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原來他大晚上過來,還是為了那周公之禮。


  雖是意料之中,明婳心底卻莫名有一絲小小的失落。


  她垂下鴉黑眼睫,默不作聲。


  對面之人卻開了口:“可沐浴過了?”


  明婳低低嗯了聲,再次抬眼,神色忐忑:“是現下就要行那事麼?”


  看著燭光下那張白淨清豔的小臉,裴璉忽的想起母後說的那句“若是瑤瑤遠嫁他鄉,她夫君如此冷待於她,你氣不氣?”。


  搭在膝頭的長指稍攏,他稍緩語氣:“你還有旁的事要做?”


  “那倒沒有。”明婳道:“就是我頭發還沒幹,我阿娘說了,得把頭發絞幹了再睡覺,不然寒氣入腦,第二日醒來會頭疼。”


  裴璉聞言,視線落向少女垂落身後那一頭烏發,默了片刻,他站起身。


  明婳見他陡然起身,還以為他要走了,沒想到他卻朝她走了過來。


  迎著她錯愕的目光,他彎腰拿起搭在一旁的巾帕,伸向她的發。


  “殿下?”明婳錯愕。


  “別動。”


  裴璉將她圓溜溜的小腦袋按下去,又展開帕子將那頭烏發包起,不緊不慢擦拭著:“若扯疼了,記得出聲。”


  明婳怔怔坐在榻邊,簡直難以置信。


  昨日還冷冰冰的太子殿下竟然在替她擦頭發?


  她不是在做夢吧!


  趁他不注意,她悄悄掐了下腿側。


  嘶,疼的!


  不是在做夢!他真的在替她擦頭發,而且還這麼溫柔……


  一時間,明婳隻覺這兩日橫亙在胸間的悶意好似拂來一陣涼爽清風,雲開月明。


  又忍不住去想,他前兩日對她那樣冷淡,或許是心情不好,又或者和她還不熟悉,才會那樣疏離?又又或者是聽說她今日有很乖地學了一日規矩,發現她的長處了?


  無論是哪種情況,他現下這般溫柔親近,都叫她心下歡喜。


  明婳心情一好就話多,自然而然與他分享起來:“太子哥哥,我今日和嬤嬤學了宮規第一冊 ,嬤嬤誇我聰穎,教一遍就會了呢。”


  那拭發的手似是一頓,而後男人輕輕嗯了聲。


  明婳知道他是個寡言的性子,也不計較,自顧自道:“她還說這幾日先背宮規,等宮規都背熟悉了,再學行禮……你們長安這邊的禮數和我們北庭可太不一樣了,你們這邊的娘子出門要戴帷帽,走路要輕搖慢擺,就連邁步,連腳尖先落地還是腳背再落地都有講究……”


  因著是低頭擦發的姿勢,她也瞧不見背後男人的神情,見他沒出聲打斷,隻當他愛聽,於是繼續絮絮說著。


  裴璉本想著宮婢手腳慢,他上手或能快一些。


  未曾想她小小的腦袋竟長了這麼多的頭發,擦幹一绺又一绺,仿佛擦不盡般。


  就如她那張嘴,櫻桃般小巧,卻能滔滔不絕說這麼久的廢話。


  終於,在她端起茶杯歇口氣時,裴璉沒忍住道:“你每次絞幹頭發,都要耗費這些時辰?”


  “對呀,頭發長就比較麻煩。不過也還好,我可以躺著看話本,讓採月採雁一左一右替我擦,不知不覺就擦幹了。”


  說到這,明婳忽然想到什麼,仰起臉:“太子哥哥,你是不是累了?若是累了,還是喚婢子們進來吧,這種事本就不該勞煩你。”


  裴璉一垂眼,便看到烏發下掩著的那張瑩白小臉。


  他知道她的臉小,但從這個角度看去,尤其顯得小,那雙波光潋滟的黑眸好似佔了近半張臉。


  這樣嬌柔小巧的人,又生著一副至純至真的性情……


  也不知父皇在那私函之中是如何保證,才能诓得肅王夫婦放心把她嫁入皇宮。


  “殿下。”明婳眨眨眼,“你怎麼又不說話了?”


  裴璉晃過神,將她撩起的發放下,遮住那雙琉璃般純澈的眸:“不用喚旁人,還差發尾就好了。”


  明婳“哦”了聲,也沒再說話,隻透過長發間隙,看著眼前的男人身體。


  他今日系著一條羊脂白玉的雲紋錦帶,簡簡單單,卻將一把勁腰束得更窄。


  腦中冷不丁又浮現那夜,他赤著上身的模樣。


  那把腰,那麼細,又那麼勁。


  惹得人想伸手抱一抱、摸一摸……


  男人的腰,也會像她的一樣軟嗎?


  思緒紛飛間,男人沉緩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好了,可以上床安置了。”


  明婳一怔,而後雙頰發燙,忙不迭點頭:“好,我把頭發梳順了就過去,你…你先去吧。”


  裴璉手中還拿著巾帕,便見方才還喋喋不休的小姑娘像隻脫籠兔子般,逃也似的圾拉著睡鞋朝菱花鏡跑去。


  毛毛躁躁,莽莽撞撞……


  罷了,念在她年歲尚小的份上。


  他沉沉吐了口氣,將巾帕撂在一旁,便抬步朝那張仍掛著大紅百子千孫帳的拔步床走去。


  等明婳梳好頭發,走到床邊時,兩邊帳子已然放下,腳踏上那雙麒麟紋赤舄擺放得整整齊齊。


  他已經在帳子裡了。


  這個認知叫她心跳加快,緩了好一會兒才抬手掀起幔帳。


  隻見光線昏暗的床帷間,容色清俊的男人已脫下那件玉色外袍,僅著牙白褻衣,端坐在床邊。


  見簾子掀開,他撩起眼皮,清清冷冷乜來一眼。


  宛若咬到一口夏日碎冰,明婳心底一激靈,同時一陣說不出的緊張和羞恥從腳趾傳到頭頂。


  “上來罷。”裴璉淡淡道。


  “好、好。”明婳垂著眼,壓根不敢再看他,很快脫了鞋,“太子哥哥,你……你讓一讓,我要爬到裡面去……”


  裴璉收了雙腿,騰出一片地方。


  下一刻便見她彎著腰,像隻小貓似的慢慢往裡爬去,兩隻雪白足尖弓著,如兩彎月牙兒。


  意識到今夜的目光在這雙足上停留過多,他僵硬地偏過臉,卻不防看到少女塌下的腰肢。


  如煙似霧的煙粉輕紗下,那雪膩纖腰,似一抹折柳,盈盈不堪一握。


  不堪麼?


  裴璉眸色微動,鬼使神差抬起了手。


  “啊!”


  腰間陡然被勾住,明婳身子一僵,沒等她回頭,頃刻間一陣天旋地轉。


  再次回神,細腰隔著一層薄紗被男人緊緊握住,她腦袋貼著枕頭,身前忽的一重。


  十八九歲,正是男子最為氣血蓬勃的年紀。


  那具牢牢覆上的身軀,熱意逼人,難以忽視。


  待看到年輕男人那張如玉臉龐近在咫尺,晦暗光線裡,那雙狹眸精光攝人,她心頭一陣慌亂。


  “太子哥哥……你……你……”


  她眼睫顫顫,慌得話都說不利索:“我還沒躺好,衣裳也沒褪……”


  看著那張紅潤潤的櫻唇,裴璉喉頭微滾,“無妨。”


  他抬手,遮住她的眼,低頭吻上那抹嫣紅。


第019章 【19】


  【19】


  裴璉根本不會接吻,《素女經》裡也隻寫了交姤的細節,並未提及交吻該如何。


  他隻是遵循男人最原始的衝動。


  甫一貼上那抹櫻唇,便被那不可思議的觸感驚住,而後便循著本能,撬開貝齒,深入探究。


  也是從此刻起,男女風月跳脫出書頁上的墨字,成為這唇齒廝磨間,彼此纏繞的氣息、緊緊相貼的體溫、唇舌交融的津液……


  一切都那樣的具象、真切。


  他掌下之人那樣乖,明明氣息亂得厲害,卻一動不動,乖乖由他主導著。


  直到一張白皙小臉漲得緋紅,她終是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太子……哥哥……”


  細碎的嚶嚀,喚回裴璉短暫的冷靜。


  他停下動作,這才意識到方才有多失控。


  明明隻是一個吻而已。


  小姑娘那本就紅潤的唇瓣,卻被他不得章法的親吻弄得一團糟。


  像是開到極盛頹靡的花,微微翕張,豔麗妖冶,泛著蜜色光澤,無聲誘惑。


  她的眼睛還被遮著,但不停顫動的睫毛如羽毛拂著他的掌心,引得一陣奇異酥癢。


  裴璉稍緩氣息,挪開掌心,卻未從她身上移開:“怎麼了?”


  明婳緩緩睜開眼,眸底好似籠著一層濛濛水霧,她雙頰緋紅地望著身前的男人:“我…我要喘不過氣了……”


  他剛才親得好用力,還伸了舌頭。


  話本裡隻說唇貼唇,也沒說舌纏舌啊。


  明婳隻覺裑體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反應,她大口大口緩著氣,視線又不自覺落在男人形狀好看的薄唇上。


  沒想到他雖然話不多,平時也冷冰冰的,這張唇卻那樣……溫熱。


  裴璉自也感受到她的注視,漆黑眸色愈發幽暗。


  看來她是半點都不知道,這個時候還這般膽大盯著男人的唇,是件多麼危險的事。


  搭在她腰間的掌心收攏,他嗓音微啞:“緩過氣了?”


  明婳一怔:“啊?”


  裴璉:“若是緩好了,那便繼續。”


  明婳雙眸微微睜大:“還來啊?”


  裴璉擰眉,“大婚前夕,沒人和你講過周公之禮?”


  明婳訕訕紅了臉:“講了的。”


  既然講了,她怎的還問出“還來”這種傻話?


  裴璉深深吐了口氣,拿出耐心,望著眼前這張緋麗的小臉:“方才隻是開始,並不算成禮。”


  明婳愕然:“那還不算嗎?”


  裴璉道:“不算。”


  明婳:“那方才算什麼?”


  裴璉沉默了,陡然有種多年前在教妹妹“一一得一,二二得四不得三”的無力。


  “算是禮數的一部分。”


  他淡聲道,以防她再問,狹眸睇盯著她:“接下來要行正禮,你若覺著羞赧,孤可像方才那樣遮住你的眼。”


  明婳想到方才交吻時,雖然眼睛也被遮著,但能感受到他的溫度,比第一回 蒙枕巾好多了。


  於是乖乖應下:“好。”


  她這樣配合,裴璉眉眼稍舒。


  修長的大掌再次蒙住了那雙漂亮明亮的水眸。


  另一隻手在衾被之下,不緊不慢褪去彼此的褻衣。


  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響,光線昏朦的大紅帳子裡溫度好似逐漸攀升。


  明婳並非什麼都看不見,她隱約能看到掌下透進來的一點朦朧的光,大抵是方才那個深吻叫她稍微熟悉了他的氣息與觸碰,衣裳被松開時的肌膚相貼,雖有些羞,卻不抗拒。


  她恍惚回想著大婚前夕郭嬤嬤口述的那些過程,感受到太子也正在按照那套流程在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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