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莊懷菁扶椅起身,淡湖綠飄帶襦裙極顯身形,酥腰纖纖,旁邊宮女過來攙她,問道:“小姐可是要睡了?太子吩咐做了銀耳蓮子羹,讓您睡前喝。”


  她頓了頓,道:“……多謝太子美意。”


  掛在三爪金蟾鉤上的帷幔厚實,繡有雅蘭花式,紫檀木桌椅擺在兩側,躺椅放在一旁,榆木宮燈明亮,驅散漆黑的冷清。


  莊懷菁抿了一口濃|稠的蓮子羹,眉頭一皺,宮女在旁邊看著她。莊懷菁不動聲色,玉指捏銀勺,喝了兩口之後,搖頭道:“實在吃不了,拿下去吧。”


  宮女欲言又止,似想提醒她什麼,最後隻得行禮,將荷花水鳥紋瓷碗放在託盤上面,端了下去。


  莊懷菁單手輕順雪脯,抬手倒杯清茶,衝掉口中的甜膩。她心想莫不是現在晚了,東宮御廚早就睡下,所以臨時找個人出來做東西?


  甜過頭了。


  宮女端著莊懷菁喝過的蓮子羹,放進食盒之中,繞過幾道曲折回廊,到了太子書房。


  侍衛接過,呈了上去,程啟玉身形挺|直,面容隱在燭燈的燈色之中,他放下手中的折子,抬手讓侍衛退下。


  這碗蓮子羹尚且溫|熱,他就著淡淡的水跡,一口飲盡。


  鏤雕如意紋案桌上有副畫,墨液剛幹,筆架上的筆尖微湿。


  程啟玉慢慢收起畫,放進一個木匣中,他背手而立,靜靜看著木匣,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一笑。


  她從前就不喜歡吃甜的東西,現在也依舊沒變。


  作者有話要說:  求發營養液!


第11章


  太子的人將莊懷菁送回相府,府裡歸築得了信,早早等在側門外。莊懷菁坐在馬車裡,指尖撫摸一雕玉蘭花小盒,盒上紋路清晰細膩,用上好的檀香木。


  歸築過來行禮,上前輕掀開馬車簾幔。


  光亮透進來,莊懷菁微抬眼眸,見到歸築松口大氣的樣子,心中嘆氣。她輕拿木盒,手提裙擺,軟鞋踩凳,下馬車。


  她未施粉黛,眉目卻如畫,雖透淡淡的隔離疏遠,卻又勾得人心痒痒,直想逼她做出些不常做的舉動。


  一襲淡湖綠襦裙穿在她身上,愈先膚質皙白,身形俏媚,抬眸注視時,仿佛能看透人心。


  歸築接過莊懷菁手上的木盒,遞給旁邊的丫鬟。


  她攙扶莊懷菁柔若無骨的手,心道難怪連太子那般肅正的男人都把持不住,連自己都覺臉燥。


  莊懷菁抬眸問:“何事?”


  歸築回過神,搖頭回道:“給小姐熬了補藥,養身子的,您最近勞累,得多吃些。”


  莊懷菁微微頷首,她還不至於在這時候拿自己身子開玩笑,不久前才發了次熱,再來一次,恐怕得躺幾天,她沒那個時間。


  雕蘭木盒中是一塊精致玉佩,溫潤剔透,是養身子的暖玉,莊懷菁讓歸築將它放入妝奁小匣。


  程啟玉給的,拿這玉佩去城西便行。她起初還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會答應這種事,後來才發現大抵和她那天的話有關。


  他應當是想給二皇子添堵。


  莊夫人身子和以前差不多,睡得多吃的少,莊鴻軒一直陪著她。府中沒人問莊懷菁去了哪,大家都知道大小姐在為相府周旋,既然求助太子無門,現在或許在找別的證據。


  她回房歇了幾個時辰,午時一刻,陶臨風的小廝靳平給她傳了消息,又帶了兩封信過來,靳平對歸築道,少爺願大小姐安好,隨後恭敬離去。


  雖說陶臨風和莊懷菁從來沒有正面談過朝政事,卻是心照不宣,大抵心知對方在想什麼。


  歸築掀開圓潤珠簾,行禮將信呈給莊懷菁,又退至簾外。莊懷菁剛睡一覺醒來,她身穿綢制單衣,端正坐在梳妝臺前,纖手拿信。


  陶臨風能進太子眼,本身便有條件,他從來隻做最有利的事,心腸冷硬,加上消息靈通,又曾拜入教過天子的孫先生門下,會與誰牽扯上,不言而喻。


  莊懷菁還不傻。


  但說到底,這並不妨礙她和他的關系,她也隻求過他幫父親的病。


  再說董賦是從太子口中出來的名字,萬管家不一定比陶臨風知道多。


  她輕拆開第一份信上紅印封泥,入眼隻有幾字。


  “可有旁的相求之處?”


  莊懷菁輕輕將信對折,放在一旁,用雕花妝奁壓住。他隻字未言她和太子的事,不也同樣是認為那是好手段嗎?


  另一封信要厚上許多,整整有一沓,全是董賦的事。


  前邊寫的萬管家同她說過,後面卻有些耐人尋味,莊懷菁指尖捏住一角,心中咦了一聲。


  在淮南侍奉過前朝皇帝?她仔細回想,倒確實聽過前朝皇帝不理政事,雖年過半百,卻喜歡私服巡遊富庶之地,百姓疾苦視若無睹。


  “……若無意外,應跟前朝叛賊有關,隱瞞身份潛藏在二皇子府中,曾暗中與外人聯系……”


  莊懷菁的手一頓,想起萬管家曾說董賦與莊丞相見過一面……難道太子是讓她明白父親的嫌疑並非無中生有?


  她皺了皺眉,放下這封信,收進一八寸檀香木匣中,用把銅制小鎖鎖住,轉頭把鑰匙給了歸築。


  莊懷菁道:“交給萬管家。”


  歸築應聲:“是。”


  待歸築走後不久,又有丫鬟進來,隔著珠簾行禮道:“苑姑娘求見。”


  莊懷菁攏了攏單衣,抬頭問:“為了趙姨娘的事?”


  莊苑和趙姨娘一起住,趙姨娘被禁了足,莊苑怎麼有時間來找她?


  “苑姑娘倒沒說,隻是親手做了糕點,說來看看您。”


  莊懷菁道:“帶她進來。”


  她柔軟的秀發輕披身子,碎發垂在細肩上。莊懷菁起身,披件黃花梨木架子上的外衣,手指尖透粉,膚質細膩。


  莊苑與趙姨娘長得很像,性子安靜,容易害羞,很少說話。


  她邁步進來,手裡提著精致豆糕,後邊丫鬟捧兩卷書,珠簾被輕輕掀開。


  莊苑見莊懷菁衣衫不整,似是剛剛醒來,也不敢大聲說話,跪下行禮道:“前幾日便想來找菁姐姐,隻是舅舅那兒耽擱了,所以做了些糕點來送您。”


  “是嗎?”


  莊苑頭低得更下,覺得身上壓迫重了些。母親不在乎妾氏,她這姐姐也不會為難庶輩,可兩位姨娘出身太低,便是有丞相女兒的名號,她和莊月也不敢冒犯太多。


  她知道趙姨娘性子弱,卻也舒口氣,不用去爭搶別的。明明姨娘從小就她教安分守己,哪裡知道這次會被那位表姐撺掇。


  “表姐冒犯母親,姨娘也有罪,是苑兒沒有多加勸阻。姨娘和苑兒親自抄了兩卷佛經,專程為母親祈福。”


  莊苑扭過身子,拿過自己丫鬟手裡的佛經,雙手將其呈上,圓潤的耳尖有些難以察覺的微紅,她從小就怕這位很少見面的姐姐。


  莊懷菁才氣一絕,出身高貴,品貌非凡,處處都高於她們,壓得她們喘不過氣。


  莊懷菁倒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這些庶妹,她見得最多也隻是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小時候還經常分不清莊苑和莊月,畢竟都是半大的孩子。


  旁邊站著的丫鬟恭敬接過莊苑手中的佛經,呈給莊懷菁。


  莊懷菁抬手翻看幾眼,輕輕放在桌上。


  “論常理,趙姨娘是父親妾氏,我不該多說什麼。”莊懷菁淡聲說,“我隻問一句,母親可曾虧待你們母女二人?”


  莊丞相兩個妾氏中,趙姨娘從過世老夫人的房裡出來,孫姨娘是莊夫人挑的。


  兩個都安分守己,翻不出天,生了孩子後更加怯懦,莊夫人不想庶女出去丟了相府臉面,便也派了嬤嬤教她們習禮數,平常吃穿用度,從不虧待。


  莊苑低頭,回道:“並無,母親對我們極好,可姨娘她……她也是一時受蠱惑,望菁姐姐原諒她這次。”


  莊懷菁靜靜看著莊苑攥緊的雙手,抬手倒了杯茶,手腕纖細,輕輕一抿。


  她眼睑微斂,心道莊苑到底是見識不多,隻不過是說這種話,臉也會紅。這些弟弟妹妹,不是太小就是性子太弱,撐不起莊家。


  “你下去吧。”莊懷菁輕道,“念你在母親大病時陪伴一旁,我可以不追究你,但趙姨娘一事,勿要多說。”


  若非現下莊家事態嚴重,內讧隻會引來非議,莊懷菁不會隻禁足趙姨娘三個月。她們腦子裡隻想這些東西,當真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樣。


  莊苑抬起頭,看莊懷菁纖細的身子被單衣攏住,仙姿玉色,膚凝白脂,她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


  佛經放在羅漢床小幾上,莊懷菁垂眸道:“不要以為皇上對相府寬宏大量便以為逃過一劫,母親要是出了事,誰也逃不了。”


  莊苑低下頭,頓了許久,才道:“謝菁姐姐賜教,苑兒明白。”


  莊家現在能做主的,隻有莊懷菁,趙姨娘想害莊夫人,委實犯了大忌。


  那盒糕點和佛經莊懷菁給莊苑面子,留下了,但與此同時,也加重了對趙姨娘的懲罰。莊苑隱隱猜到會這樣,心中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慶幸。


  姨娘讓她過來求情,她本是不想,莊苑知道自己這位姐姐,沒別人想象中那樣心慈手軟。


  至少沒要性命。


  她離開溱紜院時,歸築恰巧從萬管家那回來,見了莊苑便行禮道:“苑姑娘。”


  莊苑頷首應她,走了幾步後,又回過頭,遲疑道:“菁姐姐似是累極了……我見她身子不太好,你讓她好生歇息。”


  她方才見莊懷菁捶腰,像是沒睡好。


  歸築道:“謝苑姑娘關心,大小姐是有些操勞,奴婢會多加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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