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門口的侍衛發現她,有人走過來。


  “沈姑娘有何事?”


  沈栀栀笑盈盈問:“那個......帕子的事,大壯應該跟你們說過了吧?”


  提起這事,侍衛不自在地咳了咳。


  “是有說過。”


  “凝香館的花魁娘子想必你們都聽說過,這位可是引得京城無數公子哥追捧的美人。”


  “吶......”沈栀栀從袖中掏出帕子,特地數了四張出來,說:“這是她最喜歡的帕子。你們守門的有四人,一人一張,我給你們便宜點,二十文錢怎麼樣?”


  帕子香氣幽幽,在朦朧燈火下透著幾分旖旎。


  沈栀栀見侍衛猶豫,問:“你是覺得我賣得貴?”


  “並非此意。”侍衛支吾。


  “那是猶豫什麼?”


  侍衛的臉越來越熱。光棍這麼久,沒怎麼跟女人打過交道,如今要買女人用的帕子,實在是......


  沈栀栀看出來了:“哦,你是不好意思啊。”


  “嗐,”她擺手:“我說你是年紀還小吧,這有什麼不好意思?實話告訴你,後院的婢女都從我這買無瑕公子的帕子呢。”


  “......可我現在沒帶錢。”


  “這個不急。”沈栀栀好說話,把帕子塞進他手中:“回頭你們再給我。”


  “去忙吧,我走了。”又做成一筆生意,她高興地離開了。


  兩人在這邊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殊不知那邊裴沅禎正巧出門。


  還站在門口靜靜地看了會。


  沈栀栀沒留意,轉身就消失在拐角。倒是侍衛,往回走時,猛一看裴沅禎站在那,趕緊上前告罪。


  “大人,屬下......”侍衛攥著帕子,惶恐道:“屬下當值失過,願領罰。”


  守衛期間去買帕子,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全看裴沅禎心情。


  可裴沅禎心情向來不好。


  侍衛忐忑地等了片刻,卻聽裴沅禎淡淡出聲問:“是什麼?”


  “是......”侍衛忙把帕子遞過去:“凝香館花魁娘子的帕子。”


  侍衛如實道:“屬下聽聞沈姑娘手上有花魁娘子的帕子,便想.....便想.....”


  後面的話,他又羞又慚愧,說不下去了。


  裴沅禎聽說是凝香館花魁娘子的帕子,倒是詫異了下。


  沈栀栀一個婢女,怎麼會有那人的帕子?


  他視線落在帕子上,雪白的素絹上繡了朵水紅紫荊花。


  他唇角似笑非笑地勾了勾,開口道:“帕子是假的。”


  侍衛一愣,錯愕之餘,也松了口氣。


  看來大人並不打算責罰他。


  侍衛看向手中的帕子,狐疑:“怎麼會是假的?沈姑娘分明說這是花魁娘子最喜歡的帕子。”


  “凝香館的花魁對紫荊花過敏,又怎麼會在帕子上繡這種花?”


  “你們都被騙了。”裴沅禎說完,緩步下了臺階。


  .


  有了裴沅禎親口作證,這事在府上傳得極快,幾乎一夜之間所有的侍衛都知道了。


  第二天,沈栀栀再去明輝堂時,發現侍衛們看她的眼神古怪且復雜。


  沈栀栀莫名其妙。


  直到接下來的幾天,她一張帕子都賣不出去,才找到原因。


  大壯說:“大家發現是假的,不願再買了。”


  沈栀栀懵:“怎麼發現的?”


  “大人親口說的。”


  “......”


第15章


  沈栀栀被裴沅禎斷了財路,敢怒不敢言。


  灰溜溜地回小院,路上碰見阮烏就逮著訴苦了一通。


  阮烏也聽不懂,搖著尾巴任她摸狗頭。


  “你家主子怎麼這樣?犯得著跟我一個小婢女過不去麼?我就賣賣帕子也礙不著他什麼,是吧?”


  阮烏:嗷嗚~


  “他什麼意思呢?把著我的錢不放,還拆我的臺,這讓我沈栀栀以後在府上怎麼混?”


  阮烏:嗷嗚~


  “我雖然是個婢女,但也要顏面啊。尤其做小買賣最講究的就是口碑,現在好了,侍衛大哥們都不信我了,以後我再賣什麼也沒人買了,他斷我財路,你說缺不缺德?”


  阮烏:嗷嗚~嗷嗚~


  “你也是這麼認為的?”沈栀栀心裡舒坦了點,把阮烏往角落又帶了帶,然後坐下來繼續叨叨。


  “實在太欺負人了。”沈栀栀氣:“我掙點錢容易嗎?再沒幾個月我就得離開了,到時候若還討不回錢,我這趟進裴府簡直就是虧本的買賣。”


  “不行!”沈栀栀越想越不甘,倏地站起:“我不能就這麼放棄,錢一定要掙,還得多多地掙。”


  裴府的下人這麼有錢,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


  沈栀栀重新打起精神,不過再給侍衛們賣帕子是不可能了,但一時半會也沒好主意,便隻有先老老實實伺候裴沅禎。


  這日中午,沈栀栀候在明輝堂門口,飯菜已經擺好了,就等裴沅禎過來。


  裴沅禎正在渺得堂跟幾個官員議事,約莫過了一刻鍾,他才出來。


  沈栀栀低頭規規矩矩。


  裴沅禎隔著長長的天井,瞧見她一身淺紫薄衫娉婷立在廊下。


  他緩緩抬腳過去,進了明輝堂飯廳,徑直在桌邊坐下來。


  沈栀栀跟著,默不吭聲在一旁服侍。


  過了會,裴沅禎開口:“你近日為何不說話?”


  沈栀栀心想,我為何不說話你心裡沒個卯數麼?


  但她不敢這麼說,強顏歡笑地解釋:“大人,奴婢最近喉嚨疼。”


  “唔....”


  裴沅禎默了會,突然問:“桂花還有嗎?”


  “?”


  沈栀栀不解。


  裴沅禎矜持道:“上次去別院採的桂花,做成糕點確實比旁的桂花有滋味。”


  沈栀栀恍然,原來他是想吃桂花糕了。


  可她不想做!


  上次費那麼大勁兒做桂花糕討好他,最後也隻是賞了一筐荔枝。


  沈栀栀恭恭敬敬回道:“大人,上次採摘的不多,已經用完了。”


  “無礙,”裴沅禎慢條斯理嚼飯:“回頭讓人再去採些來。”


  “......”


  沈栀栀憋屈地伺候完這頓飯,原是想回小院來著,結果出門時又被陳管事喊住了。


  “收拾收拾,”她說:“一會大人出門,你隨行伺候。”


  “大人去哪?”


  “大人的行蹤也是你一個婢女能過問的?”陳管事斜眼。


  “......哦。”


  .


  沈栀栀一路胡思亂想,還以為裴沅禎要帶她去殺什麼人,畢竟上次湖畔畫舫的事還心有餘悸。


  結果過半個時辰後,馬車在一條寬敞的大街停下來。


  沈栀栀跟著下馬車,抬頭見門頭上“凝香館”三個大字,頓時傻眼。


  她轉頭去看裴沅禎。


  青天白日的,就來狎妓?


  雖然他是首輔,位高權重,但......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凝香館門口早就有人恭候著了,老鸨並一群姑娘熱情地等在那。


  老鸨說:“得知大人要來,小的把闲雜人等都清理了,連昨夜留宿的客人都撵了,大人放心。”


  裴沅禎腳步不停。


  那老鸨被忽視了個幹淨也沒惱,仍舊笑盈盈地跟著。她轉頭見沈栀栀隨行,面色詫異了下。


  裴沅禎進了大廳,裡頭果真安安靜靜。


  這時,樓上傳來一陣笑聲:“裴大人來了?先坐下聽曲吧。”


  沈栀栀抬頭望去,就見二樓欄杆處倚著個風情萬種的美人,她慵懶地扇著扇子,吩咐人去取琵琶。


  沒多久,空寂的大廳裡響起琵琶聲。


  琵琶抱懷,美人明豔。素手輕彈,嫋嫋之音如珠落玉盤。


  沈栀栀聽得如痴如醉。


  少頃,她悄悄看向裴沅禎。


  不得不感慨,裴首輔就是裴首輔,連逛青樓都這麼有品位。


  一曲結束後,大廳內又安靜下來,那女子問裴沅禎:“大人可還覺得不錯?這是我近日新譜的曲。”


  裴沅淡漠喝茶,沒應。


  女子隨即笑著下樓,一襲大紅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綽約多姿。來到跟前時,還拂過一陣香風。


  她注意到沈栀栀,訝異地“喲”了聲:“你身邊還有婢女?”


  “你不認得?”裴沅瑾反問。


  “你的婢女為何我認得?”


  裴沅禎道:“名動京城的凝香館花魁,連我府上的婢女都熟稔,你本事不小。”


  沈栀栀:“......”


  裴沅禎這是暗戳戳笑話她呢!


  沈栀栀尷尬,原來這位就是凝香館的花魁娘子。正主就在眼前,此時此刻,難免心虛。


  她趕緊低頭,上前去倒茶。


  那廂,裴沅禎問:“你邀我來此,有何事?”


  “我還奇怪呢,”花魁娘子說:“我邀了你許多次,為何獨獨今日來了?”


  裴沅禎又道:“你整日這麼無所事事,二叔就沒說你?”


  聽得此,花魁娘子正色,聲音也變了。


  “罰也罰了,罵也罵了,還能如何?你也清楚,我無心入仕,反倒是闲雲野鶴得趣。”


  他話音一落,沈栀栀錯愕,目不轉睛打量花魁娘子。


  察覺她的視線,那人扭頭,輕佻而優雅地問:“丫頭,好奇?”


  沈栀栀咽了咽喉嚨,點頭,隨後又搖頭。


  原來......凝香館的花魁娘子是個男的?


  怎麼能是男的呢?不是說京城的貴公子們都爭相追逐嗎?她還賣過花魁娘子的帕子呢。


  沈栀栀懵在原地,都忘了回話。


  凝香館花魁娘子的真實身份,鮮為人知。此人正是裴沅禎的堂弟裴沅瑾,也是裴家族長裴望的第三子。


  裴沅瑾慣來闲散安逸、瀟灑不羈,不喜入仕,卻熱心經營行當。而且所經營的買賣大多是煙花場所。


  整個大曌的青樓,他佔了一半,連京城這家凝香館也是他的。


  他與裴沅禎一起長大,兩人私下關系要好。平日常邀裴沅禎來玩樂,隻不過裴沅禎對狎妓沒興趣,幾乎沒踏足過此地。


  “我還以為你今日不會赴約。”裴沅瑾說:“到底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闲風。”裴沅禎道。


  裴沅瑾笑,呷了口茶,“實不相瞞,我這次邀你來是受我父親之意。”


  “明日就是家宴,他怕你不去,所以託我來請。”他無奈道:“父命難違。”


  裴沅瑾又說:“我聽說了你跟四叔的事,常侍郎和楊佥事還真不像是他指使的。說句不中聽的,四叔那腦子能做出這麼周密的計劃?你就算給他十個腦子也不可能。”


  裴沅禎動作停下,濃鬱的長眉微斜:“聽口氣,你這有消息?”


  裴沅瑾笑:“秦樓楚館這種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消息。”


  “不過......”裴沅瑾停了下,又道:“我好像摸到點蛛絲馬跡,但背後那人十分狡猾,來這的官員很警覺。”


  “但你放心,假以時日我定會幫你查出來。”他拍拍裴沅禎肩膀:“屆時,你要如何謝我?”


  “你想要什麼?”


  裴沅瑾扭頭去看沈栀栀,眼神恣意又勾人:“你這婢女很有趣,我見第一眼就喜歡,不如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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