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盛元慶難以置信地看著兒子,可惜盛仲常說完便憤憤離去,竟是不想再與他說半句話。


  盛元慶快被這愚蠢的兒子氣死了,他年年奔波進貨賣貨賺錢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這唯一的兒子?以前兒子意氣風發,連中秀才舉人,盛元慶便對兒子寄予了厚望,仕途這條路斷了,盛元慶依然沒有死心,想繼續栽培兒子繼承家業,但今日一番話,盛元慶才突然意識到,他這個兒子光會讀書應試,腦子其實已經讀笨了,擺在眼前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盛仲常一氣之下,去友人家裡借宿了。


  盛元慶與兒子置了幾日氣,畢竟是親兒子,盛元慶開始想辦法將兒子哄回來。


  男人終身想要追求的隻有三樣,錢、色、權。


  盛元慶便通過兒子的友人,將他精心調教的一個還沒有開苞的揚州瘦馬送給了兒子。


  這等姿色的美人,盛仲常一看就知道是父親塞來的,他不但沒有中父親的美人計,反而將友人臭罵了一頓,搬去客棧住了。


  友人倒是很饞瘦馬美人,但他不敢碰,規規矩矩地將美人物歸原主了。


  盛元慶美人計不成,又派身邊的老人去給兒子講道理。


  去一個盛仲常撵一個,盛元慶忍了又忍,最後躺在床上裝病,希望能騙兒子回來,隻要兒子回來了,他再好好講一番道理,或許就能說服兒子。


  盛仲常知道老頭子在裝病,他不想回家,可文人都重名聲,盛仲常怕別人罵他不孝。


  因此盛仲常沉著臉回家了。


  盛元慶裝得挺像,兒子在他的床邊坐下後,盛元慶拉著兒子的手,連哄帶勸地說了一籮筐的好話。


  盛仲常默默地聽著,半晌才道:“父親說的兒子都懂,可兒子還是想試一試,這樣,父親給兒子三年時間,如果兒子在軍中混不出個樣子,兒子便徹底放棄當官,以後凡事都聽父親的安排。”


  盛元慶想了想,三年後他四十歲,兒子二十二,正是成家立業的好年紀,屆時他給兒子娶一位賢淑的兒媳,他與兒媳一起勸說兒子,定能勸兒子回心轉意。


  “好,就這麼辦吧。”


  ——


  盛夏過後,盛仲常的一年孝期結束了。


  殷翃在蘇梨的提醒下,給盛元慶、盛仲常父子倆發了帖子,叫他們去總兵府喝茶。


  盛仲常十分高興,知道總兵大人要信守承諾給他安排官職了。


  盛元慶更想利用這次機會試探試探芍藥的態度,隻要芍藥還記著與他的感情,沒有因為做了總兵大人漸漸忘本,他就不愁以後沾不了殷翃的光。


  父子倆各懷心思來了總兵府。


  殷翃與蘇梨一起招待了父子倆。


  殷翃表現地熱情豪爽,蘇梨小鳥依人地坐在他身邊,男人們說話她隻是陪客,但她的眼睛會說話,看盛仲常時充滿了溫和善意,對盛元慶,她卻是一眼都沒有看,刻意回避著什麼。


  盛元慶發現這一點後,心中起了疑惑。


  芍藥不敢看他,可以解釋為怕相思難抑被殷翃瞧出端倪,但芍藥為何對兒子和顏悅色?她不該恨兒子覬覦他爬牆最終連累她委身殷翃嗎?


  “許久不見,夫人容光煥發,足見總兵府的水土更養人啊。”女人不理他,盛元慶主動搭言道。


  蘇梨強顏歡笑,依然沒有看他。


  殷翃默默觀察盛元慶。


  盛仲常早知道自己的父親不是善人,今日親眼目睹父親竟然還敢當著他與總兵大人的面出言調戲芍藥,別說芍藥不喜,盛仲常都看不下去了,出言道:“總兵府的水土再養人,也比不得總兵大人對姑母的一片情深,才哄得姑母笑口常開。”


  蘇梨聽了,情意綿綿地看向殷翃,面露羞怯。


  殷翃大笑道:“仲常不愧是舉人,這話說的我愛聽,來,咱們再喝一杯!”


  盛仲常端起酒碗,與殷翃遙遙相碰。


  盛元慶神色如常,心底卻飄來一團陰霾。


  看芍藥的表現,她是伺候殷翃久了,變了心啊,怎麼,看上殷翃位高權重,看上殷翃願意娶她為妻,看上殷翃對她百般寵愛,就忘了當初是他將她從瘦馬窟裡解救出來,忘了當初她曾在他身下婉轉承歡隻差最後一步?


  盛元慶最恨被人背叛。


  可是就在近日,芍藥背叛了他,兒子居然也踩著他去討好殷翃與那女人!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芍藥以後再找機會提醒她莫要忘本,兒子是他的,盛元慶想什麼時候教訓就什麼時候教訓。


  就在殷翃終於提出要給盛仲常安排一個差事時,沒等盛仲常高興拜謝,盛元慶忽然笑道:“大人美意我們父子心領了,隻是盛某年近不惑,膝下隻有仲常一子,還指望仲常打理生意繼承祖產,再加上仲常右手已殘,為官之事就算了吧。”


  盛仲常驚道:“父親,您……”


  盛元慶仍然一臉笑意,揶揄兒子道:“怎麼,你還想去軍中試試?你忘了你的手指是怎麼斷的了?”


  盛仲常登時心虛起來,也知道父親是在威脅他聽話。


  盛仲常低下頭,擺在眼前的機會被言而無信的父親親手斷送,盛仲常恨得眼角肌肉都在顫抖。


  盛元慶瞥了一眼垂眸喝茶做掩飾的蘇梨,再向殷翃解釋道:“去年仲常突然興起想要去山中打獵,不想擺弄獸夾子時傷了手指,大人您想想,他這麼笨,盛某如何放心他去軍中當差?他自己受傷不打緊,壞了軍中大事,那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殷翃聽了,先看向蘇梨。


  蘇梨這才放下茶碗,小聲道:“義兄說的也是,盛家的家業還要指望仲常繼承,大人莫要亂攙和了。”


  殷翃便道:“也罷,那仲常好好跟你爹學做生意,這事就算了。”


  一錘定音,蘇梨偷偷遞給盛仲常一個歉疚的眼神。


  盛仲常苦笑,她歉疚什麼,對不起他的另有其人。


  盛元慶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又喜又疑,喜的是芍藥聽出了他的威脅幫忙阻止兒子進軍中當差了,而且殷翃竟然這麼聽芍藥的話,疑的是芍藥與兒子,怎麼好像另有隱情?


第68章


  宴席結束, 盛元慶、盛仲常面帶微笑離開了總兵府。


  回到盛家宅子, 盛元慶將盛仲常叫到了書房。


  盛元慶讓盛仲常先進去,他走在後面, 叫心腹下人在外面守著,盛元慶關上門,轉身。


  盛仲常忍了多時, 此時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氣憤道:“父親,你為何……”


  他還沒有說完,盛元慶揚手便是一個耳光打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盛仲常被他打偏了頭,白皙的俊臉上赫然多了一塊兒泛紅的掌印。


  這是盛元慶還記得兩人的父子情, 隻用了三成力氣,否則他一個走南闖北、高大魁梧的男人, 能把盛仲常這個清俊書生打吐血。


  “枉你苦讀數年聖賢書, 竟敢在外人面前掃我的顏面, 你可還知道孝字怎麼寫?”


  在盛仲常憤怒地看過來時, 盛元慶沉著臉質問道,“我才是生你養你的爹, 怎麼,殷總兵隻是要送你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官,你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了?還好我當機立斷壞了你的美夢,否則你真當了官,真在他面前卑微屈膝久了, 我看你連自家祖宗是誰都要忘!”


  盛仲常垂下眼簾,嘴唇微微顫抖。


  他終於知道父親為何言而無信反對他去殷翃麾下當官了。


  可當時的情形,父親當著殷翃的面調戲芍藥,就不怕芍藥花容失色,殷翃看出端倪遷怒他們父子?


  父親還說他貪色,真正色欲燻心的人是父親才對!


  一手捂著臉,盛仲常諷刺地冷笑,盯著盛元慶道:“父親也在乎顏面?總兵夫人容光煥發又如何,那是你一個大男人該評價的嗎?父親別忘了你隻是她名義上的義兄,你就不怕總兵大人看出什麼,回頭收拾你?”


  盛元慶眉頭一皺:“我誇她貌美又怎麼了?我也這般誇過別的官夫人,奉承之言而已,他能看出什麼?”


  盛仲常隻當他厚顏無恥,道貌岸然。


  盛元慶看著兒子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忽然明白過來,譏諷道:“我懂了,你對她心懷不軌,故而我隻是普普通通奉承一句,你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我也惦記芍藥,是不是?”


  盛仲常見老頭子還在裝,真是都要氣笑了,若非他承諾過芍藥不會說出他已經知道了真相,盛仲常真想直接拆穿老頭子的醜惡嘴臉。


  “隨你怎麼說。”盛仲常呸了一口,繞過盛元慶就要去奪門離開。


  盛元慶還有一個疑惑,抓住他的手腕,沉聲問道:“你如實告訴我,上次你單獨去總兵府都發生了什麼,為何總兵夫人對你言笑晏晏,絲毫不計較前事?”


  盛仲常不想老頭子居然心細如發看出了端倪,他心念飛轉,淡淡道:“總兵大人要提拔我,她不朝我笑難道要給我冷臉,好讓總兵大人質問她為何與我不和?”


  盛元慶一愣,倒是沒有想過這個解釋。


  盛仲常捂著半張紅臉走了。


  盛元慶站在書房,一會兒覺得芍藥對他冷淡隻是為了掩飾,一會兒又懷疑芍藥已經變了心,想要與他撇清關系。


  不過很快盛元慶就沒有心情揣度蘇梨的心事了,因為他的親兒子,唯一的骨肉盛仲常就像突然生了反骨一樣,處處與他對著幹。盛元慶讓兒子學著打理生意,盛仲常堅持不肯學,整日跑去青樓飲酒作樂,醉醺醺得不省人事。


  盛元慶親自帶著人去青樓將兒子綁回家中,幾大桶冷水澆下去,總算醒了盛仲常的酒。


  盛仲常看到他,發瘋似的扯下他右手上的假指,不停地朝盛元慶比劃:“看到沒,看到沒,我的手已經廢了,我就是個廢物!你不是不信我嗎,還讓我學什麼生意!我就是個廢物,人人可以擺布的廢物!”


  盛元慶在人前驕傲儒雅了一輩子,精心栽培的兒子卻變成這樣,冥頑不靈不思進取,盛元慶深覺丟臉,該勸的他已經苦口婆心地都勸過了,盛元慶不想再面對這種兒子,命人將盛仲常關到房內,每日隻給他送三餐,什麼時候盛仲常自己想明白了再放他出來。


  盛元慶對兒子失望至極,盛仲常也以投胎成他的兒子為恥。


  不能做官,盛仲常覺得他這輩子已經廢了,親生的父親隻把他當棋子不把他當人看,親手將他心愛的女人送給別人,好不容易芍藥送了他一個前程,又被父親給毀了,這樣的日子,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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