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跟公主殿下走。”安安靜靜的屋內,突然響起一道嬌軟的聲音,尤其清晰。


  五公主錯愕地轉過頭,就連一直盯著茶盞的太子也抬起目光,望了過來。


  唐韻對著五公主微微垂目,聲音裡滿是感激,“多謝殿下。”


  五公主:.......


  她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誠然她這話,僅僅隻是個激將法,是想逼著皇兄自個兒承認,是他先打了人家的主意,然,怎麼也沒料到唐韻會答應。


  她不想留在東宮?


  五公主完全不敢去看太子,來不及去想自己是如何好心辦錯了事,唐韻又輕輕地對她一笑,“這回怕是要給殿下打麻煩了。”


  “沒,沒事,韻姐姐能來,本宮高興著呢。”


  “有五殿下照顧,那自然是好。”見唐韻開了口,顧景淵也妥協了,目光溫柔地看著她,輕聲吩咐道,“你好好養傷,養好了,我便來接你。”


  唐韻垂頭,微微側過身子,扯起來的嘴角,也就隻有顧景淵一人能瞧見。


  顧景淵心頭一穩,笑著道,“我正好要出去,先送你們一程。”


  五公主:......


  她倒是想送他一程。


  明公公眼睜睜地看著公主將唐韻帶了出去,倒是想同唐姑娘遞個眼色,可唐姑娘一直低著頭,完全沒有看他。


  一行人離開了好一陣,屋子裡還是一片安靜。


  明公公和司閏,都沒敢抬頭。


  這事原本同明公公想的一樣,殿下將唐姑娘帶回東宮,謊稱在龍鱗寺碰上,等顧景淵來了,便讓唐姑娘自個兒選擇留在東宮。


  可到了最後,唐姑娘卻沒有選東宮。


  今日她這一走,無論是什麼理由,也就徹底地同東宮沒有了瓜葛,龍鱗寺之事,殿下完全可以不認賬。


  “殿下,司閏來了......”


  “先退下。”太子淡淡地一聲打斷,翻開了木幾上的奏折。


  送走了司閏,明公公再進來,便看了一眼擱在木幾旁的衣裳,輕聲問道,“殿下,這衣裳,奴才要不給唐姑娘送過去......”


  “擱著吧。”


  知道他怕麻煩,倒是挺讓他省心。


  打發了顧景淵,她必定會想法子再回來,當初使了勁兒地勾他,不就是想攀附東宮。


  *


  五公主的那番邀請,雖不是處於本心,可如今人已經接到了自己的殿裡,便也是真心相待。


  一到覓樂殿,五公主便尋來了太醫,問了情況,午後一過,親自給唐韻換了藥。


  唐韻推託了幾回,“殿下不必費心,我自個兒來就成。”


  “姐姐同我客氣什麼呀。”五公主替她系好了紗布,偷偷地湊到她耳邊一笑,“我算是終於明白了皇兄為何為姐姐犯了忌諱。”


  唐韻臉色一陣辣紅。


  五公主也沒再臊她,“知道姐姐受了傷,本宮今兒便沒讓人備酒,不過旁的一樣沒少,咱這回,可不用再往那火爐子邊上煨了。”


  聽她提起這樁,唐韻心頭也輕松了許多,笑著問道,“殿下是如何認出我的?”


  “姐姐這幅身子骨,別說是太監服,就算將你扮成男子,也瞞不住。”公主說完才覺自個兒失言,當年可不就是因為瞞不住了,唐韻的身份才暴露了出來。


  “瞧本宮這嘴笨的......”


  “無礙,殿下別介意。”


  五公主又才道,“起初我隻看出來你是個姑娘,雖覺得面熟,也沒往旁的地方想,還道皇兄去哪兒尋來的這般標志的美人兒,直到昨兒皇兄喚了你一聲,本宮才知道。”


  唐韻便也坦白了,面色愧疚地道,“臣女也認出了殿下,隻不過見殿下實在饞得慌,不忍戳穿……”


  五公主愣了一瞬,突地“咯咯”地笑了出來,“咱倆倒是都能裝。”


  笑完了,五公主便拉起了唐韻的手,真心地道,“姐姐放心,不說往日的情分,就衝這回姐姐替本宮擋了那一刀,往後本宮也得給姐姐撐著。”


  橫豎她都已經將人帶出了東宮。


  皇兄想要人,就自個兒來。


  唐韻倒也沒有拒絕,低下了頭輕聲道,“不瞞殿下,我確實有一事相求。”


  五公主忙地點頭,“姐姐且說。”


  唐韻先沒出聲,而是突地一下跪在了五公主跟前,嚇得五公主趕緊伸手去扶,“姐姐這是幹什麼,快起來,本宮依你便是。”


  唐韻卻抓住了她的手沒起來,“殿下應該知道唐家的情況,如今就算我出宮,也不會有好結果,若殿下願意,還請收了我為宮娥,往後奴婢便替公主殿下當差......”


  五公主一愣,“你這又是為何?”


  她若留在東宮,不說太子妃,封為良娣是絕對沒有問題。


  好好的主子不做,為何要為奴。


  唐韻抬起頭看向她,眼眶慢慢地染了紅,哽塞地道,“殿下,我隻想靠著自己活著。”


  五公主看著她那雙倔強又不服輸的眼睛,心頭猛地一悸,在經歷過蔣家之後,那股子想要自立的感覺,她比任何人都懂。


  自同蔣家人許親之後,蔣家一直在教化她,恨不得將她的手腳捆住,嘴堵上,隻管呆在後院裡,替其傳宗接代。


  她是公主,都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更何況旁的人。


  五公主一把扶起了她,“姐姐想留,那就留下來,可姐姐莫要再說什麼為奴為婢,本宮身邊正好沒有伴讀,往後姐姐就同我一道習學。”


  因當今陛下泥腿子出身,對自己的子女便尤其苛刻。


  無論男女,都得飽讀詩書。


  五公主先前嫁人,已遣散了伴讀,如今回來,身邊便沒了人,留下她這個救命恩人,倒是合情合理。


  至於能留多久,唐韻暫且沒去想。


  等到公主出嫁,實在沒有好的去處了,她再想回東宮吧......


第20章


  伴讀的事情便定了下來。


  五公主拿出了幾本遊記交給唐韻,“你身上有傷,咱也不好出去,本宮收集了些遊記,你瞧瞧打發時辰,免得枯燥。”


  四書五經五公主瞧了直打瞌睡,但尤其喜歡這些天南地北的遊記。


  要不是瞧著這些,她都不知道大周還有那麼多好地方。


  兩人才開始翻,皇後娘娘便來了。


  昨兒聽五公主說起救她之人是個姑娘,還被太子留在了東宮,皇後還想了一個晚上這姑娘到底是誰,甚至懷疑,是不是被太子看上了。


  今日一早,還未來得及派人去打聽,跟前的嬤嬤便來稟報,“娘娘,救了五公主的姑娘,是唐韻。”


  適才幾個臣子從東宮一出來,不到一個時辰,唐姑娘被太子接進東宮的消息便傳遍了。


  皇後一愣,“唐家大姑娘?”


  嬤嬤點頭,“劉太傅和蔣相,還有姚大人,謝大人親眼見到的,不會有假。”


  呆了片刻,皇後才問道,“人還在東宮?”


  “奴婢適才聽人說,顧公子一早來了東宮,說唐家放出去的那個俘虜給抓住了,要替唐家洗清通敵之罪,如今唐姑娘已經被五公主接到了覓樂殿。”


  皇後神色一詫,“這跑出去的俘虜,還能抓回來?”


  “詳細的奴才也不清楚。”


  皇後也沒再問,收拾了一番,便趕往了覓樂殿。


  她也有好些年沒見過唐家那位姑娘,既然唐家沒有通敵,唐家姑娘又救了自己的女兒,她理應前去見一面道聲謝。


  唐韻正翻開五公主的遊記,瞧了兩行,外間的宮女便進來同五公主通報,“殿下,皇後娘娘來了。”


  唐韻聞聲趕緊下了床。


  五公主輕輕地握住她手,“別緊張,母後很好說話的。”


  “嗯。”唐韻笑著點了頭。


  皇後娘娘出身於名門將後。


  比起唐家,皇後的娘家顧家才是真正的書香門第,幾代帝王更替,均對其尊敬有加,聽當年祖母說起,陛下可是硬生生上門去搶的人,就是看上了皇後的是書達理,想沾沾她身上的書香之氣。


  且兒時唐韻也曾見過皇後娘娘,每回同顧家幾位公子一道進宮,皇後娘娘都會讓人送瓜果過來。


  確實是個溫和之人。


  唐韻隨著五公主往外走了沒幾步,便見門口進來了幾道身影。


  五公主先喚了一聲,“母後。”


  唐韻垂目蹲身行了個跪禮,“民女參見皇後娘娘。”唐家如今再無爵位官職,她也隻是一介民女了。


  “快起來,這身上還有傷呢。”皇後溫和的聲音傳來,趕緊使了身邊的蘇嬤嬤去扶人,目光卻一直盯著她的臉,等著她抬頭。


  待唐韻起身,看清了那張臉後,皇後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怪不得那淵哥兒就跟著了魔似的......


  唐家還真出了這麼個標志的姑娘。


  “都坐。”皇後和氣地招呼了一聲,見唐韻入了座,才回頭問五公主,“可有尋太醫來瞧過了。”


  “母後放心,已經瞧過了,這幾日須得好生養著。”


  “真是造孽。”皇後輕嘆了一聲,回頭同蘇嬤嬤使了個眼色,蘇嬤嬤立馬從袖筒裡掏出個木匣子,走過去遞給了唐韻。


  唐韻趕緊起身道,“娘娘可使不得。”


  皇後見她一臉驚慌,便笑著道,“說起來,本宮也不是頭一回見唐姑娘了,隔了這麼些年再見,這份薄禮,姑娘就收下。”


  唐韻見她沒提什麼救命之恩,便也沒有推託,接了過來,“多謝皇後娘娘。”


  “不必客氣,唐姑娘這幾日就安心在此養傷,旁的事先別想,等傷養好了再做......”


  “母後。”五公主輕輕一聲打斷,看向皇後,“兒臣正要同母後商議呢,等韻姐姐傷好了,兒臣想留韻姐姐,做個伴讀。”


  皇後本打算等她出宮時,給她點錢財,在外置辦幾件鋪子,等將來進了國公府,也好傍身,倒沒想過要將其留在宮裡。


  淵哥兒還不得鬧起來。


  皇後當下駁了五公主的話,“就你想得美,人家唐姑娘可願意?”


  話音剛落,就見唐韻起身蹲禮道,“民女能陪殿下習學,是民女的福分。”


  皇後微微一愣。


  當年唐家先夫人,瞞其身份,將她當成世子養育了十年,學識自是不凡,當伴讀實則都是埋沒了。


  可見她如此態度,皇後便知,恐怕兩人早就商議好了,也不好再說什麼,笑著應了下來,“既然唐姑娘願意,倒是便宜了這小妮子。”


  *


  太陽偏西了,皇後才回鳳棲殿,前腳剛到,後腳皇上和太子便來了。


  昨夜皇上歇在了吳貴嫔那裡,早上起得晚,辰時過後才聽說了太子遇襲之事,皇後去覓樂殿的那陣,皇上便召了太子去御書房。


  誰知一道御書房,便見禁軍統領姚大人和巡防營的統領謝大人,跪在了門口。


  過來先行請罪。


  罪礙著有人在,皇上也就象徵性地問了一下遇襲的經過,並沒有過多地去問。


  如今到了皇後的鳳棲殿,下了撵轎,皇上才問太子,“可有查到那刺客,什麼來歷?”


  太子心頭的猜忌還未確定,隻道,“前幾日兒臣讓韓靖去了一趟萬花樓調查了幾位臣子,應該是動了不該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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