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所以她嫁給了當年還是太子的皇帝,也幸好皇帝比她想得要好太多太多,兩人慢慢熟悉,相互倚靠,彼此交付信任……


  先帝快要駕崩那會兒是他們過得最難的日子,皇帝耗費不知道多大的力氣才在國師的幫助下登基,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過得束手束腳。


  皇帝,國師,她,三人花了三年時間才有後來的揚眉吐氣,一直到如今,她成了名副其實的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那為什麼剛剛,她還是會想讓顧浮逃呢?


  皇後不明白,或許是因為她也想知道,若不曾嫁給皇帝,喜歡上皇帝,家人也都好好的,自己是不是能繼續在外頭闖蕩,而不是被困在這四面宮牆之中……


  貪心了貪心了。


  皇後回過神,拍拍自己的額頭,把注意力拉回到顧浮身上,殘酷道:“若是留下,多半得成親。”


  這不是靠說就能說得通的事情。


  身為女子卻不願嫁人——這樣的想法對無法理解的人來說,簡直就是腦子有病。


  問他們為什麼,他們還能和你說的頭頭是道,等你一一反駁了,他們又會說這是天經地義,不需要理由,本該如此。


  所以顧浮這事,不容樂觀。


  “能拖就拖吧,再拖上幾年或許就沒人願意娶我了。”顧浮倒是看得開。


  至於她底下的妹妹,雖說長幼有序,可規矩是死的,是人定的,自然也能變通,她當初故意這麼說,隻是為了嚇顧詩詩,就和她拿祖母給父親找續弦的事情嚇楊姨娘一樣。


  初次見面的兩人經過這麼一番問答,關系微妙地拉近不少。


  皇後也不說自己要幫顧浮,隻在思索後提出,要從全京城的未婚男子中給顧浮挑選夫婿,還貌似不經意地說:“要是運氣不錯,能耗掉一年。”


  顧浮覺得懸:“長公主都沒有過這般待遇,陛下如何會肯為我弄這麼一出?”


  太不實際了。


  “如果這麼做能賺錢呢?”皇後問。


  顧浮頓時一臉“你要說這個我可就精神了”的表情。


  顧浮畢竟是北境軍的前統帥,沒人比她更清楚,朝廷這些年向北境撥發軍資是一次比一次晚,按說東部境外與大庸各地貿易往來頻繁,關稅沒少收,不該如此捉襟見肘,偏偏陛下在前年下旨開鑿新運河,去年又撞上西南一帶蝗災,百姓顆粒無收,英王帶兵賑災後,國庫真有點撐不住。


  要能從京城的世家大族手裡撈錢,皇帝絕對不會手軟。


  皇後還告訴顧浮:“軍造司制出一種紙箋,本想用以替代銀票,可惜造價太高被否了,如今倒是用得上,可高價賣出供人投選,還不怕被人仿冒,世家大族若想要自家子弟脫穎而出,必得耗費不少銀兩。”


  顧浮:“那最後選出來的人……”


  皇帝若真為他和顧浮賜婚怎麼辦?


  然而話沒說完,顧浮就自己想明白了:將近一年的投選,隻說找未婚男子,可沒說投選期間不能成婚,且明面說是挑選出全京城最優秀的男子,總不能成了親就說人不優秀所以把人篩掉吧?這說不過去。


  就算事先說好不能成婚,不是還能先過定嗎?


  皇帝也不能二話不說就拆掉人家定好的婚事啊。


  顧浮越想越覺得這個注意可行,要是被陛下給識破了……那就識破再說吧。


  馬車在顧府門口停下,顧啟錚還沒回來,顧浮就先去了老夫人那,讓老夫人先停一停,別再給她挑選夫家。


  老夫人不明所以,顧浮和她說了皇後要給她選夫婿的事情,還說皇後準備弄場大的,但沒讓老夫人知道這場大戲注定不會以她嫁人作為結局。


  饒是老夫人這種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也不免震驚:“這、這怎麼可能。”


  顧啟錚回來聽顧浮說起這事,也是一樣的反應:“荒唐!”


  顧浮坐在一旁乖巧喝茶:這要是定了,誰還管荒唐不荒唐呢。


  ……


  “國師大人,陛下召你入宮,還是顧侯的事情。”


  依舊是祁天塔,依舊是李於銘,依舊是來叫傅砚入宮商量顧浮的事情,不過這回,傅砚沒有拒絕。


  傅砚身後,顧浮的箜篌被摔到地上,雕刻有祥雲花卉圖案的曲木攔腰摔成兩截,他平日批閱奏報的桌案也被掀翻,原本放在桌上的筆墨紙砚以及摞成小山高的奏報都落在了地上。


  黑色的墨與猩紅的血在地面蜿蜒交匯,好幾具蒙面刺客的屍體橫在地上,小道童正指揮秘閣的武衛將這些死屍收拾好裝麻袋,用繩子吊下樓去,省些人力。


  祁天塔原本隻在五層及五層以下設防,特別是一層,有侍衛日夜不休輪班守衛。


  可自顧浮擅闖祁天塔,一口氣跑到七樓把傅砚壓在牆角調戲後,六層七層也安排了秘閣的武衛。


  所以即便這次的刺客都是自武林上找來的輕功高手,傅砚依舊毫發無損。


  傅砚換好衣服入宮,得知他遇刺的皇帝十分緊張,拉著他上下查看,確定他沒受傷才松一口氣。


  “刺客皆是武林中人,身上並未查出任何可以證明其身份的物證或標識,但從武功路數來看,應當是隸屬於西南一帶的武林門派。”


  皇帝沉著臉:“查!”


  李於銘領命退下。


  傅砚站在一旁,把被皇帝弄亂的衣服整理好才坐下,並問皇帝:“顧侯又怎麼了?”


  皇帝這才想起來,把皇後的主意一五一十告訴傅砚,並提出其中的漏洞,找傅砚商量如何完善,如何協調秘閣配合。


  傅砚聽完,臉色變得不太好:“陛下,臣有一事未向你秉明。”


  皇帝:“你說。”


  傅砚:“顧侯就是臣的藥,能治臣失眠之症。”


  皇帝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待他細細向傅砚問清楚情況後,他突然問了傅砚一句:“那你娶她?”


  傅砚看著皇帝,沒說話。


  皇帝也不知道是察覺出什麼,還是習慣了在傅砚的婚事上被傅砚各種拒絕,此刻竟格外自覺,揮手說道:“不願就算了,反正還有一陣子,沒準在挑出人選之前,能找到別的辦法治好你的失眠之症。”


  傅砚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緊,心裡有些奇怪:以往皇帝不都會再爭取一下的嗎,怎麼這回這麼幹脆。


  可皇帝都決定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兩人商議至日落,傅砚不願留宿宮中,趕在街鼓停下之前回到祁天塔。


  大約是心情不好,傅砚連晚飯都沒吃,顧浮過來後發現自己的箜篌被換了架新的,才知道傅砚這遭了刺客。


  顧浮坐到傅砚對面,用手肘抵著桌案問他:“查出幕後了嗎?”


  傅砚搖頭:“沒有,不過……”


  顧浮:“不過?”


  傅砚:“大概是英王。”


  刺客出自西南門派,偏偏英王去年去了西南賑災,你說巧不巧。


  顧浮突然想起傅砚曾借口捉拿自己,一箭射傷英王,不免好奇:“你們倆什麼仇什麼怨?”


  傅砚罕見地露出一抹笑,可卻是一抹冷笑:“他一日不死,我一日難安。”


  偏偏皇帝顧念兄弟之情,致使他沒法對英王下死手。


  顧浮盯著傅砚的臉看,不由得感嘆天仙就是天仙,冷笑都能笑得人心肝亂顫。


  不過說起英王,顧浮又想起另一件事——她曾在傅砚的臥房聽見皇帝稱自己與傅砚是兄弟,於是她又問:“你和陛下是什麼關系?”


  顧浮也曾問過穆青瑤,當然不是直接問,而是委婉地向她打聽國師的出身,結果聽到一個很玄乎的答案,說國師是凡間女子與仙人相戀後生下的半仙,仙氣溢散,所以一出生即為白發。


  這都什麼跟什麼,反正顧浮不信。


  但至少能確定,在其他人眼中,國師並非出身皇室。


  傅砚自然也記得那日顧浮就躲在自己臥房裡,聽見了皇帝對自己說的話,但他沒有直接告訴顧浮,而是反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顧浮抬起一隻手,撐著腦袋,吊兒郎當道:“說說嘛,我好奇。”


  顧浮也做好了傅砚不說的心理準備,左右是別人的私事,還可能涉及皇室秘辛,不告訴她才正常。


  卻不曾想傅砚真就和她說了:“我母親是先慧文太後。”


  慧文太後?那傅砚和皇帝還是一母同胞。


  傅砚:“我一出生就是白發,先帝視我為不詳,叫宮人將我活埋在宮牆之下,以示鎮壓。”


  顧浮睜大了眼睛,但傅砚卻還是一臉平靜,平靜的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因母親待下極為仁善,所以領命將我活埋的宮人感念我母親舊恩,設法將我送出京城。直到十一年前,我以蓬萊仙師座下弟子的身份回到了這裡。”


  蓬萊仙師對先帝說,傅砚是他在宮牆下收服的一抹魂魄所化煉,不僅怨氣盡除,留在先帝身邊還可保先帝龍體安康,於是傅砚就從不詳鬼嬰成了先帝的座上賓。


  先帝病重之時,還曾叫人把傅砚煉成人丹給他吞服,可當時的宮城已在傅砚和皇帝的掌控之中,他根本傷不了傅砚半分。


  顧浮聽完消化了很久,還問傅砚:“我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國師說完陳年舊事,心情好了不少,喝口茶,開玩笑道:“嗯,我不會讓你活著離開的。”


  誰知話剛說完,一群身著玄色長袍,臉上帶著面具的秘閣武衛就殺氣騰騰地從窗外跳了進來。


  顧浮愣愣地看著這些人,接著轉頭看向傅砚,發現傅砚也是一臉愣,顯然是沒想到自己難得的一句玩笑話會被屬下當真。


  顧浮:“……噗!”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之破壞氣氛小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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