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夏楚嘴巴動動,好半晌才開口:“要、要不要嘗試下淺色的?”她都結巴了,總覺得沒辦法和這樣氣場強大的Dante說話。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一個沒有生活歷練的小程序員能被衣服給收拾出這樣的氣勢,夏楚打心底裡服氣。


  江行墨有著前所未有的耐心,要知道以前的江總從不踏入任何服裝店,也不會穿成品西裝,衣櫃裡都是高級定制,是許久才能做成一件的珍品。


  不過江行墨從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更不耐煩在這上面浪費時間。稍微了解他的人知道他連換三身衣服都會驚得目瞪口呆。


  但今天他心甘情願,隻是因為夏楚。


  他想讓她開心。


  換上淺色西裝,夏楚仿佛看到了傳說中的白馬王子。


  換上格子西裝,夏楚好像看到了古歐洲帶著禮帽微笑的優雅紳士。


  夏楚服了,徹底服了,這一瞬間她是真明白霸總們為什麼喜歡給女朋友買買買了。


  這也太爽太養眼太過癮了!


  最後夏楚也霸總了一波,一口氣買了三套。


  江行墨揚眉:“這麼多?”


  這還多?夏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壓住了全部買下的心!


  夏楚含糊道:“算是報酬,總不能讓你白和我跑一趟。”


  江行墨也沒說什麼,喜歡就好。


  從服裝店出來已經到飯點了。


  在公司時熬夜時,兩人一起吃夜宵夏楚覺得沒什麼,就像“同班同學”結伴去食堂,很正常。


  可在外面如果兩人單獨吃飯,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夏楚沒開口提吃飯的事。


  江行墨也沒提,他收到一條短信,實驗室遇到點兒問題,需要他回去。


  夏楚問他:“你回家嗎?”


  江行墨道:“回公司吧,我有點事。”


  夏楚應下:“行。”


  到了連線,江行墨下車,夏楚遠遠看著,莫名又有點兒失落。


  一起吃飯怪怪的,不一起吃飯又……


  夏楚癟癟嘴,把亂七八糟的情緒趕走。


  她開始期待周末的同學會,緊張興奮之餘又莫名有點兒安心。


  這是一種很難以言說的心情,非要形容就好像期末考試結束,馬上要宣成績,而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分數。


  終於等來這天,夏楚早早來到約好的地方。


  她在車裡等了整整二十分鍾,Dante也沒出現。


  夏楚頻繁看著手表,一分一秒的數著,坐如針毡。


  四十分鍾過去了,Dante還是沒來。


  夏楚拿出手機,忽然意識到自己連他的電話都沒有。


  時間不早了,聚會的地方不近,開車要一小時,再不走就遲到了。


  夏楚很猶豫,要去辦公室找Dante嗎這個時間那裡全是人,她能去?即便見著Dante又能說什麼。


第17章


  Dante臨時反悔,不想陪她去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夏楚便搖搖頭將它甩了出去。不可能,Dante不是這樣的人,他是真心誠意地想幫自己,她能感覺得到。


  時間一點點逼近,早該出現的人遲遲沒有出現,夏楚終於坐不住了。還是要去找找Dante,哪怕不進去,悄悄看一眼也好。


  夏楚上樓去了辦公室,如她所想,這個時間這個小組裡的成員都在,他們各自埋在自己的電腦前,聚精會神地忙碌著。夏楚看向那個熟悉的位置,空無一人。


  Dante沒來上班?出什麼事了嗎?是家裡有急事,還是怎樣?


  夏楚有些擔心。可惜她沒有他的聯系方式,想聯系也聯系不上。至於進辦公室問……夏楚不能,她知道避嫌。


  就這樣吧,夏楚輕籲口氣,離開了這裡。


  Dante沒空,她自己還要去同學會嗎?


  這種舞會形式的聚會,她一個人去實在不好,不說禮節性問題,單單是她已婚卻獨身去就足以讓人想三想四了。


  本來她就站在鎂光燈下,很多人等著看笑話。


  還是……不去了吧。


  夏楚心裡好像堵了塊石頭,沉甸甸地落在那兒,壓得人胸口發悶,呼吸都不順暢。


  其實有什麼意思呢?一個同學聚會而已,到底能看到什麼,到底有什麼值得她如此期待的,到底為什麼非去不可。


  說不清道不明,夏楚就是有那麼一個感覺。


  似乎去了,就會豁然開朗:會知道自己想看到什麼,會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更會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要去。


  答案是未知的,卻又很鮮明,像一團辯不清形狀的火焰,亮在她視野之內,逼她注視。


  五點四十,現在出發,車速快些,應該可以準時抵達。


  去還是不去?


  夏楚盯著手表,精致的藍寶石表盤上仿佛倒映著一張張年輕稚嫩熟悉卻模糊的面龐。


  夏楚心一緊,目露堅定。


  她拿出手機給Ethan打了電話:“幫我安排車,我要去盛華國際。”


  Ethan應下,不過一分鍾左右,夏楚獨自坐上了前往舞會的路。


  她要去,哪怕是一個人,也要去。


  闲言碎語也好,居心叵測也罷,她要去,一定要去!


  半小時後,D實驗室。


  徐之翰頂著碩大的黑眼圈走進來,忙碌的工程師看到他,向他打招呼。徐之翰問道:“Dan……”他話沒說完又吞了回去,最近也不知道老大是犯什麼抽,不準他們叫他Dante,說是直呼姓名就行。


  叫英文名是企業文化,直呼創始人名諱是不是就太……老徐同志有些慫,他小聲問:“那位還在?”


  工程師壓低聲音道:“二十多小時沒睡,才合眼。”


  徐之翰嘴巴抽了抽:“在沙發上?”


  工程師點頭:“嗯。”


  徐之翰嘆口氣,悄悄走了過去,繞過一地凌亂散著的英語原文大部頭,他看到了沙發上睡著的男人。


  沙發是雙人座,平時看著不短,可此時顯然裝不下男人的一雙長腿,隻能委屈它落在外頭。他左胳膊搭在眼睛上,似乎是厭煩刺目的光芒,露出的唇極薄,下巴有些許新生的胡渣,肌膚因熬夜而略顯蒼白,像不見天日的吸血貴族,頹廢俊美。


  徐之翰想起媳婦兒常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覺得老大簡直是從書中走出來的。


  不……他隻怕比小說裡的人物還要傳奇。


  老徐拿起毛毯想給他蓋上,就在毛毯落下的瞬間,本來睡著的男人胳膊落下,眼睛倏地睜開。


  陡然和他對視,老徐同志嚇了一跳,他吵醒他了?完了完了,惹醒一隻剛睡著的雄獅,他是有多大膽!


  “幾點了?”江行墨眯著眼睛,聲音低沉沙啞。


  徐之翰慫慫的:“才六點,你再睡會兒,一階段已經成功了,剩下的我們能……”


  還沒說完,江行墨猛地坐起,他低頭看了看表,確定時間後,他低罵一聲:“操。”


  徐之翰倒吸口氣,完了完了,發火了!


  江行墨二話不說站起來,問徐之翰:“你的車還有電嗎?”


  “有有有,”徐之翰趕緊道:“能跑四百公裡!”


  江行墨道:“鑰匙給我。”


  徐之翰哪敢猶豫,趕緊雙手奉上。


  江行墨似是有急事,大步走出,臨近出門又想起什麼一般,轉頭回來。


  徐之翰大氣不敢出,隻眼巴巴看著。


  江行墨從一堆書地下翻出一個成衣袋,在徐之翰目瞪口呆之下拎出一件筆挺的西裝。接著他開始脫衣服,就在這角落的休息區,脫下了T恤和長褲,露出足以讓萬千少女尖叫的身體。


  徐之翰一臉傻逼,完全跟不上這節奏。


  江行墨動作麻利迅速,脫下衣服換上西裝,分分鍾從慵懶頹廢的江大佬變成風度翩翩的江先生。


  徐之翰總算回過味來了,他小聲問:“你有約會?”


  江行墨瞥他一眼,意思是廢話。


  徐之翰默了默,還是鼓起勇氣提醒道:“你要不要剃須刀?”雖然這樣也很不錯:優雅中帶著野性,帶勁。


  江行墨摸了摸下巴,想起妻子如今“十八歲”,便道:“幫我找一個。”


  徐之翰看出他趕時間,他又及擅長配合他,幾乎是快速給了方案:“你去洗下頭發,我去找剃須刀和吹風機。”


  江行墨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最終還是接納了這個建議。


  兩人速度極快,江行墨剛擦了頭發,徐之翰已經過來了。


  看到吹風機,江行墨道:“不用吹了,等到了頭發也就幹了。”


  老徐不愧是“肱骨之臣”,極擅揣摩聖意:“放心,吹風機和剃須刀是充好電的,一會兒我開車,你在車裡收拾。”


  江行墨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好。”


  夏楚抵達盛華國際酒店時,剛好六點半,不早不晚,恰到好處。


  訂的宴會廳是在七樓,坐上電梯時夏楚有些緊張,手不自覺的抓緊了手包。


  電梯四面是鏡,她站在中央,好像站在審訊燈下。


  她穿了件深色連衣裙,身材纖細,露出的胳膊白皙如玉,頭發束起,顯得脖頸更修長,那兒掛著閃爍著光芒的昂貴首飾,烘託出精致的五官。


  恍惚間,夏楚竟認不得鏡中人是誰。


  電梯動了,極輕微的失重感讓她仿佛站在了時空隧道中。一點一點,一寸一寸,極慢又極快地走過了十年。


  電梯停了,宴會廳厚重的大門被服務人員推開,夏楚眼前豁然開朗。


  寬大的屋子,如太陽般耀眼的水晶燈,墜落的光芒被長桌的白綢布反射,映在了一張張微笑的臉孔上。


  她來了,所有人都看了過來,而她也看到了所有人。


  剎那間,她找到了答案,找到了非來不可的原因。


  陌生的臉、陌生的人、陌生的一切。


  時間像石匠手中的刻刀,毫不留情的落下,雕琢出的卻不是藝術品,而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殘次品。


  全變了,他們是她朝夕先相處的同學,而此時她連一個都不熟悉。


  不是不認識,而是不熟悉,她隱約間能看出些許輪廓,卻也無論如何都不能和記憶中那一張張年輕稚嫩孩子氣的臉重合。


  最幹淨的一段記憶,因為得不到驗證而徹底模糊了。


  夏楚來這裡是想看到熟悉的同學們,是想讓自己十八歲的記憶更加鮮活,是期待著重新回到那時候。


  而現在,她知道了:一切面目全非,過去早已風化。


  她所處的是真實的2018年,而非她想象中的2008年。


  一個穿著白色長禮服,妝容濃到看不清原本五官的女人走了過來:“夏楚,沒想到你真有空過來,太讓我們驚喜了!”


  她一開口這聲線夏楚倒是熟悉了些,大概是——逄斯茜吧。


  逄斯茜向她身後看看:“江先生呢?”


  夏楚沒出聲,又有很多人湊了上來,他們臉上全堆著笑,讓本就模糊的面孔更加模糊了。


  一個穿著西裝的身材臃腫圓滑世故的男人湊近說:“夏楚,我是王勇,你還記得我嗎?咱們十年沒見了。”


  王勇……夏楚腦中浮現出那個毛躁著頭發瘦弱的躲在角落裡總怕被人欺負的男孩。


  這是一個人嗎?


  又一個極瘦,瘦到面色蠟黃的女人過來說:“夏夏,我是薛寧玉,咱們也好久沒見了,我以前就坐你前面……”


  她話沒說完,逄斯茜說道:“你以前那麼胖,夏夏哪還認得出你。”


  薛寧玉瞪她一眼:“十年了,總會變的,我不是變得比以前更好了。”


  更好嗎?好在哪裡。


  陸續又有人湊上來,紛紛做著自我介紹,努力讓夏楚想起他們。


  夏楚幾乎能記得所有名字,可是卻沒法將那些鮮活的名字和眼前的人對上號。


  十年。


  夏楚深刻地意識到“十年”這個詞有多可怕。


  熱絡了一番後宴會開始了,雖然夏楚是一個人卻沒人會冷落她,畢竟在他們這個小高中裡,夏楚已經是傳說。


  夏楚卻覺得很無奈。


  她不是沒有朋友,恰恰相反,她以前和薛寧玉關系不錯,還有幾個女孩也很好,能中午坐一起分享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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