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當下胡經理馬上答應,表示隻要葉小姐看中的,馬上就把林見泉給轉過去,一時又讓林見泉謝過葉文茵。


  旁邊的林見泉一直是垂著眼,安分地聽著葉文茵胡經理等人說話,就不曾抬起眼看過,如今聽到這個,方抬眼,看了眼葉文茵。


  葉文茵便覺,他的眼神很涼,涼到沒什麼感情。


  她這個時候才恍然發現,剛才她們和胡經理葉天卉說話的時候,這個矮小瘦弱的少年一直垂眼低著頭。


  她以為這個少年或許是太過安分乖巧,但現在她感覺,那是一種對外物的漠然。


  便是如今他望向自己,也沒什麼太過感謝,他更像是一隻聽不懂人類號令的小獸。


  這讓葉文茵心中更添幾分不喜,不過她還是笑著道:“等下我們要騎馬,我的助理沒來,我需要一個臨時助理。”


  她看著葉天卉:“讓她過來吧。”


  葉天卉和林見泉牽著賽馬回去馬厩,將賽馬安頓好後,林見泉便低頭整理旁邊的馬毯。


  葉天卉看過去,他瘦弱,乖巧,沉默,總是習慣垂下眼睛,讓修長的睫毛遮住他的情緒。


  她問道:“你想去嗎?”


  她話語簡潔,但是她明白林見泉能聽懂自己的意思。


  林見泉手中的動作頓住,之後低聲道:“我是蟲仔。”


  葉天卉沒說話。


  林見泉繼續道:“從我踏入馬場的時候,就不存在‘我想不想’。”


  說完這個,他繼續幹活了。


  葉天卉靜默地看著他的背影,她並不喜歡這樣的林見泉,就像一塊行屍走肉,好像可以任人宰割。


  但是她也說不得什麼。


  畢竟她也沒辦法幫他什麼。


  就好像那匹騰雲霧,分明她覺得那就是轉世的赤雁,但是她卻什麼都不能做,隻能讓騰雲霧繼續留在跑馬地的馬厩裡。


  她想起這些,便冷笑了一聲:“總有一日,我必能改變這一切。”


  這麼說著的時候,她轉首,自那馬厩的格子窗棂中往外看。


  這馬場是依山而建的,一條綠茵馬道蜿蜒而去,就在那馬道上,葉文茵和陳家蕊正在教練的陪同下策馬而行。


  她們的騎馬裝都很講究,特別是葉文茵,剪裁優雅的藍色騎馬裝搭配了帽子和手套,腳底下踩著及膝長靴,整個人看上去古典優雅。


  這時候,馬厩裡一匹馬發出咴兒咴兒的聲音,葉天卉抬起手,輕撫過那匹馬安撫著。


  她的視線卻依然看著窗外。


  其實對於葉家,她確實是不太有所謂的,他們認了自己,她自然高興,不認的話,給一些錢打發自己那也是好的。


  她覺得困難隻是暫時的,憑著自己的雙手,她一定可以在這花花世界拼搏出一番天地。


  但是此時此刻,她竟然非常可恥地羨慕起葉文茵。


  至少現在,她作為一個馬房助理隻能在這裡聞著馬糞的味兒,看著身邊的朋友隻能屈從,看著自己心愛的坐騎在那裡黯淡無光地吃草,而葉家大小姐卻可以穿著漂亮講究的騎馬裝馳騁在綠茵道上。


  上輩子的一些事已經太過久遠,以至於她開始思念,思念那遙遠的感覺。


  她也曾經手握韁繩策馬迅奔於月下,馬蹄翻飛,馳騁萬裡,大漠如雪。


  葉天卉這麼看著的時候,卻恰好,那葉文茵回首,遠遠地看過來。


  隔著炫目的陽光,彼此都感覺到了彼此的視線。


  當視線交接間,葉天卉便明白,葉文茵已經知道了。


  葉文茵望著自己的目光,是試探,是打量,是防備。


  她必然已經知道了。


  其實如今回想,好像從她最開始見到葉文茵,葉文茵對待自己的態度就有些不對,好像格外關注。


  她隻能推測,葉文茵見到自己的時候可能就已經認出自己了。


  一切都有可能。


  內地的“媽媽”對自己一直有所提防的,當自己離開北京後,她也許就猜到了自己的動向,她本來就有香江葉家的聯系方式,這種情況下,聯系上葉文茵,把自己的情況告訴葉文茵,讓葉文茵早做防備,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再往前推測一下,也許“媽媽”寄了自己照片給葉文茵?


  如果那樣,當時在賽馬會所的種種就可以解釋了,她已經認出自己,故意送給自己吃剩下的點心,其實是在試探自己?


  這麼想著的時候,就有人過來通知了,讓葉天卉先過去,說是葉小姐需要助理。


  葉天卉當即略收拾了下,便跟過去,過去的時候,卻聽葉文茵正和訓馬師討論著幾匹新馬的訓練計劃,陳家蕊從旁擺弄著一匹馬的鞍具,旁邊有練馬師牽著幾匹馬等候在那裡。


  葉天卉一眼掃過,便知道那幾匹馬都是顧時璋所說的“英國純種馬”,從這幾匹馬的配備看,這應該就是葉家從英國拍賣來的名馬,是衝著這一賽季來的。


  那練馬師道:“這四匹馬在抵達我們馬場的時候,已經第一時間做了全面的體檢,它們的身體狀況都非常好,接下來我們要先讓它們適應環境,幫著它們調整時差,適應氣候,等這些完成後,便開始對它們進行正式訓練,按照我們的計劃,這些大概會在一個月內完成。”


  葉文茵一邊翻看著手邊的文件資料,一邊偶爾抬眼看看那匹馬,之後她的視線落在一匹黑色母馬身上:“這幾匹馬都來自Newhaven Park,Newhaven Park曾經繁育出許多優秀的世界賽冠軍,至於這一匹黑馬,它叫Black Rose,它的父系是著名種公馬肯塔皮特,它的母系是美國一級賽冠軍Bergene。Black Rose在周歲的時候被拍賣到英國,在它三周歲的時候已經名滿英國,如今它三周歲半,正是一匹馬的黃金巔峰時刻。”


  葉文茵微頷首:“不過它看上去精神還不太好,看來還需要調整時差。”


  訓馬師表示贊同:“我們計劃先給它開始適當的運動,所以今天葉小姐可以先試試。”


  葉文茵笑著道:“可以,名滿英國的寶馬,我也想知道騎起來是什麼感覺。”


  她這麼一發話,眾人便開始備馬,陳家蕊挑了一匹馬,已經準備上馬了,葉文茵卻要過去一趟更衣室,訓馬師等都是男性,見此自然讓葉天卉陪著。


  葉天卉也就跟隨葉文茵過去更衣室,到了更衣室後,葉文茵漫不經心地打開自己的包裹,又吩咐葉天卉:“我要喝一杯咖啡。”


  葉天卉看了看,這邊是有咖啡機的,不過她還不太會用,便略研究了一番,按了其中一個按鈕,果然那咖啡機便動起來了。


  葉文茵從旁看著,突然道:“我並不是什麼小肚雞腸的人,這點你放心。”


  葉天卉聽此,淡聲道:“我相信葉小姐並不是,葉小姐善良溫柔。”


  葉文茵對於這話顯然有些滿意,她又仿佛很隨意地問起來,問起葉天卉的經歷,問起葉天卉這份工作。


  最後她好奇:“你們內地過來的,找這樣一份工作不容易吧。”


  葉天卉:“是。”


  說著,她將咖啡遞過去。


  葉文茵接過來,之後笑看著葉天卉。


  兩個人個子其實差不多高,不過此時此刻,身著馬靴的葉文茵比起葉天卉來,自然更顯氣勢。


  優雅考究的騎馬裝,高高挽起的發髻,那是英式貴族的風範。


  而相比之下,眼前的葉天卉穿著馬場的統一制服,那是完全無法和葉天卉相提並論的。


  她以一個優雅的姿勢拿著手中咖啡,居高臨下地看著葉天卉:“葉天卉,你很聰明,也比我想得要能幹。


  葉天卉笑了:“葉小姐,謝謝誇獎。”


  葉文茵:“隻可惜,豬仔得食墟墟冚。”


  她後半句說得比較快,葉天卉沒聽懂。


  葉文茵自然明白葉天卉不懂,她淺嘗了一口咖啡,之後便拿了紙巾接著,吐出來。


  她將吐出來的紙巾遞給葉天卉,葉天卉見此,便低著頭接過來,之後扔到了一旁垃圾桶中。


  她明白,葉文茵故意的,她就是故意使喚自己,不過這也沒什麼,隨她。


  她扔了那紙巾,回身時,就聽葉文茵又,吩咐道:“幫我把這些收到那邊的儲存櫃裡吧。”


  葉天卉看過去,卻見梳妝臺前鋪了絲巾,那絲巾上放著一塊手表,一個鑲嵌了鑽石的發卡以及一對耳墜。


  她這輩子雖然一直窮,但上輩子到底是見過一些東西的,自然明白那發卡還有耳墜都是貴重物件,至於那手表,看得出來金燦燦的,估計是名牌。


  那些國外的名牌手表貴得特別離譜。


  她便道:“葉小姐,這些物件太貴重了,若是丟了一塊,那賣了我也賠不起,你稍等片刻,我叫我們經理過來,幫你妥善保管。”


  葉天卉這麼一說,葉文茵頓時擰眉。


  她好笑:“你倒是像泥鰍一樣,生怕誰賴了你不成?”


  葉天卉才不管呢,她走出去後,馬上叫來了Jessie,Jessie一聽自然重視,當即請教了胡經理,胡經理便馬上找來了兩位保安,大家一起取來保險箱,將那些首飾當著葉文茵的面放入保險箱中,之後鑰匙交給了葉文茵。


  之後胡經理笑著說:“葉小姐下次過來,如果帶了這種貴重的首飾,可以和我們說一聲,我們會提前準備。”


  葉文茵接過來鑰匙,神情便有些異樣:“我隻是忘了。”


  騎馬的時候自然不能帶著這些首飾,她穿著騎馬裝過來的,卻帶著這些,難免有些疏忽了。


  胡經理沒說什麼什麼,還是陪笑著,又讓馬術教練陪著葉文茵去練習了。


  **********


  等葉文茵過去騎馬了,葉天卉回去自己馬厩,和Jessie一起收拾過馬厩後,還有些時間,她便過去了馬厩旁邊的管理室,那邊有一部電話,她直接給顧時璋撥號,不過電話響了一會,一直沒人接。


  她隻好掛了,想了想,又給江凌楓搖電話。


  這次電話倒是馬上被接了,那邊傳來一個聲音:“請問你找哪個?”


  葉天卉道:“你好,我找江凌楓,他在嗎?”


  那聲音馬上道:“你等等——”


  說著時,那人便喊了一聲:“楓哥,有靚女!”


  於是很快,就聽到動靜,江凌楓接了電話:“喂?”


  葉天卉:“凌楓,是我。”


  江凌楓聽到她的聲音,顯然有些意外:“怎麼突然給我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葉天卉:“就是問你個事,你現在忙著嗎?忙的話回頭再說。”


  江凌楓:“沒什麼,你問就是了。”


  葉天卉這才問起:“我們現在領的是臨時居住證,假如……我是說假如說我犯了什麼事,被他們的警察給抓住,那會怎麼樣?”


  江凌楓聲音便凝重起來:“最近香江當局對我們的政策不太穩定,並沒有一定的規定要怎麼樣,好的話按照當地居民情況處理,不好的話,可能把我們遣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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