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顧時璋看她一聽禮物,那眼睛撲稜稜地亮了,仿佛鍍了一層光,一時不免好笑:“怎麼這麼小財迷。”


  葉天卉便笑:“你自己答應的嘛,反正你得記得給我禮物!”


  顧時璋唇角翹著,笑得清雅好看:“知道了,如果我忘給你禮物,隻怕你要和我絕交。”


  吃過飯後,葉天卉結了賬,看看時候不早了,她想著回家去,借了一本書,可以回家趕緊看看,多研究。


  顧時璋便陪她坐巴士回去,下了巴士後,還要走一段,顧時璋和她並肩而行,就這麼隨口聊著。


  他對她在內地的種種顯然是好奇,便問起來,葉天卉其實不太想多提,畢竟不是什麼有意思的,不過還是大致說了說,隻是關於葉家的種種,她到底沒提。


  顧時璋聽了後,倒是沉默了很久,一直沒怎麼說話。


  直到走到她住處樓下,他才突然道:“沒關系,這些都過去了。”


  葉天卉笑道:“嗯,我也這麼想的。”


  顧時璋:“你哪天搬家過去宿舍?”


  葉天卉:“就這兩天吧。”


  顧時璋:“如果我還沒出發,我過來幫你搬吧。”


  葉天卉:“不用——”


  顧時璋輕挑眉,問:“哦,那你找誰幫忙?”


  葉天卉:“也不需要找誰吧,主要是我東西本來也不多,隨便拎過去就是了。”


  顧時璋笑了:“你倒是儉省。”


  葉天卉:“我本來就沒多少東西嘛。”


  這麼說著,顧時璋看了看時間:“我先走了。”


  葉天卉:“嗯嗯!”


  顧時璋說要走了,他卻並不走,他就那麼站在那裡看著她。


  遠處街道上閃爍的霓虹燈映照在稠密的樓房上,這讓白日裡那挨挨擠擠的一切變得光怪陸離起來,街道上陳年的煤氣路燈散發著橘色的光暈。


  初秋的風落在臉上,沁涼。


  葉天卉便覺得這一刻的氣氛異樣起來,他濃稠的眸底好像有一些什麼,是她看不透的。


  她低聲道:“你不是要走嗎?”


  顧時璋墨黑的眸子直直地鎖著她:“我想問問你。”


  或許是因為距離有些近,葉天卉便覺他的視線猶如一張網,把她籠罩住,以至於她呼吸都有些艱難。


  她微偏頭,錯開他的視線:“什麼?”


  心卻無端跳得快了。


  顧時璋低頭,略湊近了些,嗓音壓得很低,幾乎是氣音:“你是不是害怕我?”


  葉天卉微驚:“啊?”


  顧時璋聲音便略有些嘶啞:“我總覺得,你有時候不敢看我的眼睛。”


  葉天卉立即否定,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貓:“沒有吧!怎麼會呢!”


  顧時璋:“那你告訴我,我和誰像?”


  葉天卉臉紅耳赤,不過卻斬釘截鐵:“沒有和誰像!”


  顧時璋:“你最開始說的,說我和你認識的一個人很像,我想知道——”


  他距離她太近了,近到滾燙的鼻息輕灑在她臉上,而他的聲音也帶了不易覺察的誘哄:“那個人對你來說,是不是很重要?”


  葉天卉隻覺“轟隆”一聲,腦子裡有什麼被炸開了。


  她下意識抬起手推他。


  根本推不動,他站得紋絲不動不說,反而瞬間握住她的手腕。


  她明明力氣不小,現在卻完全無法使力。


  一時耳根羞紅,反駁道:“你在說什麼,胡說八道!”


  她想起那高高坐在龍椅上俯視一切的帝王,隻覺得曾經那些壓迫著自己的威儀瞬間把自己籠罩了。


  她已經再世為人,過往一切本應是雲煙,但她就是忘不掉。


  顧時璋放開她,不過視線卻緊緊鎖著她:“我隻是問問而已,你怎麼這麼大反應?”


  葉天卉幽怨地瞥了顧時璋一眼:“關你什麼事,不該問的不要問!”


  顧時璋唇角挽起,他含笑看著她:“行,那我不問了,我不知道這個問題對你來說竟然這麼敏感。”


  葉天卉咬牙:“我走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


  誰知這時,身後一個聲音陡然響起:“葉天卉。”


  這一聲,清沉而充滿無形的威嚴。


  葉天卉隻覺腦中瞬間有什麼炸裂開來,曾經熟悉的一切猶如山海一般壓來。


  她渾身緊繃,攥緊了拳,壓抑著心底的澎湃。


  她試著用一種雲淡風輕到若無其事的聲音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她這麼問了後,他並無回音。


  周圍的一切都很安靜,稠密樓房中傳入誰家電視機的聲音,而在她身後,那個男人的呼吸聲一下下地傳入耳中。


  直到一陣秋風吹來,吹起她臉頰的碎發,她才聽到那個清沉的聲音傳來。


  “沒什麼,隻是想再叫一聲你的名字。”


  白雲千載空悠悠,而他,還能再叫一聲,葉天卉。


第22章


  這天半夜時, 外面下起來雨,淅淅瀝瀝的秋雨一直沒停。


  葉天卉聽著外面的雨聲,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


  她忍不住反復回想著顧時璋說的每一句話, 他的氣息, 他的語調, 他叫著自己名字的樣子。


  千年已過,這個世上沒有了大昭國,但是她卻聽到了一個聲音在喚著自己的名字。


  她的名字曾經也是大昭國那片土地上的傳奇,沒想到今日竟然在他的口中再次響起。


  她明白,自己的情緒已經嚴重地被顧時璋影響了。


  無可救藥。


  她懊惱地用被子蒙住頭, 不讓自己去聽外面的雨聲,也不讓自己去回想顧時璋。


  她告訴自己, 那都是假的。


  她之所以總是因為他有了惴惴的情緒, 那是因為他太像聖人了。


  而他不可能是。


  也許他是聖人的轉世,但他應該不記得上輩子的一些事,不記得,那他就不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當晚沒睡好的緣故, 第二天醒來竟已經不早了,偏偏外面下了一夜的雨, 道路湿漉漉的,早高峰堵車嚴重。


  過去奔騰馬場沒有叮叮車直達線路,隻能乘坐巴士,可那巴士不同於叮叮車,竟會堵車, 她被堵在中間。


  她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實在是度日如年。


  總不能第一天上班就遲到,實在是不像樣, 就這麼煎熬下去,什麼時候到?


  這時候巴士上也有其它上班族抱怨起來,還有說老板會扣工錢什麼的,一臉無奈的樣子。


  葉天卉聽到“工錢”二字,頓時覺得此事萬萬不可大意。


  怎麼可以讓遲到的巴士害她被扣工錢呢?


  她一不做二不休,幹脆要求巴士司機開門,之後她拎著包竄下去,越過那堵車的巴士車小汽車,一路往前狂奔。


  於是在一夜秋雨之後,在這個清新潮湿的早晨,在喧囂的馬路旁,眾人便見一個身穿襯衫牛仔的女孩兒,扎了馬尾,毫無顧忌地奔跑在油光發亮的柏油路上。


  她年輕而瘦弱,卻有著挺直削薄的背,背部線條流暢結實,奔跑時的身體青春洋溢,充滿柔韌的力量感。


  有人忍不住多看幾眼,也有人拿出來相機想拍下這一幕。


  對此葉天卉絲毫不在意,她隻想著可能被扣的工錢。


  一定不要被扣錢!


  她這麼跑了好一段後,總算跑出了那段堵車區,不過可惜的是,這邊已經沒有巴士車,也沒有計程車了。


  沒奈何,葉天卉隻好抬起袖子擦擦汗繼續往前跑。


  她必須慶幸,若是她不跳車,隻怕如今還堵在那巴士上,這一段路完全沒車就是明證。


  所以跑步是正確的,她不但要跑,還要跑得更快一些!


  她緊攥著手中的包,加快速度往前跑。


  ************


  最初葉立軒看到前方那個奔跑的人影時,並沒在意,他隻以為這是晨跑愛好者。


  今天他的物理課被安排在第二節 課,不過晨間吃飯時候,女兒文茵說要去馬場,奈何她的車拋錨了,要打電話安排家裡司機送過去。


  他見此,便提起載她一程。


  左右他的課程並不著急,哪怕繞一段路也不會耽誤什麼。


  誰知道女兒卻有些意外,仿佛有些排斥。


  他沒說什麼,還是送了女兒過來馬場。


  因為當年種種,女兒從內地抱過來的時候已經快周歲了,他那個時候剛過弱冠之年,到底年輕,並沒學會怎麼做一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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