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後來羅奕給我發過消息：

 

「顧曉夕化驗結果出來了，不是骨癌，但也很嚴重。手術風險很大。我們就真的隻是安慰她。

「咱倆的婚訊都對外公布了，不會有變。」

 

我沒回應。我覺得我需要好好想想。

 

但是有個宴會已經提前預約好了，很重要。

 

羅奕和我一起出席。

 

財經記者拍到後，有圖有文字：【神仙眷侶。】

 

沒過幾天，羅奕的那個同學兼兄弟大勇發朋友圈，上面是羅奕帶著顧曉夕在遊艇上，兩人互相貼著，羅奕一手攬住顧曉夕的腰，也是配文：【夕陽配晨風，情深緣淺讓人扼腕嘆息。】

 

我點了贊，又在底下留言：【她站不穩，小心掉下去。下次換個取景地。】

 

後來，顧文隆給我發來一個視頻，羅奕小心翼翼地和顧曉夕額頭頂著額頭，輕輕親吻她的嘴唇。

 

我轉發給了羅奕：【請問，這又是哪種玩笑？

 

【我在國外這些年，你們比老外開放。

 

【人家是有感情了才親吻，你們呢？開玩笑的尺度都這麼大了嗎？】

 

羅奕的解釋立刻發了過來：

 

【心荷，曉夕要進手術室了，我能做到的，就是給她最大的安慰。

 

【你是個好姑娘，難為你了。大家都沒有錯，錯的是命運。】」

 

我沒回復。

 

當天晚上，他就跑回家了。

 

我已經半月有餘都沒見過他。

 

一見面，他就抱緊我：「心荷，我好累。你可能不理解，你像親人一般的朋友，忽然就身逢變故，可能就站不起來了，你心裡有多慌亂。

 

「我從學生時代以後，就沒交過什麼真心的朋友，唯獨曉夕還有大勇他們幾個。」

 

他抱得我喘不過氣來，好像要確定什麼一般。

 

我沒有回應他。

 

他像想起什麼似的又笑道：「對了，你母親還癱瘓著，你應該理解的。」

 

不僅我母親，其實我還有另一位身逢變故的朋友。

 

我沒有接這個話茬，我的過去，我原本很想對他說一說，但現在我覺得他不配。

 

他今天格外熱情，拉著我的手，給我看婚禮的現場布置，幾次徵詢我意見。

 

我意興闌珊。

 

他隻用力抱住我：「給我點時間，幫他們把這關過去。」

 

12

 

顧文隆又給我發了照片，市內三環的獨棟別墅：「給我姐的，羅總說了，隻要我姐高興，他什麼都願意做。」

 

我回他：「趁現在趕緊撈，等我結婚以後，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那天晚上，羅奕回家以後，臉色十分難看。

 

他來回踱著步子，心浮氣躁。

 

接著來到我面前：「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嗎？沒有容人之量。」

 

我冷嗤他：「你該不會讓我現在就做好準備，將來你會有外室吧？」

 

他氣得胸膛起伏，臉色又冷又白。

 

他走到我近前，一道陰影籠罩了我。

 

雙手握住我肩頭，神色復雜地望著我：

 

「曉夕她很可憐。早年間我們是相戀過，但是家庭出身相差太遠，我們沒能在一起。

 

「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是真心的。也覺得很幸福很圓滿。每當我覺得圓滿的時候，我會想起她。一段不被允許，不被祝福的情感。我會嘆息，會回首。

 

「這難道不是很正常的嗎？」

 

我用力推開他：「羅奕，誰都有過去。我說過，我愛過，我知道什麼是愛。

 

「我來告訴你，合格的前任就應該跟S了一樣。優秀的前任會送給你祝福，告訴你向前看，要好好的，要幸福，要結婚，要生個孩子，別對人生失望。然後安靜地轉身離開。

 

「而不是像你這樣沒完沒了。」

 

羅奕盯著我看了半晌，面色晦暗，卻又無可辯駁。

 

我又說：「假借著救人急難，實際上做的都是包二奶這樣的事，你們太惡心。」

 

羅奕胸膛急劇起伏，好容易平復下來：「你擁有很多東西，所以你沒辦法共情一個可憐女孩，我不跟你說了。

 

「你好好準備婚禮吧，我對你的感情沒變化。你不用太沒有安全感。」

 

我擁有很多東西？那是我自己打拼出來的。每一分錢都有血淚。

 

每一個自立門戶的女孩，即使她高喊著我就是豪門，背後也都是心酸。

 

所以，誰更可憐？

 

我想如果宴禮在我身邊，他會告訴我，一個男人，不止，包括每一個人，你覺得誰可憐，你就愛誰。不信，你自己體會下。

 

我想，我該給這段感情做個整理了。

 

這段時間，我感情用事，做了很多自己回想起來都不齒的事。

 

13

 

我在接受財經記者採訪的時候，被突然問道：「你覺得羅總身邊的紅顏知己會影響你們的感情嗎？」

 

看來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我沒否定也沒肯定：「我不知道。」

 

於是顧曉夕第三者的名聲傳出去了。

 

羅奕來找我，身上沒有了清貴氣息，取而代之的是氣急敗壞。

 

「去澄清！說沒有紅顏知己這回事。

 

「去給曉夕道歉。說你無心傷害她。

 

「她現在整夜啼哭不止，對她術後恢復非常不利。」

 

我眼神冷寒：「你閉嘴吧。

 

「誰去給她道歉？做你的春秋大夢。

 

「分手吧。分手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羅奕，我對你百般包容，我這一輩子在感情上受的委屈，都沒有在你一個人身上多。

 

「你三心二意，我也沒放棄你。我一直在等你對我一心一意，這是你答應我的。

 

「我盡力了，對這段感情問心無愧。我對得起你。我不需要道歉。

 

「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你現在犯賤的樣子太讓人厭惡了。」

 

羅奕呆愣在當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14

 

我以為我們就這樣了。

 

分手我也提了。

 

可是半夜的時候，羅奕會給我打來電話，並且一聲不吭。

 

我和他之間還有工程款沒結清，作為要錢的孫子，我不敢不接這位爺的電話。

 

可我也無話可說。

 

僵持之間，突然流言四起。

 

關於我早年間的情史，被傳得沸沸揚揚。

 

從東京到法國，每一段都被人梳理得清清楚楚。

 

去看畫展的時候，我在角落裡休息。

 

就聽見兩位名媛在議論我：

 

「聽說也是小三出身。」

 

「嗯，在日本給人當小三，被大婆一頓毒打，名聲壞了，才去的法國。原本在法國有個接盤俠，後來人家聽說了她的爛事，就果斷分手了。

 

「後來又靠上一個老頭，這才翻身。

 

「還以為是什麼富裕家庭出身呢，滿世界留學，原來是這樣的爛貨。」

 

這些話大約三分真七分假。

 

假話中摻雜著幾分真，格外容易讓人相信。

 

但我從沒做過小三，這點確切無疑。

 

我渾身冰涼。那些都是我不堪回首的往事。

 

被暴露人前，等於扒掉我衣裳一樣難堪。

 

我仿佛赤身裸體站在人堆裡。

 

腦袋裡嗡嗡作響，好像有個小人兒在裡面敲鍾。

 

我顫抖著手給張叔打電話，那是陳宴禮留給我的人手。

 

張叔很快查清了，是羅奕朋友大勇以及另外兩人幹的好事。

 

謠言有真有假，讓吃瓜群眾很容易相信。

 

我去找羅奕解決此事，正巧大勇他們三個都在。

 

我站在門外聽他們激烈討論。

 

大勇說道：「她指責曉夕是小三，原來她才是。小醜就是她自己。」

 

另一位小吳說道：「羅奕，她這些爛賬你原來不知道吧。現在還要跟她結婚嗎？」

 

我透過門縫看見羅奕的側臉，他面沉如水，眸光晦暗。

 

半晌聲音狠厲說道：「誰讓你們自作主張的？

 

「誰讓你們動她的？

 

「我沒查清楚她，我敢和她結婚嗎？

 

「知不知道她一天吃多少藥？最近這半年才好些。

 

「她不容易的。現在可好了，我家裡那邊棘手了。」

 

大勇陰狠地說道：「正好你倆分手。我早想跟她磕一下了，一個女的，手腕那麼強硬，曉夕都被她逼成什麼樣了。」

 

小吳說道：「羅奕，我看曉夕一直對你不簡單。跟我們不同，我們是自己往上貼，你不是。倒不如……」

 

羅奕僵著臉，面色陰沉：「這件事到此為止。我當不知道，你們也別再繼續了。」

 

羅奕他說什麼？他說他當不知道？

 

我的心曾經被扎得千瘡百孔，這一點他是知道的。但他選擇包庇再次傷害我的人。

 

他妥善地安排著他兄弟的進退，沒想到第一時間幫我澄清。

 

他怕顧曉夕被打成小三，對我卻無所謂。

 

真的小三他保護得好好的，我這個假的倒是要迎接風吹雨打了。

 

我咣當一聲推開了門，我和羅奕四目相對，彼此眼中都有看不懂的情緒。

 

大勇他們幾個有些慌，略微手足無措。也沒有陰陽怪氣地叫嫂子，也沒敢再在我面前叫囂，隻是不斷覷著羅奕的面色。

 

羅奕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他看了一眼大勇：「你們先走，我跟你嫂子商量下接下來怎麼處理。」

 

我語氣寒如冰：「大勇，你們幾個，和我，不S不休。」

 

羅奕輕聲斥責我：「心荷，你別太過分了。這件事我會幫你處理的。」

 

我冷冷地看他，像看陌生人。

 

聲音淬著冰：「不必，你別害我，我已經求之不得。」

 

我轉身欲走，羅奕一把拽住我，緊緊把我抱在懷裡。

 

「心荷，咱們不分開。有困難，我們一起扛。」

 

「不必了，我要解決制造問題的人，咱們不同路。」

 

「心荷！」

 

「別叫我！

 

「出爾反爾的小人。你到底，還是玷汙了誓言！」

 

我掙扎出他的懷裡，扇了他一耳光：「找你的綠茶婊去吧。離我遠一點！喪門星。」

 

然後我陰狠地看向大勇他們：「看清楚了，老娘早就不要他了。好好做他的工作。別來煩我。

 

「至於你們做下的孽，我會挨個跟你們算清楚。誰擋著都沒用！」

 

15

 

我和張叔商量善後事宜。

 

沒想到張叔辦事這麼有效率，他很快把我的感情經歷梳理清楚，證人證物預備齊全，然後以公司名義公開發表出來。

 

一時間，謠言盡退。

 

我突然想起陳宴禮待我的好，眼淚潺潺而下。

 

我以為這次和羅奕是真分手了，再也回不去了。

 

可羅媽媽突然找到了我。

 

她一改對我不遠不近的態度，開始對我推心置腹。

 

「你是唯一能和顧曉夕對抗的女孩。我們家很擔心羅奕會栽在顧曉夕身上。這個女孩心機太重了。」

 

我沒說話，隻是聽著，宴禮告訴我，高手過招，話越少越好。

 

羅太太非常和藹：「羅奕已經卸任公司一切職務了，由他爸爸代管。他說他想和你結婚，這一點沒有半分動搖。現在他賦闲在家，哪裡都不去，由我們監督。

 

「結了婚之後，你想幹什麼，想對付誰，羅家會全力支持你。」

 

羅太太繼續說：「如果你能嫁進來，家裡除了辰風集團之外，還有不少產業，全都交給你打理。如果能生下一兒半女，這些產業過戶給你三成的股權，十年以後再給你三成。

 

「你的子女將會是羅家唯一的繼承人，當然如果你願意多生，我們也一個都不會虧待。股份會隨著他們年齡的增長一點點轉移到他們身上。」

 

我把手伸向自己的小腹。

 

眼眸下垂。

 

我現在已經懷孕了。

 

我幼年的時候就沒了父親，我知道單親家庭意味著什麼。

 

我這一輩子，好也好過，壞也壞過。

 

也失去過，也擁有過。

 

可以說我在這人世，既沒有留戀，也沒有遺憾。

 

沒懷孕之前，宴禮的話是我唯一的精神依託。

 

他曾說過，心荷你要生個孩子，當你有成就的時候，會希望身邊有個人跟你分享，否則人生太寂寞了。

 

最好能結個婚，人生總要經歷這些吧。好好活下去。

 

但有了孩子之後，想法又有所不同。我想給我孩子最好的。出生就站在山巔上，是不是最好的禮物？

 

我想宴禮他，應該也願意看到的吧。

 

羅家給出的條件太誘人了。

 

至於羅奕本人怎樣我已經並不在意。

 

我心情復雜萬分。