。黎瑤幾乎每天都會來一趟,給孩子喂些食物,然後就把孩子留在山洞,獨自回家。


  魔界環境惡劣,陰冷潮湿,連黎瑤都時不時生病,可是這個孩子缺衣少食,無法自保,被扔在山洞裡竟然一直沒咽氣。


  這樣往返了一段時間後,黎瑤也對孩子生出了感情,她望著不知是黎明還是黃昏的天幕,說:“連天都不肯收你,看來你注定要在這世上受苦。孤影臨冰鏡,寒光對玉顏,魔界分不出晝夜,也不好說你到底生在黎明還是黃昏,姑且算作黎明吧。姐姐不認你,但你體內終究流著一半九黎族的血,你隻好跟著我們姓。以後,你就叫黎寒光吧。”


  羲九歌飄在山洞裡,聽到這個名字,覺得自己被丟下了。連他都有名字了,為何她沒有?


  羲九歌想要問那道神秘的聲音,可是,除了最開始,它再也沒有出現過。


  別人都有的東西,她卻沒有。羲九歌很不高興,她不想再看這個小醜八怪了,她隨便找了個方向,去其他地方遊蕩。


  羲九歌在魔界飄了很久,這裡沒有光明,全年一半的時間是陰雨霏霏,另一半的時間是冰天雪地,景色終年不變,仿佛連時間都拋棄了這裡。


  灰蒙蒙的東西看久了實在無聊,羲九歌發現還是那個小醜八怪有意思,便原路返回,回去找那個小東西。


  羲九歌在路上飄了很久,好容易才辨認出她離開時的那座山。明明山洞一模一樣,但是,那個小醜八怪不見了。


  她在山路上看到一個細長的人影在和野獸搏鬥,他看起來有八九歲,以黎璇、黎瑤的標準看,長得還算標志。但他現在被咬的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算不上美。


  羲九歌掃了一眼,面無表情地飄走,專心尋找她的小醜八怪。她在山路上飄了一圈,遇到一群孩子抬著血淋淋的魔獸屍體,嘰嘰喳喳說:“這才過了多久,黎寒光那個怪物就能殺魔狼了。我們趁他不能行動搶走魔狼,他會不會來找我們麻煩?”


  “不會的。”領頭的大孩子說,“他哪配姓黎。我爹說了,族長特別厭惡他,不允許他進入九黎族的領地,隻要我們待在部落附近,他不敢進來的。”


  剩下的孩子放了心,歡歡喜喜分割魔狼:“皮毛雖然被割壞了,但賤一點還能賣出去,骨頭也值錢……哎,內丹呢?”


  羲九歌對這副血淋淋的場面無動於衷,但她注意到這群孩子提起“黎寒光”。黎寒光,不就是那個小醜八怪嗎?


  那群孩子抬魔狼屍體時,地上一路留下了血跡,羲九歌高高興興順著血跡找回去,卻在血泊中看到剛才那個人影。


  他比剛才更狼狽了,臉上全是泥汙鮮血,胳膊有兩個駭人的血窟窿,幾乎都能看到骨頭。他靠在樹上喘氣,張開手心,裡面不知何時藏了一顆內丹。


  他隨意擦了擦內丹上的血汙,一口吞入腹中。然後,他按住胳膊上的血洞,一聲不吭地爬起來,深一腳淺一腳離開現場。


  羲九歌看著這個血人,心裡覺得很突然。原來,他就是小醜八怪?他長大了怎麼就不醜了呢?


  羲九歌低落了好一會,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他有名字,他也不醜了,隻有她還是一團什麼都不知道的異類。


  羲九歌在山洞裡想了半個晚上,越想越生氣。她決定再度離開,這一次再也不要回來了。


  她飄出山洞,結果迎面撞上一個男人。今夜魔界難得有月,那個男人藏在樹叢中,躡手躡腳向山洞靠近。


  魔界沒有日出,月亮就是他們唯一的光明。但哪怕是冰冷的月光也極少見,一年能見到十次都算幸運。


  羲九歌心想山洞裡隻有黎寒光,沒有錢財也沒有魔獸,這個男人過來做什麼呢?緊接著,山洞裡突然傳來打鬥聲和慘叫聲,羲九歌驚訝地回頭,看到黎寒光跌跌撞撞跑出來。


  他洗淨了血汙,比白日更加好看,站在月光下瑩瑩生輝,像這個黑暗世界裡唯一的潔白。可是羲九歌莫名不喜歡他此刻的樣子,他臉色蒼白,手上的血蜿蜒流下。他踉跄扶到樹上,按住胳膊上的傷口,露出痛苦之色,但他沒有停留,咬著唇,繼續默不作聲地往樹林裡跑。


  後面,那個男人追出來了。他眼睛上插著一把用樹枝磨成的小刀,鮮血從他半邊臉上流過,可怖極了。他憤怒地嘶吼一聲,啐道:“小雜種,看我怎麼收拾你。”


  羲九歌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是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想做很不好的事情。羲九歌不再想出走的事了,她也跟著黎寒光往森林裡跑。


  黎寒光不斷在森林中變換方向、假裝痕跡,可是那個男人會法術,無論黎寒光多麼努力,還是很快被追上來。


  黎寒光正在樹叢裡疾馳,忽然一枚黑色的釘子從背後飛來,刺穿了他的肩膀。黎寒光悶哼一聲,跌到地上。


  男人慢慢從後面跟上來,獰笑道:“跑啊,你再跑啊,你再能耐,還能跑過我的法術?據說姓黎的是蚩尤之後,天生戰神,依我看,也不過是隻羔羊。長成這樣,還敢說是戰神,便是女人都不及你秀氣。”


  黎寒光緊緊抿住唇,神色十分忍耐。男子注意到他背在身後的手,冷笑道:“先前不防備被你得手,你以為我還會上當嗎?我今天就給你上一課,在魔界,拳頭大的才是王道。”


  說著,男子甩出一道鞭子,黎寒光極力躲避,但胳膊還是被牢牢纏住。他手臂上本來就有傷,鞭子上的倒刺扎穿他的皮肉,越發血肉淋漓。


  黎寒光不顧一切想要掙脫,但他隻會些拳腳功夫,和野獸搏鬥尚可,對上會法術的魔族,實在毫無反抗之力。男子很享受這種玩弄獵物的快感,他慢慢走近,居高臨下欣賞著黎寒光掙扎。


  男子的影子投下來,隱天蔽日,像深不見底的烏雲。黎寒光胳膊已經被扎得沒一塊好肉,他緊咬著唇,抬眸望向男人,眼睛中是濃鬱瘋狂的恨意。


  男子瞧見黎寒光的眼神,愈發笑了:“呦,還敢瞪我。你父母都不要你,你一個人殺魔獸還要被人搶,多可憐啊。你長得這麼白淨,本不用活得如此艱難,今夜過後,說不定你還要感謝我為你指了一條生路。”


  男子說著放肆大笑,開始解衣服。黎寒光身體都顫抖起來,他用盡全力掙扎,但雙手始終被法器牢牢束縛在地上。他眼中迸出血絲,嘴角已經咬出血。


  羲九歌不明白男子想要幹什麼,但她很討厭這種感覺。她幾次想拉黎寒光起來,但她隻是道神識,每次都空空穿過。


  眼看男子的手就要來抓黎寒光,黎寒光絕望地閉住眼睛,羲九歌的情緒累積到極點,恨不得將眼前這一切都燒成灰燼。她再也忍不住,猛地大叫一聲。


  羲九歌隻是一道神識,沒有身體,何來聲音。但無形的波浪從一個點爆發,越傳越廣,天地間逸散的火被這陣怒氣感召,紛紛匯聚而來。轟的一聲,周圍的樹叢猛然燃燒起來。


  男子突然見到光亮,都嚇了一跳,他以為有敵襲,趕緊回頭,可是周圍空無一人,隻有熊熊大火。


  魔界終年陰潮,會火的人寥寥可數,每一個都被各方勢力當寶貝一樣籠絡起來。這裡荒郊野嶺,怎麼會突然起火?


  男子還沒想明白,火忽然蔓延到他身上。男子驚慌拍打,但這火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用法力都拍不滅。男子身上的肉被燒成油,他痛苦地慘叫,瘋了一樣跑向最近的湖泊。


  但哪怕他跳入水中,沒命掙扎,火依然包裹著他,直到將他燒成灰燼。


  這一切隻發生在瞬息,黎寒光撐在地上,驚訝地看著這一幕。男子死後,他的法器失去主人,自動松開。黎寒光抽出自己血肉模糊的胳膊,謹慎地回頭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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