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關訴從研發人員過來,比任何人都覺得惋惜。


  他垂下眸,情緒也跟著低落下來:“這幾年推進的很慢,主要沒有資金。”


  “沒資金?怎麼會?”


  池顏愣了幾秒,很快反過來安慰道:“哦,是股東會不批吧?你是副總,你在會上提一下肯定行。”


  她說的天真,不過戳在了關訴痛處。


  關訴抿了下唇:“池小姐可能不太了解現在公司。我隻是掛名,沒有實權,也參與不了股東會。”


  “嗯?你不在股東會嗎?”


  池顏拖長了調子:“啊……對不起,我還以為……”


  她頓了下,滿臉歉意:“以前你這個位置都在裡邊的,而且我老聽說你是研發團隊提上來的核心人才。這種,以前都是技術入股。所以就——”


  處處提著以前,什麼話都點到為止。


  她知道關訴極有可能已經把她說的某些話種在了心裡,時不時澆澆水、施施肥,靜待種子發芽長成大樹。


  於是不再糾纏,隨口轉開了話題。


  “說起來最近大池和梁氏是有什麼新合作嗎?我老見著阿砚和叔叔在一起。”


  她慢吞吞說著話,像是抱怨:“都沒空陪我了。”


  關訴不是個善於攻心計的人,也沒有玲瓏心。不得不說,美人在很多事情上確實擁有特權,擰著眉抱怨起來極能調動男人的保護欲。


  關訴沒想太多,老實說:“不太清楚。不過隱約聽到過幾次說並購。”


  “唔。”池顏斜支著下颌,“並購啊,說了我也不懂。”


  她嘴上說不懂,卻記在了心裡。


  該說該聊的都差不多了,池顏一點不留戀地起了身往外看:“司機好像過來接我了,我得先走了啊,關副總。”


  聊那麼會兒,囫囵回來依然是陌生的姓帶職稱。


  關訴沉默片刻:“叫關訴就行。”


  “嗯,好。”


  池顏低頭看著手機,有些心不在焉,“關訴。”


  手機又響了一聲,她擺擺手:“這回真走了。”


  “好。”


  他的視線落在身後,一直把人目送出門才慢慢收回,一時也沒了鍛煉的心情。


  誰能想當年走在市場前沿的大池科技,居然有一天主業不再搞科技創新。


  實在令人扼腕。


  ***


  池顏邊往外走邊低頭回著信息。


  前面兩條都是梁砚成發的,一條接一條。


  梁砚成:【。】


  梁砚成:【還不回?】


  池顏清晰記得,某天喝完酒回去太晚,對方攏著一層寒冰似的臉。


  上學時候貪玩,回家晚了偷偷溜進去,她爸爸像是為了專門逮她就守在東樓門口。弄得池顏每回晚回家了,都會下意識心虛,繼而惴惴不安。


  現在的心情和那時一樣。


  反應過來又覺得微妙,好像時隔好幾年都沒有這種家裡有人冷著臉等她回去的感覺了。


  她路上催了幾次司機,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虛什麼。


  臥室的燈還沒有熄。


  池顏一進門就看到梁砚成穿著綢質睡衣半倚在床頭看文件的樣子。


  暖色床頭燈打在他那副金邊鏡框上,反射出微光。在聽到響動的瞬間,他抬了下眼,眼神就這麼穿過光霧淡淡落在她身上。


  “回來了?”他的聲音沒起波瀾。


  池顏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懸了半天的心忽得就放下了。


  她嗯了一聲:“健身房氛圍就是比家裡好,玩兒的有點久。”


  說罷偷偷用餘光瞥他。


  男人依舊岿然不動仰靠在床頭。視線在她身上停頓了好幾秒,忽然收起手頭的文件丟在櫃幾上,“過來。”


  這種感覺很微妙。


  嘴上不情不願說著幹嗎,腿卻不由自主往那邊邁。


  等反應過來她已經站在了床頭。


  池顏感覺到他的身影壓了過來,有股力道落在腦後,輕輕拍了幾下。


  “去洗澡吧。”


  “……”


  啊?就這?


  她緩緩直起身,滿肚子疑惑,往浴室方向邁了一小步:“哦。”


  浴室漸漸響起水聲,在靜謐的夜裡格外突兀。


  水聲間隙,有人輕笑了聲。


  健什麼身,裝備到是齊全著出的門,香水還是之前的味道。


  梁砚成心想是不是之前有次晚回來時自己臉太冷,兇了她,弄得她和朋友出去玩兒也不敢說實話。


  猜想剛起了個頭,幾聲清脆的手機提示音接二連三響起,震動近在床頭。


  他下意識往側邊看了一眼,笑意倏地斷在了嘴角。


  【搞定沒?】


  【噢噢噢噢噢開什麼玩笑,沒有我們寶貝搞不定的男人】


  【寶貝寶貝出來匯報戰況】


  【等等,匯報之前,讓我們先給梁先生加冕】


  【將將將將[動畫表情]】


  腳趾都能猜到,不是什麼好圖片。


第15章


  等池顏做完一整套精致的皮膚護理出來,手機屏已經被刷爆了。


  她點進去翻了片刻,忽然心中一凜看向梁砚成。


  床頭燈調到了柔和模式,把他整個人攏在淡淡光暈中。


  他不知什麼時候摘了眼鏡,雙手環胸仰靠著背枕假寐。眉間微鎖,隱隱透著倦意。


  在盯著他看的第二秒,他像得到了精準感知,猛地睜開了眼。


  視線驀然相對,池顏總覺得他心情不好,像暗潮湧動的汪洋大海,看不到底。


  她掖平整衣襟,問:“……你幹嘛這麼看著我?”


  “這麼看著?”他咀嚼了她話裡的意思,反問:“怎麼看著?”


  像看犯人一樣看著。


  池顏在心裡作答,嘴上卻說:“沒什麼,反正你這麼看我怪怪的。”


  她像是聽到一聲沒什麼情緒的笑,再看過去時,壓根沒從對方臉上捕捉到笑過的痕跡。隻聽他淡淡出聲:“心虛什麼。”


  “……”


  本來不虛的,被他一說就虛了。


  池顏還想逼逼什麼別的,忽然受到一股拉力,整個人腳下不穩很合時宜地跌在了自己睡的那邊。身下壓著他的一條手臂。


  像拖屍體似的,被往後拖了好一段距離,直到脊背撞入某個懷裡。


  她往外拱了兩下,沒掙扎動。


  “扭什麼。”


  他的聲音落在頸側,“你最好乖點。”


  ***


  男人心思委實難猜。


  這幾天梁砚成工作完準時到家,弄得池顏都不太好意思出去玩兒,現在神經衰弱,時時刻刻都覺得隻要他在家,就有道目光如影隨形始終跟著她。


  冷不防回眼再辨,他自顧自翻看手頭文件,壓根連眼神都沒分給她。


  池顏以為自己在犯癔症。


  一晃到了周末。


  這是自從搬入新居後第一次回老宅吃飯。


  池顏早就叫人準備好了要帶回去哄梁老爺子的禮物。


  梁砚成這個爺爺,脾氣頑固思想古板,臉一板看起來怪嚴肅的。但就是這些老頭身上的共性,讓她時不時覺得與自己爺爺有些相像。


  在老宅住著時,她與梁霄相處得還算不錯。


  至於親祖孫倆的相處模式反倒微妙。有時候覺得梁霄是真心疼愛梁砚成的,有時又覺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透著隱晦的厭惡。


  她大概猜到其中緣由。


  梁砚成的母親溫儀,是早期赫赫有名的緋聞歌星。


  溫儀確實是個美得像罂-粟一樣的女人,但可惜的是從始至終都沒得到過梁家的認可。


  池顏隻見過很久以前留存的影像資料,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梁砚成眉眼生得偏偏與她很是相似。


  至於溫儀真人,池顏從沒見過,更無從判斷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今老宅那隻有梁老爺子獨自住著,比她們臨山別墅還冷清,沒什麼人氣兒。


  池顏與梁砚成兵分兩路,她從新居過去,梁砚成臨時有點事要處理,直接從公司回的老宅。


  他們前後腳到老宅,梁砚成早一些。


  池顏到的時候,偌大的廳堂隻有梁老爺子的保姆王媽在。


  王媽朝樓上努了努嘴:“爺孫倆在樓上談話呢。”


  池顏點頭:“我和阿砚有段時間沒回來了,確實得陪爺爺說說話。”


  池顏獨自吃了會兒水果,又去前後花園都轉了一圈。一圈回來,廚房開始走菜。她反正無聊,就陪王媽盯著紅木八仙桌。


  人到了梁老爺子這個年紀,就極其注重養身。


  一道接一道,以素為主。


  池顏站著晃了會兒神,突然聽到王媽在說話,啊了一聲收起各路飄散的神思。


  “……空運剛到的,晚點叫人送到你們那去。你爺爺這個年紀不吃這些。”


  池顏:“什麼?”


  “今早空運到的海蟹。”王媽又重復了一遍,“挺多呢。不過蟹性寒,你也不能多吃,小心鬧肚子。”


  池顏點了下頭:“那回頭叫人做刺身,或者蒜蓉清真,阿砚吃。”


  王媽摸不著頭腦,幹巴巴問:“誰?砚成?”


  “對啊。”


  王媽睜大眼表示驚愕,“他海鮮過敏,他吃不了。”


  “……啊?”


  池顏愣在當場。


  梁砚成還海鮮過敏?她怎麼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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