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宋夫人喉間微哽,知曉意歡是自尊心作祟。


  她隻怕太子殿下對意歡不過是隨意玩弄,畢竟這事是宋府求取太子,擱在以後若兩不相欠了,意歡可怎麼辦。


  宋意歡自然曉得母親的擔心,輕輕道:“太子答應過,不會讓歡兒不清不白的,你便莫在亂想了。”


  宋夫人眸色微緩,宋意歡則站起身來,走到榻旁,“女兒換身衣裳便去看望父親,同國公府的婚約總要商議下。”


  宋意歡抿了抿唇,母親擔心的,她也會擔心,但她莫名的相信,太子不會失信於她。


  況且昨兒不是提了麼,隻要不悖於他,便會對她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6-27 15:36:31~2020-06-27 22:44: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第23章 灰燼


  宋意歡換了件簡單些的衣飾後,清水擦了下臉,太子給的那件衣裳並非是不好看,隻是她不想過於張揚。


  宋夫人沒在她的院子裡多久,叫人攙著回去了,因父母同住,父親自然也是在怡院住著。


  這宋府大得空蕩蕩的,讓人打掃起來也很麻煩,長姐嫁出去後,便顯得更加空蕩了。


  父親母親膝下也未有一子,早年府上來過幾個學子、門客,時常走往還熱鬧些,出了事後,是避而遠之,皆是一群白眼狼。


  聽柳薇說是這兩日府上還來了探望宋太醫以往的學子,個個模樣擔憂得不行。


  父親免了罪,還得了皇上慰問,可不就上趕著來探望麼。


  昨兒周林文攙著身孕的長姐來探望了一趟,送一些補品來,除了宋意歡沒能在府中,還算是和諧。


  宋意歡自來知曉長姐難做,夫家對宋府的態度沒能好得到哪裡去,那次從周府回來後,她便不再勞煩姐夫出面什麼。


  怡院回廊曲折,清淨幽深,宋意歡因腿.間還有些不便,走得就緩慢了些,想到那朵睡蓮,她便有些難在。


  這種東西著實過於羞.恥,興許是剛紋好,抹腿上的藥時而會有些痒,她不敢碰得。


  柳薇倒是也察覺自家小姐走得慢了些,但平日些小姐皆是個慢吞吞的性子,便沒往心裡去。


  走到廂房前,便聽到父親的聲音,又是在說著闲悶的話,喊著老寒腿太疼了。


  宋意歡算是明白了,父親在牢獄裡根本就沒吃什麼苦,也沒受什麼罰,聽柳薇的意思說,在裡頭老爺還有酒喝有肉吃,沒事還磕磕瓜子,偶爾也杞人憂天一下。


  或許是太子一早便知宋初堯是清白的,根本就沒讓人為難他,宋意歡想了想,太子倒是淨為難在她身上了。


  宋初堯心有點大,照宋夫人的話來說,便是個二愣子,除了行醫望診的時候上點心,別的時候就跟玩似的。


  幼年時,宋意歡被父親參宴時落在宮裡兩次,且都被太子撿了回去,因此才會被太子嚇到。


  前年時父親同衛尉大人共醉,酒駕賽馬,把腳趾摔折了,回府嚎了一個月,鬧得宋夫人又氣又急,去到東宮看診都是跛的。


  一個太醫大夫非得跟禁軍衛尉比賽馬,宋意歡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或許正因父親心大,即便是母親未給宋家生有一子,他也不在意。


  就連別人欠他的恩情,父親一一不掛記,到出了事的時候,才會人走茶涼。


  屋裡的屏榻旁設著炭盆,宋意歡入門來便見著父親手裡拿著個柑橘在炭上烤,兩腿纏著膏藥,下不了榻。


  宋夫人已回到屋裡,撐著額角坐在榻旁瞧著宋初堯,還提醒他別把衣袖給燒了。


  見小女兒入門來,宋初堯眸色歡喜,把柑橘收回來,讓丫鬟尋個座給宋意歡。


  宋意歡沒有拘禮坐於圈椅上,望一眼宋夫人疲憊的面容,父女將寒暄起來,倒是顯得客套了。


  宋初堯其中吃著暖過的柑橘,還道大理寺公正嚴明,他便是清白,豈會隨意治他罪。


  藥方這事,隻能說是宋初堯暫時免了罪,回府調養,後續調查,真兇尚未抓到。


  宋意歡還是怕父親有所牽連,便讓他別說這個了,靜等大理寺出結果就是。


  宋初堯颌著首道沒事,轉而拍拍女兒的手,又緩緩道:“這段時日,為父落獄,害得你東奔西走,四處勞累,此番受苦,為父甚感心酸。”


  他身體還尚在穩健,隻是腿腳不便罷了,這宋家他還能抗著,以後更不能虧待意歡。


  便讓張管家去庫閣裡,尋了幾件適合的物件讓宋意歡帶回去用著。


  宋意歡見父親身體無一大礙,頓了頓,開口道:“歡兒隻想要爹娘安康便好。”


  說著,她站起身來,在父親身前坐下來,輕按他的膝蓋,“事到如今,女兒是看明白了許多,國公府越發輕視宋家,與穆世子的婚約,女兒不想嫁了。”


  宋意歡去到國公府同穆老夫人退婚的事情,整個盛京城的人都曉得,何況宋初堯,這事兒他還沒提起,她便先開口了。


  雖有些不解女兒的行蹤有些不對,但在宋夫人的掩飾下,他也沒多想。


  宋初堯蹙著眉,倒是也沒有特別生氣,隻是道:“你如今是好膽了,敢自己跑去退婚,婚姻大事乃為父母之命,跑到哪兒胡說一通,也不怕衛國公把你趕出來。”


  宋意歡癟了下唇,輕聲道:“差點就趕出來了。”


  宋夫人對此探身過來,插話道:“我見那衛國公府也不是向著宋意歡的人,雖說有個穆老夫人幫襯著,那若是以後呢,這群各懷鬼胎的人還不要欺負意歡。”


  最重要的是意歡的清白給太子拿了,再把她往國公府裡去,不就是把女兒往火坑裡推麼,宋夫人心裡是明白得緊。


  宋初堯微頓,問向宋意歡道:“穆老夫人是作何態度。”


  宋意歡手上輕按著父親的寒腿,低眸回道:“老夫人人很好,卻不願放女兒,說是讓父親親自同她商議此事,但國公爺和穆世子恨不得早早脫了跟女兒的婚事。”


  “穆奕也是這態度?”宋初堯道。


  宋意歡颌首,宋初堯抬手揉了揉眉心,讓宋意歡坐回圈椅去,“過兩日,為父便讓人探望探望老夫人,問個話。”


  說著,他看向宋意歡的容顏,眉目似畫,姝容精致,“我便不信我女兒這般貌美,不過退了這場婚事,會損了名聲,就沒好兒郎求娶了?”


  宋意歡聽言,嫣然笑起來,嬌媚可人,“謝父親給女兒做主。”


  得了宋初堯的話,宋意歡心是安下來,如將這事解決去,她便同穆奕了去瓜葛,再無任何關系。


  ****


  夜裡時,宋夫人撐著身子來了趟南苑裡,近來她的身子好轉不少,不似月前那般臥床難起了,心疾的藥時常有太子的人送來。


  閨房中的紅木圓桌上,燭火搖曳,映入宋意歡的眼瞳裡,火光單零,她有幾分失神。


  宋夫人肩披著外衣,輕聲道:“太子殿下身旁不曾有過女子,意歡你是頭一個,但這皇權貴族的子弟心思難定,為娘想過,他若真願給一個正當名分,那便是好的。”


  說著,宋夫人牽起女兒柔白的手,“他若隻是戲弄而已,為娘便同你父親說,帶你離開盛京,省得聽那些旁人的笑話。”


  宋意歡眼眸望向母親,不知在想什麼,輕撫了宋夫人的手,“夜深了,娘親早點休息,女兒自有主意。”


  話語盡後,宋夫人也不再說些什麼,攏了身上外衣退出宋意歡的閨房。


  門口的大丫鬟提著燈盞在等候,寒風瑟瑟,宋夫人停頓半刻,隨後緩緩消失在走道中。


  不久後房內的燭火被剪滅,陷入漆黑中,宋意歡側躺在床榻上,被褥裡有些寒涼,便捂實了些。


  身旁沒了那個人暖著,她竟有些不習慣。


  ***


  不久後便是過年,宋意歡想著父親算是死裡逃生,前世這個年沒能好好過,如今得好好補回來。


  翌日一早,宋意歡洗漱過,就同張管家說去置辦些好的年貨,把府裡該換的都換了,去去晦氣,不必擔心錢的事情。


  正打算去到怡院裡同爹娘坐坐,小廝來傳,穆家世子和四小姐來了宋府後,


  宋意歡略有詫異,本來以為穆洛落是在東宮受了欺負,這兄妹二人此番來宋府是找茬的。


  待小廝把這個蠻橫跋扈的四小姐請到怡院來,隻見她尤為的老實本分,神色謹慎,懷裡抱著琴盒,膽怯地跟在穆奕身後。


  穆奕先是領著她給宋太醫夫婦行禮問了聲好,然後便說是那日家宴中,穆洛落斷了宋意歡的琴,特領著她來宋府賠禮道歉,還送來不少賠禮。


  做得是禮致彬彬的模樣,就像前世穆老夫人讓他來致歉時一樣,穆奕的身世學品,放眼盛京裡的確是顯赫的存在,家大業大,平日裡儒雅溫和,不少貴女都心慕於他。


  若不是出了這事,宋家夫婦還是挺看中他的,隻不過現在就不再提了。


  宋意歡則坐於一旁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反倒是看著手裡的醫書,就當二人不存在。


  穆奕心裡略微感到不舒服,他幾時遭過她的冷待,就如同吃了石頭喉裡,不上不下的。


  穆洛落端著琴盒來到宋意歡跟前,輕聲道:“意歡姐姐,玉琴的弦都接好了,這次是洛落的錯,給你賠禮了。”


  她在東宮是被罰怕了,來時那叫黎術的太監冷著聲告於她,“說話恭敬些,往後你可得罪不起這宋二小姐,若是她沒饒你,你還得受罰。”


  人都把琴端到跟前來了,宋意歡怎麼說也得理會一下,身前的穆洛落端著琴盒,手指上好幾道口子都纏了紗,顯得有些狼狽。


  宋意歡微頓,畢竟是國公爺的女兒,有些沒想到她會受這樣的罰,把琴盒打開,裡頭鶴唳清宵完整無缺,琴弦一根不落。


  宋意歡便讓柳薇把琴給收下,不再像與這樣的小丫頭計較,便道了聲無妨,穆洛落仿若松了口氣。


  這琴接下後,宋太醫抬起暖茶輕啜,開口道:“今日你們來了正好,關於兩家的婚約,穆世子可也有心作廢這紙婚約?”


  穆奕神色略僵一下,下意識將目光看向宋意歡,她卻仍是不予理睬,反而看著未敞的窗牗,從未看過他一眼。


  穆奕蹙緊眉,還是回道:“後生心有所屬,便不耽誤意歡了。”


  房內略有些安靜,宋意歡不禁勾了勾唇,前世怎麼不說耽誤她,拖著她三年,最後從正妻變成妾侍,這種客套話聽著都讓人覺得可笑。


  上座的宋初堯放下茶杯,令張管家去把早年兩家立下那紙婚約拿來。


  “前些日子也鬧出了動靜,老夫這現在也從獄中脫身,既然如此,便勞煩穆世子去同穆老夫人說一聲,這紙婚約,老夫燒了,往後意歡同穆世子便再無瓜葛。”


  宋初堯看了看手中的婚約書,神色淡然地將它扔入炭盆中,火焰燃燒,很快便可燒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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