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池顏沒什麼心情討論公事,語氣也生硬起來:“嬸嬸叫我過來的意思是現在再告知全體股東,所有股份如數還給叔叔?怎麼,我吐出來了是不是叔叔還能立馬從病房裡生龍活虎跳出來?”


  她的話說得不好聽,趙竹音白了臉:“你怎麼這麼想?這種事我會拿來诓你?要不然叫主治大夫過來做個證明,拍過CT腿還折著呢!”


  “我沒那個意思。”池顏自知語氣不佳,深吸口氣緩了緩:“我知道嬸嬸在急什麼。將來池碩要來公司,該他的一分都不會少。他沒做什麼,我也沒道理撒氣在他身上。如果這樣嬸嬸還要說我不給留餘地,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她抿了下唇:“您該知道,光拿著這些股份什麼都不做,就夠任何人富足過一輩子了。”


  見趙竹音不再說話,她朝病房大門抬了抬颌:“沒什麼我先進去看一眼。”


  “嗯,先去吧。”趙竹音沒發言權,收了氣焰小聲回應。


  池顏點點頭,伸手去推房門。


  門吱呀一聲推開的同時,裡邊咻的橫空飛過來一隻玻璃杯。伴隨中年男人的怒吼:“你有什麼臉過來!”


  眼見玻璃杯劃過一條弧線朝她徑直砸過來,池顏隻來得及條件反射閉了眼。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也沒有聽見玻璃炸裂時清脆的響動。


  她緩了幾秒,小心掀開一邊眼皮。


  玻璃杯被截斷在了離她僅剩一拳之處。男人手肘微曲,指節青白用力,以保護的姿態穩穩擋在她的額前。


  池顏張了張嘴,後話卡在嗓子眼,硬生生被他陰沉的臉色給壓了回去。


第35章


  池顏沒能說出去的話憋了半天留到了diss木頭小組。


  池顏:【有點被帥到qwq】


  池顏:【當時那個玻璃杯距離我的腦袋大概隻有零點零一公分】


  江瑞枝友情補充:【但是四分之一柱香之後,你就會徹底愛上那個幫你截下玻璃杯的男人?】


  池顏:【浮誇了姐妹】


  池顏:【我就是感嘆一下,有時候有老公也挺好的,微笑.jpg】


  江瑞枝:【懂了,我們diss小組倒了】


  池顏發消息的這會兒已經安然無恙坐在了車裡。


  她用餘光偷偷打量著身側與她半臂距離之隔的男人。


  掠過車窗的霓虹彩燈與他沉著的氣息格格不入,卻又奇異般地融合在了一起。光影交疊,把他的側顏勾勒出淺淡光暈。


  長睫隱在金邊鏡框之後靜靜垂著,總是讓人看不透。


  池顏覺得手心微微發燙,就好像江瑞枝說的那行字化作燙金緩緩從掌心流淌而過。


  她背著手往後藏了下手機。


  小動作還沒完全收住,就被猝不及防抓了個包。


  “看我做什麼?”


  池顏:“……”


  他的聲音明明很淺淡,甚至沒用什麼力氣。但在心虛的人心裡,就像平地一聲驚雷。再細細回味一番,還能聽出藏在尾音後依舊沉著的氣息。


  她咬了下舌尖:“……看你餓不餓,回去要不要吃宵夜。”


  池顏晚上一向吃得不多,她倒是沒什麼感覺。


  今晚糟糕凌亂,她作為太太,得貼心為對方考慮。


  其實話剛脫口,池顏就開始後悔了。


  剛才他與池文徵冷臉對峙許久,現在情緒還沒完全撫平。如此心境,她幾乎能猜到接下來男人會木著臉平聲問她——“所以我臉上寫著字嗎。”


  車裡靜了片刻,她扭過頭假裝看窗外,祈禱話題到此為止。然而幾秒後,他竟然很耐心地回答:“不用。”


  更令人吃驚的是,還有後文。


  梁砚成沒聽見回應,望過來:“或者你想吃?”


  籠在他身後的光暈被香樟樹影打散,留下一片斑駁稀疏。車內光線也倏地黯淡幾分。


  朦朧夜色會容易讓人無限擴大心底的蠢蠢欲動。


  如同此刻,脫去白日間喧囂,萬事萬物都像渡上了一層柔光濾鏡。同樣是他習慣性的說話音調,其實外人聽來還是免不了覺得偏冷。


  池顏鬼使神差曲起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


  “我不想吃。”


  她感覺到對方在毫無預料的情況下猛地收了下指,下一秒又像無事發生似的垂落在原先的地方。


  其實動作挺僵硬,挺不自然的。


  隻不過誰都沒道破。


  池顏偏頭盡量不去看他,問:“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不把股權都要回來。”


  看不到的地方,男人一樣移開視線:“為什麼要問。”


  聊天確實是轉移注意力的好方法。


  池顏掩耳盜鈴地覺得此時已經不會再有人注意到她剛才莫名其妙的小動作了。


  她哦了一聲:“我以為你會好奇。都費盡心機做到這個份上了,還給他留著底。白天我看關訴的樣子,就覺得他想問。”


  落在梁砚成耳朵裡,就成了叫他與關訴作比較。


  他抬手點了下自己額角,過了片刻,才說:“我知道。”


  不知怎麼,池顏聽出了一種優越感。


  她眼皮微跳,就著車內奇奇怪怪的氣氛,又問他:“你真知道?”


  “隻要他和大池依舊是命運共同體,就翻不了浪。”


  池顏與他出發點並不相同。


  她考慮了人性,的確故意不多不少給池文徵留了後路。她要永遠有根繩牽著對方,讓他和大池捆綁在一條船上。


  隻有公司好,才有可能為所有人產出收益。


  換做梁砚成,他的判斷基於一如既往時時刻刻都清醒、理智地將公司擺在首位。但意外地,這次兩人殊途同歸。


  池顏小聲嘟哝:“還真是知道。”


  看似是抱怨,但被人理解的喜悅還是細細密密纏繞上心尖。池顏忍不住勾回手指,動作大開大合地,又與他的碰到了一處。


  肌膚相貼,他的指節是溫的,與他平時二十四小時制冷的冷氣嗖嗖效果完全不匹配。


  她不知怎麼,就懶在那沒挪開。


  於是長達半分鍾的沉默後,男人緩緩開口:“……知道了。”


  池顏:“……?”


  知道什麼?什麼玩意兒?


  我怎麼不知道你知道什麼?


  她一路懵著到家也沒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直到被從後突襲按在了梳妝鏡前。


  睡袍堪堪掛落在腳尖,搖搖欲墜。


  鏡子裡映著一束頂燈的微光,輕輕落在引頸交-纏的身影之上。夜色與濡湿的微響偷摸兒混雜到了一起。


  ***


  翌日一早,池顏沒能起得來。


  到中午,才趕去公司見了梁砚成給介紹的coo。


  那人叫章生生,以前在江源家的酒莊處理日常事宜。池顏以前的交際圈不怎麼涉及這些人,於是怎麼搜尋也沒問到對方的消息。


  她很少毫無準備去見一個人。


  當即給江源發了短信,不過江源應該在忙,沒能及時回復。於是剛見到章生生的時候,池顏這麼能演的人也原地愣了一下。


  她隻知道對方確實能力了得,下意識忽略了年齡。


  乍一看到跟挑染了似的花白絡腮胡,有一瞬覺得自己見錯了人。好在翁永昌也在,他們已經率先聊了起來。


  池顏偷摸給梁砚成發消息。


  池顏:【章先生年紀是不是有點大了?我怎麼感覺我在剝削勞動力……】


  她本來想問有沒有年輕點的,這樣往下安排什麼活兒她也能少點心理負擔。


  結果梁砚成不動聲色回她一句:【閱歷是用時間換來的】


  行吧,有點道理。


  雖說有些於心不忍,但眼看頂著木頭稱謂的某人往下有一本正經的說教趨勢。池顏立馬收聲打斷:【你說的對】


  除開年齡,池顏與章生生聊得還不錯。


  翁永昌與她意見一致。


  往後技術核心仰仗關訴,股東會那有翁永昌盯著,日常管理又有人搭把手,她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coo不是個有輕重的位置,她打算在接下來的新品發售會上安排章生生出席,刷足存在感。


  這是她坐穩大池位置後的第一次產品發售會,為表重視,會後還有集團晚宴。與人交際從來不是她的弱項,況且陵城雖大,越往上圈子越窄,來來回回就是那麼些人。


  什麼人什麼個性,平日裡相處時已經摸得夠清楚了。


  池顏叫人把入場函發出去,又特意給梁老爺子打了個電話。


  有段時間沒回老宅,老頭精神矍鑠。


  與她闲談幾句忽然話鋒一轉,低下聲:“最近砚成怎麼樣?”


  池顏不解其意:“他挺好呀,爺爺是聽說什麼了?”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倏地嘆了口氣:“有空你叫他回家吃個飯。這幾天他爸回來了,在家裡。”


  池顏在新居從沒聽說過梁遇回來這個消息。


  她不認為是最近自己太忙,漏聽了什麼。而極有可能是在他們那個新家,並沒有人會想在梁砚成面前主動提起。


  就像現在,老頭明明自己打個電話就能說一聲的事兒,還要中間輾轉她這一道才說。


  可見,老頭也不想直接和梁砚成硬碰硬。


  她對其中緣由一知半解,最直觀的記憶是唯一見到梁遇的那一回,是結婚那天。


  梁砚成與梁遇隻對上一眼,臉就冷了。


  池顏也不想磕硬石頭,有些猶豫:“……好,我找機會跟他說。”


  她雖然嘴上說著有機會就說,但實際連對方聊天框都沒打開。


  心裡猜測,梁砚成是知道的,隻是裝沒聽說,也就不用回去見了。這種鴕鳥情緒她偶爾也會有,就是沒想到,看似那麼冷漠的一個人,也會有不想面對的人和事。


  另一邊。


  梁砚成正與江源在酒莊。


  年前江源就有個線上售賣的合同要與他籤,不想年後被家裡逼著連去好幾場相親,出國躲了一陣,這才回來。


  從酒窖出來,江源開了瓶珍藏好酒,醒好斟上兩杯。


  他知道梁砚成的個性,沒勸酒,自顧自抿了一口低頭玩起手機。


  幾秒種後,喲了一聲,抬頭看他:“你老婆給我發微信了。”


  江源能感覺到有道目光越過吧臺不鹹不淡落在自己身上。故意道:“都這麼好幾年了,該是叫學長還真是一聲不落。我不虧啊。”


  他很欠扁地朝對面抬起下颌:“你也叫一聲聽聽?”


  梁砚成落筆丟在一邊,冷冷道:“我看你是不想籤了。”


  “哎別啊兄弟,開玩笑開玩笑的。這你還看不出來嘛。”江源不敢再發癲,笑:“問章生生的事呢,要不你來給回一下?”


  梁砚成垂眸:“不用了。早見過了。”


  江源收起手機,見他反而把手機從褲兜裡掏出來,不解:“不是說不用了麼?”


  “我是說你不用回。”男人冷冷瞥他,眼底寫滿警告。


  江源:“……”


  這人怎麼看不出來,還是條雙標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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