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然而到了車站外,我們才發現,什麼叫人間煉獄。


 


數不清的喪屍飛撲進人群,鮮血飛濺。


綠化帶已經被染成了紅色。


身後,斷了手腳的喪屍像巨型蜘蛛一樣貼著地面湧上來,轉眼被後面腿腳完好的喪屍踩在腳下。


我們隨掛在恬恬脖子上的手機環顧了一圈,越發覺得絕望。


直到視頻裡,一道灰白色的大門一閃而過。


那是...


「恬恬,快進商場倉庫,那裡開著!」


商場的門口已經湧進了無數喪屍,但偏僻的倉庫門此時因為一輛染血的手推車而無法關閉。


顯然,搬貨員在搬運的途中被感染了。


幾乎話音剛落,張子鈺就拽著恬恬跑過去。


他反應敏捷,抄起旁邊的滅火器照著喪屍猛地一砸,瞬間把喪屍砸得倒退四五步。


對,砸頭。


我們緊張得手都要摳破了。


趁著砸倒喪屍,張子鈺死死拉著恬恬就往商場裡跑。


斜裡突然衝出一隻喪屍,恬恬一縮,毛茸茸的兔子背包擋住了喪屍的利嘴,但也甩掉了脖子上掛著的手機。


手機向上掉在臺階上,我們隻看到喪屍的腳從鏡頭上跨過去,向恬恬的方向追過去。


遠處傳來尖叫和嘶吼。


一雙驚慌的皮鞋踩碎了鏡頭。


手機徹底黑屏。


「恬恬!」


我們叫出聲,卻被門外喪屍砸門的聲音嚇得連忙捂住嘴。


 


半晌,砸門的聲音消失了。


宿舍依舊一片寂靜。


門外,嘶吼和尖叫充斥著宿舍樓的每一個角落。


這不是電影,不是漫畫,也不是小說。


這些喪屍,在數秒前,還是活生生的人。


「這怎麼可能...」


是啊,這怎麼可能?


楊懷女朋友的聲音在發抖。


我的手在打顫。


我能感覺到,有一些隻屬於和平年代的東西,永遠地從我身上被剝離開來。


 


5.


不知過了多久,走廊傳來踉跄的腳步聲,然後隔壁進了人。


我們一個激靈,連忙幾步跑到陽臺,悄咪咪地伸著脖子呼喚。


「安安?綿綿?琴姐?是你們嗎?」


「是我。」


屋子裡傳來綿綿的聲音。


我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綿綿舉著手臂,一步步走出了黑暗。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我們看見,她手臂上有一個小傷口。


按理說這種小傷應該很快愈合,但綿綿的肌膚卻仿佛失去了凝血功能,鮮血直流。


我驚駭地退後了兩步。


她被咬了。


「阿婉,救救我...」


綿綿死死盯著我,她還穿著她極愛的水藍色洛麗塔,臉上的汗珠順著臉龐滑落。


她的眼睛充滿了血液。


帶病毒的血液已經開始湧上她的腦袋了。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來不及了。


歡姐和南南拉著我退後,到了綿綿夠不到的地方。


我們之間,已經拉開一道無形的鴻溝。


 


顯然我們的舉動刺痛了她,綿綿目露絕望。


一句「對不起」卻卡在喉嚨,怎麼也吐不出來。


「綿綿...」


她驀然低下頭。


良久,再抬頭時,又露出了我們熟悉的甜笑。


「那,能不能跟你們借點碘酒?」


我們連忙點頭,然後把碘酒遠遠的放在她的陽臺邊邊上。


「謝謝,以後有機會還你們。」


她搖著碘酒笑,月光下,捏著棕色瓶子的指甲微微發紫。


 


那之後,我們都保持沉默,開始忙碌。


被我們拽上來的女孩叫朗逸恩,我們分別給家裡打了電話,幸而父母都吃完飯遛完彎正在屋子裡休息,因此都沒有受到波及。


南南環顧一周,像想起來什麼似的一拍腦袋。


「對了,水!」


怎麼把這事忘了。


我們連忙找容器儲水,空著的水桶,洗臉盆,水瓶子,筆筒,甚至是塑料袋。我們還把零食都倒出來,在紙箱子裡鋪上塑料布灌滿水。


做完這些,我們又把所有工具充上電,把空床鋪推到門口,堵上防盜門,然後把所有東西全翻了一遍,找出能用的擺在中間的空地上,一個個篩選。


凌晨 2 點,我們拿出四六級用的收音機,一點點尋找外界的信號。


隔壁,傳來指甲撓牆的聲音。


樓下,已經沒有活人,隻有喪屍發出類似蝙蝠鳴叫的尖嘯。


 


凌晨 4 點,我忍不住了。


隔壁已經許久沒有聲音。


我扒著陽臺口,小心翼翼的探出點頭。


「那個,綿綿,你還...」


沒等我說完,就見一個水藍色的身影衝出陽臺,徑直掉在了樓下。


「砰」


軀體在草坪上抽搐了一兩下,手骨自肘部刺出。


「綿綿!」我尖叫出來。


「別看!」歡姐猛地捂住我的眼睛。


復又捂住我的嘴。


門外突然傳來喪屍的撞擊聲。


南南和朗逸恩死死盯著樓下。


水藍色的軀體很快被扭曲的喪屍淹沒。


 


「去翻翻儲藏櫃吧」


南南開口,聲音幹澀。


「...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空氣幾乎凝成固體。


就在晨光微亮時,廣播裡終於傳來了斷斷續續的聲音。


咝咝啦啦,聽不完全,我們卻如獲至寶。


「新型....受災範圍....請...食物...保持安靜」


「幸存者....黃色旗幟....等....救援...喪屍...顏色不敏感....相信.....」


「黃色旗幟」。


捕捉到關鍵信息,我們趕緊翻找起來。


恬恬有一件明黃色的 T 恤,我有一件土黃色的風衣,南南有一件黃色內褲....這個算了。


歡姐最颯,她全是黑白灰,頂多加點迷彩,指望不上她。


我們把幾件衣服裁吧裁吧,然後掛在晾衣杆上,做成一面旗幟。


當我把旗子掛出去的時候,正巧對面也伸出一杆黃色的棋子。


我愣住了。


然後,視線裡,陸續地又有人出來掛旗。


一杆、兩杆、三杆....


很快,兩棟樓之間迎風飄滿了黃色的旗子。


我痴痴地發呆。


太陽從東方升起。


暖黃色的陽光與旗幟連成一片。


我第一次覺得黃色是這麼的好看。


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歡姐,你們快看」


好多人,都活了下來。


 


6.


自從第一天的暴亂過後,整個校園都安靜了許多。


宿舍樓下隻有喪屍還在徘徊,所有幸存者都貓在宿舍裡裝隱形,偶爾有兩個自恃武力過人的衝出去,我都能看見對面樓裡有好多人和我一樣,躲在陽臺後面悄摸摸的盯著瞅,默默給他們打勁兒。


不過羨慕歸羨慕,衝下去還是不敢的。


衝什麼衝,躲在宿舍啃零食不香嗎?


那天之後,我們就把所有零食集中盤點,結果不收不知道,從巧克力到燕麥片,從無骨雞爪到幹炸蠶蛹,隻有你想不到,沒有我們宿舍不敢吃。


我們悄悄算了一下,隻要減少活動,降低食量,這些零食的熱量完全能我們撐夠一年。


唯一的困難就是水。


不過幸而臨近冬天,在存水消耗完之後,我們或許可以儲存一些雪和冰來解渴。


而照歡姐爸媽從戰友那裡得到的消息來看,一年之內救援大概率是會到的。


「一年,加油!」


我們幾個裹著被子圍坐一圈,中間點著蠟燭,小聲地給對方鼓勁。


 


我們以為時光會就這樣平穩的過去,直到救援,但現實給我們上了一課。


晚上,我們接到歡姐爸媽的電話,兩位退伍兵對於歡姐鞭長莫及,就打算歸隊參與一線救援。


那天,歡姐背對著我們沉默了好一會。


回過頭來對我們笑:「我一直都以他們為驕傲。」


 


雖口上說著不擔心,但轉眼歡姐就病倒了。


 


這個往日不生病的女漢子一病起來就比常人嚴重幾分,我們找遍了藥箱,也沒能把她的燒退下去。


「這樣不行,我去隔壁宿舍看看吧。」


歡姐高燒了兩天,整個人迷迷糊糊,我咬咬牙,站起來道。


如果說這裡有人能安全到達隔壁,就隻有我了。


南南是個書呆子,跑八百都練了一個月才及格,朗逸恩就更別說了,碰見喪屍就全身凍結,出去了也隻能送菜。


說幹就幹。


我剛開始找武器,轉頭就被南南拉住了,她吭哧吭哧像個地鼠挖了半天,最後從書櫃和的縫隙裡揪出一個盒子。


我掀開蓋子,就與那個小疆 LOGO 大眼瞪小眼。


無!人!機!


我:.....


「南南!」


她憨憨一笑。


「就用過幾次讓我給忘了,要不是剛剛翻藥箱露出了盒子,我還想不起來呢,快謝我快謝我!」


我:「謝....謝特!」


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做了多大的心理建設才準備好出去的!


 


「你個磨人的小妖精!」我氣得抱住南南的腦袋就是一陣磋磨,和逸恩一人架住南南的手臂就開始刑訊逼供。


「快,從實招來,你還有什麼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都拿出來吧,朕承受得住,你是不是還有空間?有靈泉能洗髓的那種?能帶我們飛升的那種?」


南南被我倆鬧得面紅耳赤,連忙往後躲。


「矜持矜持。」


矜持個屁,有了無人機,就到我們起飛的時刻了!


經過一番並不激烈的爭吵,我們給無人機命名為「大黃」。


然後大黃就吊著小籃子,籃子上貼著小紙條,搖搖晃晃得起飛了。


 


我們三顆腦袋湊在一起。


「大黃像是喝醉了一樣。」


「左左左,嘖,你這技術也不行啊。」


「哎,610 的變成喪屍了。」


「停,612 還有人。」


略過了 3 個寢室,我們終於找到第一個有人的宿舍。


透過鏡頭,我們能看到,宿舍裡 2 個女孩神情麻木坐著發呆。


手邊拿著一把刀,仿佛隨時準備撲殺衝進來的喪屍。


姿態僵硬,仿佛已經變成了兩座雕像。


 


我們鼻頭一酸,南南控制著大黃,讓小籃子在緊閉的陽臺門上禮貌地敲了敲。


「咚咚咚」


聽見聲音,兩個女孩嚇得一個激靈,猛地站起來。


她們警惕地環顧一圈,才發現是有無人機在陽臺懸空。


肉眼可見的,她們放松下來。


表情似是開心,又似是失望。


她們沒有靠近大黃,反而神情麻木地又坐了回去,重新拿起刀,又變成了兩座麻木的雕像。


 


一瞬間,我們就猜透了她們的想法。


氣氛瞬間沉重下來。


大黃一路敲過去,借藥的旅途比我們想象的更艱難。


有直接趕走的,有想搶走大黃的,有抱歉不能借的,也有避而不見的。


這場災難,仿佛把所有人的生氣、信任、熱情都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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