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他因此非但沒幫她一把,反倒收緊了雙臂,頭一抬叼住了她的唇瓣。


  納蘭崢這下徹底懵了。


  湛明珩叼了她的唇瓣就是胡亂一頓啃,像吃果子似的咬一口舔一口,再咬一口再舔一口。納蘭崢掙扎不能,氣得嗚咽著去推搡他,卻是反被他抓了兩隻手,全然不得抵抗了。


  後邊匆忙趕來的婢子們見狀一口冷氣憋在了喉嚨底,齊齊背過身去。


  湛明珩一手按她在自己身上,一手攥了她的兩隻手,兩條長腿還錮緊了她的腳踝,叫她一絲一毫動彈不得。她腦袋往後仰一分,他便往前追一分,就是叼著她的唇不肯放,卻也遲遲不深入,隻在外邊啃咬,從一處唇角輾轉研磨至另一處唇角。


  納蘭崢肺都給他氣炸了,偏是手腳皆被束縛,毫無掙扎的餘地,隻一張嘴還活著,隻得心一橫狠狠咬了他一口。


  她這牙尖的,竟叫湛明珩吃痛之下低哼一聲,隨即挪開了嘴去。


  納蘭崢得了**就是一通大罵破口:“湛明珩,你這沒臉沒皮的無賴,街頭惡霸都不曾像你這般!”


  罵完卻覺自個兒身上的力道都松了,定睛一瞧,便見身下人閉著眼歪著腦袋……像是睡著了。她一面覺著不可思議,一面氣不打一處來,復又驚嘆了一番:他竟是親她親得睡著了?


  納蘭崢心內悽苦,隻覺碰上醉漢實在太倒霉了,便佔著理也無處聲辯,隻得仰起腦袋回過頭去,向那些個背上寫了“非禮勿視”四字的婢子們哭喪著臉道:“你們主子睡著了……你們倒是來扶我一把啊……”


  ……


  納蘭崢沾了一頭一臉的花葉泥巴,便去沐了浴,好好**了一番自個兒酸疼的腰,酸疼的背,酸疼的胸。又被婢子服侍著往被枝條擦傷的肌膚上塗了藥膏。如是這般折騰一番再入湛明珩房中,卻見他還睡著。


  看來當真是睡沉了,被下人們一路扛回來,拎進澡桶裡涮了一遍都沒有一絲要醒的跡象。納蘭崢記起來,妤公主前頭與她說,他九歲那年醉酒睡了整一日夜。


  她眼下可算見識到了。


  她踱步過去,真想搬塊大石頭往湛明珩胸口砸,將他給砸醒了,可他醉得那般厲害,神智不清的,約莫醒來也不記得那些個混賬事,她能拿他怎麼辦呢。


  她在榻子邊坐下來,忍氣吞聲地給他捏了捏被角,又將他未幹透的鬢發捋了捋,順到了臉側,再探探他的腦門,察覺不到異樣才停了動作。


  湛明珩的臉頰因醉酒幾分酡紅,那唇竟豔得像在滴血似的。納蘭崢停了動作便注意到他唇上一處破口,因此有些不自在地往後挪了挪。


  那是被她咬的。


  她尷尬地望天望地望了一陣,卻興許是起早了,又被折騰太久,累極便睡了過去,再醒來就嗅見一陣尤其濃鬱的龍涎香氣,裡頭似乎還混雜了一些醇酒的味道。


  她皺了皺鼻子,竟覺有些好聞。


  隻是她尚且不大清醒,眨了幾次眼都未反應過來此刻身在何處,直到聽見一個聲音:“納蘭崢,你這是來照顧我的,還是叫我來照顧你的?”


  她驀地醒了神,垂眼一瞧,發現自己不知為何和衣躺進了湛明珩的被褥。當然,湛明珩並不在裡頭,他端了杯茶坐在遠處,似乎已恢復了人樣。


  她“唰”一下爬出來,質問他:“我怎會睡在這裡的?”


  湛明珩覷她一眼,十分冷淡地道:“你別一臉我欺負了你的模樣,你得想想,我睡得好端端的,睜眼瞧見你趴我身上得是多可怖的事。”


  不,得是多激越的事,以至他眼下故作冷淡地不湊近她,以免那股好不容易克制了的激越復又興起。


  納蘭崢摸摸腦袋,真是一點記不起來了,隻心道大約是她一時累極了才會如此,就不與他計較了。畢竟今個兒時辰特殊,她是得好好關切他的。


  因是和衣睡的,她便也沒大顧忌地掀了被褥爬下床去,貓著腰湊到湛明珩跟前瞅著他的臉道:“你酒醒了,可還有哪不舒服的?”


  湛明珩本道她出言便得質問他“發酒瘋”的事,卻哪知她今日這般的好脾氣,竟是原諒許可了他前頭的行徑。他心底一軟,忍不住長手一伸將她一把抱了起來。


  納蘭崢一愣,隨即整個人便跌坐到了他膝上,被他從後邊圈住了。


  他的下巴抵著她的肩窩,手攬著她的腰。他沒有笑,聲音有些沉悶,很認真地說:“你叫我抱一會兒,就沒有不舒服了。”


  ☆、第51章 噩耗


納蘭崢思及今個兒是湛明珩生母的忌辰,便未拒絕這大齡嬰孩的懇切請求,給他抱了豈止一會兒。待到夕陽沉沉西下了,湛明珩才肯放她,並是躬身送她回了魏國公府。


兩人皆未提及那段酒瘋之事,可納蘭崢總覺湛明珩的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一遍遍掠過她的前襟,不知何故瞧得她胸前一片涼飕飕的。


她有些不安,倘使他是記得那番動作的可怎生是好。他如此奇怪地瞧她,豈不無異於在嫌她了。隻是她低頭看了一眼,到底要臉皮地不敢多問。


這等不規矩的事總歸隻偶有發生,經此一遭,納蘭崢哪還敢主動送上門去,便多安分於桃華居,一面關切著北域的戰事。父親尚未凱旋,她心內終究記掛。


如是這般過了季夏入七月,納蘭崢照舊與湛明珩通信,一日日如同收軍報似的,知曉的幾乎不比朝堂眾臣少。隻是到了七月中旬,在接連瞧了幾封言簡意赅的信後,她隱約覺察到一絲不對頭。


北域的戰事走向變得有些奇怪。


此戰起由是羯商偷摸入境,大穆派兵驅逐,一來二去便點起了火,由小範圍的官民衝突漸進演變成為大規模的兩軍作戰。表面看來,說不好首攻是哪一方。


可論及根處,盡是羯人肆無忌憚挑釁,此等情狀,大穆本無理由放任,因而主動方實則在於羯族。


然作為起戰一方的羯人,卻似根本未作應戰之備,很快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路自大穆邊境敗退北撤。這便是前頭一封封捷報回傳的緣由。


戰事至此理當乘勝追擊,但納蘭遠與衛馮秋絕非冒進之輩,俱都一眼看穿敵軍詭計。羯境地處大陸北端,氣候奇寒,高山大川的冰雪五月不化。倘使一路北擊,且不論穆軍是否可抵御此等嚴寒,那冰雪消融之險便是他們擔不起的。


在不熟悉地勢的情形下冒進,旦逢冰雪消融,低谷窪地便成洶湧濤流,輕則阻斷回路,重則覆滅大軍。因而納蘭遠與衛馮秋並不戀戰,將敵軍打回關外後見好便收。


照理說,羯人誘敵不成,本該就此銷聲。然就在穆軍撤退時,原本潰逃的羯軍卻以洶洶來勢復又反撲而至,將穆軍阻在了羯境,不得回返關內。這便是此戰綿延至今未果的緣由。


說白了,羯軍的思路很簡單,先且保留實力,裝弱誘你,眼見你不上當,便拿出真本事來死命拖住你,可謂無賴至極。但納蘭崢奇怪的是:一則,如此持久消耗,實在不像羯人一貫速決的作風,他們圖什麼?二則,父親與衛伯爺也非庸者,豈會一味被動受阻,而不設法突圍?三則,朝廷分明派去了援軍,何以不見成效呢?


她如此憋悶思量幾日,隻覺其中疑點重重,但湛明珩的來信卻愈發地少提及前線戰事了。直至七月十八,傳旨公公前來召請納蘭嶸入宮,她心生疑惑便多問了一句。卻見公公並不願多說,隻道行程忙碌,接下來還得走一遭忠義伯府。


納蘭崢心底“咯噔”一下,頓覺不妙。北域戰事古怪已久,軍情信報含糊不清,而這一日,魏國公府與忠義伯府的兩位世子一道被急召入宮……怎麼看都不像好事。


她如坐針毡地等在桃華居,卻是直至黃昏也不見弟弟歸府,心內急切便上了馬車,決計去宮中尋湛明珩。


馬車行了不久,天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白露時節陰氣漸重,常聞寒蟬悽切鳴泣,黃昏天的疾風驟雨涼骨透心,道旁的草葉被碾得七零八落,一副潦倒不堪的景象。


這湿冷之氣最易入體,岫玉便將手爐遞到納蘭崢手邊,示意她暖暖。可納蘭崢卻是一點熱不起來,反倒一陣陣地發冷。


馬車行至宮門外一個急停,綠松掀簾探出去詢問,隻見對頭也停了一輛馬車,車前一隊錦衣衛拔劍肅立,其中二人手中扣了一名男子。


男子穿一身佛頭青錦緞棉直裰,雙肩受制,被迫屈膝跪在瓢潑大雨裡,面上淌著水珠,渾身都湿透了,似仰頭與車內什麼人僵持著。


納蘭崢一眼認出了衛洵。再看對頭,分明是湛明珩的車駕無疑。這是出什麼事了?


她心內愈發不安,見兩人僵持不下,隻想立刻問明究竟,便不管不顧起身步了出去。岫玉與綠松慌忙跟上替她撐傘,卻不料那斜風將雨水打得四散,壓根擋不住幾分。


納蘭崢甫一步出馬車便被打湿了衣發。


駕車的湛允見狀回頭朝裡說了句什麼,湛明珩才掀簾出來,蹙著眉頭大步上前攬過了她,訓斥道:“雨下得這般,你跑來皇宮做什麼?我正要去尋你的。”說罷將她半摟半抱地拱上了自己的馬車,交代道,“在裡頭等我,莫出來了。”


他說罷才回身望向衛洵,恢復了淡漠的語氣:“洵世子為人重孝,今日於宮門前意圖不利本宮,本宮隻當你初聞噩耗失卻分寸,就此算過。令尊赤膽忠心,國而忘家,朝廷不會虧薄了他。望洵世子節哀順變,承繼令尊爵位,盡快重振衛府。”


納蘭崢聞言愈發地面如死灰,指骨都被自個兒捏得發白了,又聽轟烈雨聲裡響起衛洵的冷笑:“湛明珩,你竟與我說赤膽忠心……你比誰都清楚,我父親究竟因何而死,這便是你們皇家口中所謂的‘不虧薄’?袒護小人,罔顧忠臣,你早便存了鏟除我忠義伯府的心思,如今又裝得什麼大度,叫我重振衛府?”


“衛洵,你如何臆測是你的事,湛明珩感激衛伯爺此番大義,亦恨無力挽回,但同樣問心無愧。”他說罷不再理會他,回頭掀簾進去,一面與湛允道,“回承乾宮。”


馬車轉了個向,轆轆駛回了皇宮。湛明珩看一眼車內人,輕輕掰開她緊攥著拳的手,抱了她道:“洄洄,你父親沒事。我就是趕來與你說這個的,別擔心了。”說罷拍了拍她的背。


納蘭崢這才有些活過來了,沙啞著聲道:“父親沒事?那嶸兒被召請入宮……還有方才洵世子……你可莫騙我。”


湛明珩在雨裡待得更久些,身上比納蘭崢還湿漉,他怕凍著她,便松開了她的肩道:“你又不笨,我騙得了你?衛洵說的……你聽不明白嗎?”


納蘭崢紅著眼圈盯著他,一點點恢復了思量,半晌才艱難道:“衛伯爺犧牲了……難道是因為父親?”所以衛洵氣得那般,竟瘋了似的要與湛明珩動手。


見她緩過來一些,湛明珩才拿了巾帕替她去擦湿漉的鬢發,一面慢慢與她解釋:“洄洄,軍情機密,我能說的都說與你聽,但難免也有不可外傳的……我不是防備你,這是軍中規矩,你可明白?”


納蘭崢點點頭:“我不用知道哪些,隻要父親當真無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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