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身子後撤回去,重新靠躺進沙發,面上一貫平靜:“沒有。”


  許織夏瞄他一眼,斷定他又是在捉弄她,低嗔控訴:“兇了。”


  “沒兇。”


  “你兇我了。”


  紀淮周鼻息哂出聲笑,她不講道理,但他自己慣的,說不得,隻問她:“還有不舒服麼?”


  許織夏搖搖頭:“就是提不起勁。”


  “知不知道自己昨晚燒到三十九度八?”一到要管教的時候,他就會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神志不清了還在外面亂跑,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許織夏愣了下。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當時似乎就沒想過給他打電話。如果是過去的周楚今,一定會第一時間委屈巴巴找他吧。


  “附近有藥店,我想去買退燒藥。”許織夏如實交代,又問:“那麼晚了,哥哥怎麼在我宿舍樓下?”


  紀淮周垂了下眼。


  自從那晚離開她臥室後,這幾日,他每到半夜就開過來,在她樓下坐上兩三個鍾頭。


  她一句紀淮周和周玦都是我哥哥,看似對他的感情一成不變,但就是因為這種一成不變,把他推到了不得不避嫌的地步。


  在她樓下夜闌人靜的時分,有那麼幾個瞬間,他寧願那時聽到的,還是在研究中心休息室她的那個回答。


  ——給哥哥倒杯水,這麼不情願?


  ——你不是。


  “哥哥路過,”紀淮周若無其事地說:“想看看你。”


  “那你怎麼不上來?”


  “誰知道你半夜還沒睡。”


  許織夏清亮的眼裡透著疑惑:“既然覺得我睡了,那你為什麼還要過來啊?”


  學了幾年心理,小姑娘思維邏輯比過去要嚴謹敏銳得多,沒以前好忽悠了。


  小時候不敢喝中藥,隻要他喝一口,露出好喝的表情,她就會跟著他喝,然後苦得小臉皺皺巴巴。


  紀淮周低頭笑了下。


  他沒停頓,先她問道:“今天有課麼?”


  “課程都結束了。”許織夏慢慢看向他:“過幾天我就要回斯坦福了。”


  紀淮周眼底情緒不明,片刻後隻點了點頭。


  有幾秒心照不宣的安靜。


  在港區,哪怕見一面不容易,他們也還是有見面的機會,但她回去美國,他們就要回到那四年,過著遙遙不相見的日子。


  在氣氛變得沉重前,許織夏融起笑意來:“哥哥,我下午得回去,今晚結業聚餐。”


  “好。”紀淮周鄭重道:“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不用我提醒吧?”


  他又強調:“還有酒,一滴都不準喝,如果再燒起來必須給我打電話。”


  許織夏也說了聲“好”。


  靜了幾秒,紀淮周才再開口:“吃過午飯,換身衣裳,再叫家宿送你回去。”


  他現在沒法心安理得,把她偽裝成他的小情人,親自送她回學校。


  許織夏沒問原因。


  到了要離開的時間,她走到門口又停下,像在行舟一年級二班的門口,像在京市舞蹈學院的校門口。


  她回過頭,衝他揮揮手:“哥哥再見。”


  如今的他們,每一次分開,都不知道下一面是幾時。


  -


  她走後,暮靄低壓。


  城市太亮,就算昏天黑地了,也看不見星星。


  陽臺茶幾上,一瓶空了的龍舌蘭,一隻酒杯,杯底留著三分之一的酒液,浸著數不清的煙蒂。


  紀淮周仰面在躺椅裡,胳膊搭著扶手,下垂的指尖夾著一支煙,煙頭一點星火,飄出絲縷煙霧。


  他需要用酒代替理性,麻痺自己。


  連帶著麻痺道德底線之下,隨時要破土而出的欲望。


  寂靜的夜裡,手機一聲響。


  他半掀開眼皮,屏幕的亮光照進他醉意深重的眼,是陳家宿發了一張照片。


  宿舍樓下,女孩子眉開眼笑,捧過男生手裡那束紅玫瑰。


  在車裡拍的,隔著前擋風玻璃,但能清楚看出照片裡的女孩子是許織夏,男生是她那位學長。


  ——二哥,你扮什麼正人君子?


  ——我隻是想看看,看看你能道貌岸然到幾時。


  紀淮周閉了會兒眼,感覺渾身燥得要燒起來,指尖的煙丟進玻璃杯,身形輕晃著回了臥室。


  人一卸勁,仰著摔進床裡。


  總覺得被褥上留有她的味道。


  更燥了。


  他氣息很重,裹挾著濃烈的酒氣,那張照片在腦子裡,反復刺激出他體內某種不理性的徵兆。


  系帶松著,浴袍垮開了大半,皮膚上泛著醉酒後的薄紅,輪廓深刻的肌理線條延伸至最深的深淵。


  “哥哥,夢境都是人潛意識裡隱藏的欲望。”


  “所以你盡量不要壓抑自己。”


  “哥哥該不會,是有羞恥心吧?”


  “沒關系的,這都是人正常的心理反應……”


  他長腿在床邊曲敞著。


  男人最原始的貪婪和野心在這一聲聲的慫恿下,衝破了戒律法則,在身體裡瘋狂生長的那個瞬間,他握住了他陰暗的,齷齪的罪惡。


  “哥哥,我是不是變成壞孩子了?”


  茫茫夜色,水霧彌漫的岸邊,他的小姑娘被倫理和世俗折磨得雙眼失去光亮。


  他攬住她,下巴壓到她的頭發:“你沒有問題,小尾巴……都是哥哥的錯。”


  房間沒開燈,他手背緊繃出道道青筋。


  他的道德,他的良知,都淹沒在昏暗裡,那不可告人的喘息間。


  都是哥哥的錯,小尾巴。


  都是哥哥的錯……


  時間在意醉心迷的夜色裡被拉得漫長,他喉骨止不住滾動,猛地一仰頸,牢籠一開,放出了罪惡下的濃稠。


  掉落在枕邊的手機響起來電。


  在他犯過罪的這一刻。


  書桌前,臺燈灑下一圈暖橙的光。


  許織夏伏在桌面,下巴枕著胳膊,另一隻手握手機在耳旁。


  他可能在忙,或是手機不在身邊。


  許織夏百無聊賴地等了小半分鍾,終於接通。


  “哥哥。”她含笑喚他。


  電話裡的人靜默半晌,才溢出聲:“嗯?”


  聽上去他的氣息不太穩,又摻著隱晦的慵懶和乏累,許織夏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狐疑問:“哥哥在睡覺嗎?”


  他沒回答,沉緩下呼吸。


  片刻後出聲,嗓音透露出低啞:“怎麼了?”


  許織夏沒多疑,燈光下的眉眼格外溫順,輕聲告訴他:“我聚餐回來了,沒有喝酒,也沒有發燒,還有……我們訂好回舊金山的航班了,這周日晚上。”


  沒有等他先開口,許織夏慢慢呼吸著,問出下一句:“哥哥,你能來送我嗎?”


  她目光落在桌面疊著的那塊織布上。


  那是當年,她在染坊親手用海棠花染的。


  “四年前我沒有等你。”


  許織夏睫毛斂著。


  曾經她沒有告別的勇氣,因為她的世界裡隻有他,但這四年她時常為當初自己的懦弱感到遺憾。


  這次想要和他正經說一聲再見。


  對面又是良久一段沉默。


  他的聲音像迷醉後似是而非的夢囈,虛啞且低柔,仿佛他的唇就貼在她的耳畔。


  “好。”


  光影半明半暗,悶熱的夜晚沒有風,不知是哪邊藏著隱秘的未盡之言。


  但也無法改變他們是百無禁忌的兄妹。


  許織夏心緩緩地跳著,若無其事揚起笑,稀松尋常的語氣:“哥哥不會……又做性夢了吧?”


第35章 月下西樓


  【再見,哥哥。


  我可以自己走,我不害怕。


  ——周楚今】


  -


  四年前的周楚今,懷揣著禁忌心事,會羞赧,會閃躲,但四年後的許織夏,哪怕是敏感話題,也漸漸能做到落落大方面對他。


  他們是兄妹,他們有著比血緣更密不可分的情感,超越世間任何一對親兄妹。


  隻有骨骼能支撐一個人走很遠的路。


  而他們是彼此的骨骼。


  曾經許織夏覺得,長大是一個失去的過程,現在她越來越明白,失去偶爾也是一種擁有。


  比如她退回到妹妹的位置,重新擁有了在他面前百無禁忌的終生資格。


  失而復得,總是彌足珍貴。


  她從滿心的“不是他的妹妹就好了”,到如今的“還好她依舊是他的妹妹”。


  電話裡靜悄悄,似乎陷入某種渦旋。


  許織夏下巴歪倒,換臉壓住胳膊,幾根纖細的手指頭在桌面輕輕彈著,半晌沒等到他回應。


  難道她說中了?


  她隻是隨口調侃一句。


  站在學術角度,沒必要羞恥這個話題,就像當初他教她的,女孩子不該有月經羞恥。


  何況她還是學心理的,斯坦福心理系研究生,如果還要恥於心理現象,她的教授肯定氣得吹胡子瞪眼。


  許織夏仍舊直言不諱,因他半天不搭理,她甚至嗔怨起了他的別扭:“哥哥臉皮怎麼越活越薄了,壓抑性欲會出現性夢,這是身體健康的表現,弗洛伊德認為……”


  “周楚今。”


  他突然打斷她,聲音擠出齒縫,低啞的嗓音裹著絲沒壓抑住的喘息。


  暗示意味很濃,夾雜著潛在的危險。


  他隻有在警告的時候,才會叫她全名。


  許織夏立刻老實了,聲音變得更小:“哥哥不好意思,那我就不說了……”

同類推薦

八零小寡婦孕肚回歸後,禁欲軍少心慌了

八零小寡婦孕肚回歸後,禁欲軍少心慌了

“我大學剛畢業,你們讓我娶個破鞋,還是大著肚子的,憑什麼?這件事我不同意,我承認你們是虧欠了大哥,但不應該拿我的幸福去償還。” 此時顧家偌大的客廳擠的滿滿當當,說話的是個穿著白色的確良的俊秀青年,此時正皺著眉一臉抱怨。
七零,易孕嬌妻被絕嗣京少寵哭了

七零,易孕嬌妻被絕嗣京少寵哭了

絕嗣軍官卻取了個好孕多胎的美嬌娘
穿成女主那福氣包小閨女

穿成女主那福氣包小閨女

"我的麻麻,她是女主; 文能讀書,武能打虎; 我家,會是臨城首富; 而我,是最牛逼的富二代; 可是,麻麻昏迷還沒醒,而她也才三歲鴨! 瘦巴巴大眼睛小棠棠捂著小肚肚,可憐巴巴坐在門口小板凳上,看著同村大虎吃紅薯幹,可恥流口水……"
白天被逃婚晚上被奶兇指揮官求抱抱

白天被逃婚晚上被奶兇指揮官求抱抱

蘇家與霍家都是第三區的貴族,今天是兩家聯姻的大喜日子。   街頭巷尾的大屏幕上,都是這對新人的婚紗視頻,循環播放。   女人溫柔甜美,男人斯文帥氣,誰看了都說十分登對。
離不掉!高冷佛子為我墜神壇

離不掉!高冷佛子為我墜神壇

“離婚吧。”傅樾川輕描淡寫道,阮棠手裡還拿著沒來得及給他看的孕檢通知單。整整四年,阮棠把自己活成一個笑話。一場車禍,阮棠撞到腦子,記憶停在18歲,停在還沒愛上傅樾川的時候。面對男人冷酷的嘴臉,阮棠表示:愛誰誰,反正這個戀愛腦她不當!
說好的離婚,七零糙漢反悔了!(上)

說好的離婚,七零糙漢反悔了!(上)

“邵團長娶了這麼個糟心的玩意,平時發神經就算了,居然和娃子爭秋千,把孩子的頭都打破了,忒不要臉。” “可不就是,一天到晚像個瘋婆子,頭不梳臉不洗的,看了都煩,還好意思四處蹭飯,舔個臉惡心人。” “嘖嘖,邵團長也是可憐,娶了這麼個女人,訓練完回家還得給她洗衣做飯,挨她罵,那刻薄的聲音,我隔兩堵牆都能聽到。”
假千金心聲洩露後,徹底擺爛吃瓜

假千金心聲洩露後,徹底擺爛吃瓜

回歸豪門第一天,就碰上戀愛腦二哥跪求娶綠茶
幸孕寵婚

幸孕寵婚

洛如煙被顧冷澤養了七年,卻在懷孕的那天,撞見了他和別的女人抱在一起!一怒之下,她瀟灑離開!七年後,她帶著萌寶歸來,他卻在女廁對她步步相逼。“這是誰的孩子?”“裴梓政!”當著他的面,她大方的道出了另一個男人的名字!“洛如煙!”他氣的面色發紫。她淡然一笑,“顧大少,不用你反復強調我的名字,我記得住!”
離婚後,梟爺相思成疾

離婚後,梟爺相思成疾

總裁老公要跟女孩離婚,可當她恢復記憶同意後,總裁老公卻急了
非法成婚

非法成婚

她是臭名昭著陶家最歹毒、最陰險的陶沫!【年幼版】:奶奶刻薄、伯母尖酸、大伯偽善,她是陶家逆來順受的受氣包!隨意打罵,怯弱膽小,被稱為有娘生沒娘養的下 賤 貨。【成年版】:智搶五十萬賠償金;氣病奶奶、斷掉堂哥小腿;威逼小叔交出房產!她攪的陶家天翻地覆、雞犬不寧!被稱為攪家精的綠茶婊!【逆襲版】:她放浪形骸.
馬甲藏不住,假千金炸翻全京圈

馬甲藏不住,假千金炸翻全京圈

假千金身份暴露離開豪門後,女孩卻反而鬆了一口氣
她勝萬千

她勝萬千

"第三次領證被孟明賀爽約後,我果斷地拉黑了男人所有的聯系方式。 斷聯後的孟明賀不以為意,依舊陪著他那生命進入倒計時的白月光。"
一碗鹹菜

一碗鹹菜

"重生回到老公把鹹菜送給隔壁寡婦時,我立刻跟他提了離婚。 他失笑:「沒事吧你,就因為一碗鹹菜,你要跟我離婚?」"
與前男友在婚禮上重逢

與前男友在婚禮上重逢

"回南城不到一個月,夏熙就聽說了一樁傳聞:徐家二公子放出話來,再見到夏熙那個女人,一定弄死她!   可見他對這個女人恨之入骨,時隔多年仍不能忘懷。"
獨家偏愛:靳教授請輕輕吻

獨家偏愛:靳教授請輕輕吻

時寧遇上靳宴時,狼狽,貧窮。高高在上的男人將她從泥濘裡拉出來,拯救了她的身體,也豢養了她的靈魂。他讓她愛上他,卻又親手拋棄她。重逢那天,他靠在車裡,面容被煙霧掩蓋,依舊是掌控全局的漫不經心,“他不是好人,跟他分了,回我身邊來。”時寧輕捋碎發,笑得雲淡風輕,“好不好人的倒不重要呢,重要的是,年輕,新鮮。”
霍爺家的小祖宗甜又野

霍爺家的小祖宗甜又野

傳說霍家四爺薄情冷血,不近女色,被迫娶了個又聾又啞的廢物嬌妻,嫌棄得第一天就打算扔去喂老虎。 當夜,被吻得七葷八素的小女人反壁咚了霍爺。 “聽說,你嫌棄我?”他的小嬌妻清眸微眯,危險又迷人。 清冷禁欲的霍爺麵不改色,動手扒衣服:“嗯,嫌棄得要命。”
《我就想蹭你的氣運》

《我就想蹭你的氣運》

《藍色生死戀》看過嗎?明溪目前的狀況和那個反派女配真千金有點像。   真千金流落鄉野,時隔過年才被找回,卻發現那個家已經有了個更加明秀活潑、天真嬌憨的少女,這十五年來早就全方位地替代了她。
三十年婚姻是笑話

三十年婚姻是笑話

"在給女兒準備陪嫁物品的時候,我不小心碰掉了一枚鑽戒。 跟我結婚三十年從未紅過臉的丈夫,突然大發雷霆:「你是老年痴呆了嗎?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他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扒拉著掉在沙發下面的鑽戒,視若珍寶地捧在手裡又貼在胸口,隨後失態的跑了出去。"
億萬妻約:總裁,請簽字

億萬妻約:總裁,請簽字

新婚之夜,丈夫卻不屬於蘇瓷。無奈買醉,卻上了陌生男人的車……一夜纏綿,蘇瓷隻留下了男人的一粒紐扣。隔天醒來,卻發現這個男人是丈夫名義上的姐夫!薄西玦步步緊逼,霸道地將蘇瓷禁錮在自己身邊:“不準逃!”蘇瓷:“放過我!”薄西玦卻在她耳畔吐氣如火:“你應該說的是——我還要!”
1號寵婚:權少追妻忙

1號寵婚:權少追妻忙

商奕笑此生最大的樂趣就是打臉各式裝逼的大人物和小人物,誰讓她具有招惹麻煩的體質,外加呆板木訥好欺負,蠢笨傻白易拐騙……然後各路極品刷刷上線,唉,商奕笑這個蠢女人看起來就好欺負,不欺負她都感覺良心過意不去。身為帝京譚家二少,譚亦絕對是世家貴公子的典範:優雅高貴、君子如玉,在商奕笑最初的認知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