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次他秒回:【能麻煩下次去的時候捎著我嗎,謝謝。】


我放下手機吃了個晚飯,估計著他快要等得不耐煩了才回了個:


【行。】


……


我和秦行隔著好幾米甩鉤,他沒主動說話,我也不去冷臉貼熱屁股。


偶爾對方中魚的時候我們會偏頭看看,我能看出我上魚之後他其實很渴望地想來看看,但是又有點兒不好意思,隻能裝作若無其事視線掃過來掃過去的。


從顧予詩的微博來看,秦行就是這麼一個有點兒冷冷的人,不喜歡的事情連敷衍的客套也不願意。


大概是從小就含著金湯匙出生,自身條件又這麼優越,他碰上的事情少有需要他討好主動的,他已經習慣以自己為中心了。


他身邊這些年大概不會缺各種往上貼的狂蜂浪蝶,如果我太主動,恐怕在他心裡也就和那些女人一樣,不值得注意了。


主動帶秦行來過一次後,我就沒再聯系過他,但我摸清了他來的時間,每天都會在這裡蹲點,保證和他一個周最少偶遇一次。


但等上魚的過程太無聊,第三次見面之後,他還是開始跟我搭話了。


「你怎麼找著這個釣點的?」


「附近的漁場和釣點我基本都去過了,沒什麼意思,這是有一次爬山偶然看到的,覺得不錯來試了一次,沒想到還真不錯。」


一聊起釣魚,秦行明顯話多了起來。


說到興起的時候,他給我看了他去亞馬孫河釣鯰魚的視頻,我贊嘆不已,然後給他看了我出海釣金槍魚的照片。


他眼前一亮,隨後又有些惋惜:「之前我也想去釣金槍魚的,但太忙了一直沒機會。」


他抬頭看我,第一次正視我:「沒想到你也這麼喜歡釣魚,愛釣魚的女生還真不常見。」


我倆越聊越多,開始聊到運動、喜歡的音樂、電影和書,然後他驚訝地發現我們居然有不少共同的興趣愛好。


我們都喜歡滑雪,都喜歡三島由紀夫的《午後曳航》,都喜歡聽玉置浩二,偶有不同的地方我們也都能理解對方的喜好,等到回過神後我們才發現居然整整聊了一下午,天都黑了。


這之後我們經常一起釣魚聊天,甚至我們還一起養了一隻小野貓,這隻黃色的小貓也就幾個月大,每次我們來釣魚的時候都會乖乖趴在旁邊等魚吃,有時候我倆都沒上魚它還會急地喵喵叫催我倆。


我給它取了名字叫年年,寓意年年有餘,每次去都會親親抱抱。


秦行對它不那麼感興趣,每次年年去蹭他的時候他都會避開,他有點兒潔癖,嫌棄貓毛會粘在他身上。


這天晚上,告別時秦行第一次問我:


「你下次什麼時候來?」


我想了想:「最近工作比較忙,不好說。」


他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但還是禮貌點頭,沒多說什麼。


之後的一個周我都沒去,第二個周我才姍姍來遲。


再次見到我,秦行面上不顯,但很快就把椅子往我這邊兒挪了挪。


「你這幾天幹嗎去了,怎麼都沒來釣魚?」


我走過去摸了摸地上趴著的年年,它抻長了身子在地上伸懶腰,小肚子鼓鼓的,胖了很多,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被照顧得很好的樣子。


「這些天是你在喂它嗎?」


秦行矜持地抬起下巴,語氣裡帶了點兒責怪:


「明明是Ṭũⁱ你要給它取名字的,這些天又不管它。」


他很快又有點兒得意起來:「當然是我在照顧它了,每天都來給它釣魚吃。」


年年走過去蹭了蹭他的腿,秦行皺眉,嘴上嫌棄著:


「能不能離我遠點兒,每次都蹭我一身毛。」


手上卻輕車熟路地把它抱了起來放在腿上。


年年愜意地趴在他身上,他黑色的外套上立馬糊上貓毛,可他也不在意,反而駕輕就熟撓起它的下巴。


我在旁邊看著,心裡下了定論。


原來是個死傲嬌。


我心裡暗笑坐在一邊拿魚竿,卻不小心被魚鉤鉤破了手,我「嘶」了一聲擠了擠手指,一顆鮮紅的血珠冒了出來。


秦行立馬把年年放了下來,從一邊的箱子裡拿出創可貼,蹙眉走過來。


「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想接過創可貼,他卻自然而然道:


「伸手。」


「你準備得還挺齊全——」我笑著抬頭,卻在撞進他視線時把剩下的話都吞了回去。


太近了。


不知不覺間,我們似乎離得太近了。


山間亮橘色的夕陽逐漸染上藍,暗淡下來,風被困在山谷裡帶起潮湿的水汽,我能聞到秦行身上淡淡的木質調香氣,若隱若現的,不知道是香水還是剃須水味。


他的瞳孔比一般人要淺一些,帶著一種無機質般的冷和澄澈,此時卻倒映著滿滿的我。


風吹起我的頭發拂過他的臉,他就這麼怔怔看著我,直到年年不耐煩地在一邊叫了一聲,我們才同時回神,猛地各自後退一步,秦行飛快扭頭背對著我蹲下摸著年年的背:


「釣了吧,這就給你餓。」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昏暗的光線下,他耳朵不明顯紅了起來,坐到一邊釣魚不說話了。


然而平時很有耐心的秦行這天晚上一直動來動去,一晚上一條魚都沒上。


從這天起,我們之間似乎有了一種默契。


他來釣魚的時候總會叫我一起,我們一個周最少會出去兩次。


有時是在荒無人煙的山裡,有時是在一望無垠的海上,有時是在他包下的漁場。


但是,每次都隻有我們兩個人。


這期間我一直關注顧予詩的微博,她的秀恩愛微博越來越少,到最後好幾天都沒再發一條了。


我冷冷看著,白天再用最好的狀態和最精致的妝容和她男朋友見面。


這種彼此心知肚明卻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的關系一直發酵到兩個月後,我覺得時機到了。


那天晚上他抱著年年時,我突然開口:


「秦行,你有女朋友嗎?」


5


顧予詩又發微博了。


隻不過這次不再是炫耀秦行,而是:【是不是有些人生來就喜歡盯著別人的男人犯賤,別讓我知道你是誰。】


我靠在窗前吐出煙霧,扯起嘴角。


看來是吵架了。


顧予詩和秦行的這段關系,好像一直都是她單方面的追逐,我從秦行留學時的博客看到他現在的朋友圈,沒有一條是關於顧予詩的。


本來就一個人維持的關系現在又多了一個我,終於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秦行今天沒回答我的問題,但我們都對沉默代表的答案心知肚明。


這天我們誰都沒說話,草草收杆回家。


但我知道,秦行心裡現在一定沒他臉上的表情那麼淡定。


但是事情向好向壞我無法預測。


對顧予詩他或許沒多少感情,可秦顧兩家多年合作關系密切,聯姻的事情也不是兒戲。


他可能現在對我有好感,可又能有多少呢?


能比得上他的事業嗎?


果然,當天秦行就給我發了微信。


【以後我就不去釣魚了,這段時間打擾了。】


他說到做到,真的就沒再去釣魚了。


我每天都去各個釣場,可他好像在躲著我一樣,再也沒有出現。


年年也沒了,我想收養它,可我找遍了附近一片也沒再找到它。


隻是他的頭像變了,成了一隻躺在地毯上打著哈欠的橘貓。


我放大仔細看了一下。


那是年年。


……


半個月後,我在朋友圈發了一條和其他男人一起提著魚的合照。


男人 185,蜜色皮膚,黑背心繃得胸肌鼓鼓的,一隻手攬在我肩上笑得燦爛。


這是我特意僱來的男模,一天 2000。


釣魚講究的是技巧,一味放餌也是釣不中的。


第二天我再去那個池塘時,旁邊突然籠罩了一片陰影。


我抬頭,秦行面無表情地坐在我身邊的椅子上拿出釣ŧū́⁹竿,一言不發甩鉤。


可他甚至都沒放餌。


我們倆就這麼相對無言許久,他終於開口了,聲音聽不出情緒。


「昨天那個男的是誰?」


我淡淡道:「你都有女朋友了,和你有關系嗎?」


他不說話了。


接下來半個小時,我一直在上魚,秦行卻一條魚都沒上,他似乎沒發現自己沒放餌料,一直氣壓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起身,坐太久腳麻踉跄了一下就要摔倒,秦行下意識起身接住我。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他突然掐住我後頸吻了上來。


完全不浪漫的場景,四周就隻有我們這兩個不夠高明的釣手和水底的遊魚,還有不夠浪漫的吻。


與其說是吻,倒不如說是一場對決,他的力道帶著泄憤的兇狠,我不甘示弱,摟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腳。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我缺氧幾乎要眼前發黑的時候,他松開了我。


我氣喘籲籲抬頭看著他:


「秦行,我不當小三。」


他眼下泛起殷紅,許久才平復了呼吸。


「我知道。」


「我不想找什麼借口,但我想和你說明白,她是家裡給我安排的,我對她沒什麼感情,我會和她說清楚,給我點兒時間。」


……


這天晚上我再一次打開顧予詩微博。


她什麼都沒發,安安靜靜。


但我知道,她現在一定不好過。


果然,當天深夜她連發了好幾條崩潰的微博,最後發了幾個字。


【等著,我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的。】


6


在等來秦行的交代之前,我先等來了顧予詩。


她不知道從哪兒找到了我的聯系方式,約我去咖啡廳談談。


再見到顧予詩,她仍舊打扮得精致,穿著 MaxMara 的大衣,手上戴著卡地亞滿鑽手镯,眼線向上挑起,眼神凌厲直勾勾盯著我。


隻不過眼下的青黑努力遮蓋也還是露出些許痕跡。


她上下打量了我幾眼,輕蔑道:「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說吧,你要怎麼才能離開他?」


我撥了一下肩上的大波浪卷兒。


她還是沒認出我。


不過這也不意外,當初那件事兒之後為了避風頭我改了名字,把原本的內雙割成了扇形,這些年又有錢打扮了,不像之前那麼窮酸了,她認不出來也是正常。


畢竟受害者永遠都不會忘記加害者的臉,而加害者可能從來都沒在意過受害者的樣子。


我低頭喝了口茶,微笑道:


「顧小姐是吧,我聽說過你,秦行跟我說你們隻是家族聯姻,他對你沒什麼感情的。」


果然,這句話立刻激怒了她,顧予詩面色一沉:


「你就這麼喜歡犯賤,給人當小三?」


我笑容不變,直視著她的眼睛:


「或許不被愛的那個才是小三,你說呢顧小姐?」


顧予詩大怒,抄起桌上的水杯就從我頭上澆了下去,滾燙的咖啡讓我恍惚了一下,想起當初她澆在我身上的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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